朱星橦(重慶大學)
今年春節,由于家里在農村蓋了新房,我們一家人決定回鄉過年。開車回村的途中,路旁樣式不一的新樓房映入眼簾,其中不乏小洋房。
從20世紀90年代大量農村人口涌向城市,到如今農村新房林立,農村正掀起一波返鄉蓋房的浪潮。


小海
回到村里,節日的氣氛更濃了,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紅燈籠,門口散落了一地的?“爆竹紅”。鄰居在自家院子里洗菜,看到我們回來,連忙停下手里的活前來探望。
得知我們回來的消息,不少人陸續過來打招呼,無論男女老少都對我家的新房很感興趣,不停詢問新房占地面積、裝修費用,也有不少村民表示自己也想抓緊時間把房子建起來。
村民小海便是其中之一。他與我年齡相仿,讀完初中后就進城打工了,為人踏實,平時也很少回來。按理說他打拼了好幾年,在四線城市買房是不成問題的,可為何仍想回村蓋房呢?我帶著疑惑詢問了小海。
小海說:“在外打拼了這么久,父母年齡也大了,一輩子在農村辛辛苦苦的,我回來蓋房,為的是讓他們安心養老,現在大家都在蓋新房,總不能讓他們還住老房子呀。”
像小海這樣的80后、90后,走出農村,到城市生活和工作,不但要承受自身的生活壓力,還得負擔依然生活在農村的父輩的生活開銷以及當地人情開支。他們在城市里積累了一定的經濟基礎后,大多數都會考慮回到家鄉為父母修繕或新建房屋,以盡孝道。
看到我對農村蓋新房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村民小李主動湊過來說:“如今我年紀不小了,也成家了,要慢慢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城里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家。”
蓋房“蓋”起來的社交圈
按照慣例,新房落成入住要擺酒席請親朋好友吃飯,村里幾乎人人都來我家了。大家都親切地喚我母親“嫂嫂”“侄媳婦”“幺妹”等,一時間似乎多了許多“親戚”。喬遷之喜,席間自然少不了主角——新房,大家談論著這幢新房,也探討著各自的新房修建計劃。
我曾經很抗拒在農村蓋房,從經濟角度考慮,在城里買房比在農村蓋房劃算。但在酒席間,我突然明白,在農村蓋房或許不只是出于經濟意義,還有更為重要的社交意義。
鄉村的社會支持網絡往往是由傳統親緣關系、地緣關系構建。親緣關系先天便已經存在,在城市化的背景下,這種親緣關系逐漸淡化。農村形成一種擬親緣化關系。擬親緣化關系的成員之間,親密度、信任度遠大于外部交際圈,而且會主動承擔相應的責任和義務。而如今,蓋新房是維系這種擬親緣關系的重要途徑,也是鄰里鄉親間互相親近、一同希望的事。
據了解,在建房時,農家子弟更傾向于選擇具有擬親緣關系的內部成員以勞動力、物資等方式提供社會支持,而非通過市場化的商品勞務購買。而在建房過程中的人情往來、交流溝通,就起到了聯絡和維系感情的作用。
寄托鄉愁的符號形象
飯后,我們一家受邀去參觀鄰居老牛的新房。在農村,鄰里關系非常親密。老牛家里建房子,打樁的時候邀請大家去看,砌墻的時候也邀請大家去看……所以路過的時候總能看到一群人站在房前閑聊。
老牛從農村出來,到城里后,將小生意做成了大買賣,每年只過年時回家祭祖。老牛笑著說:“人老了就要落葉歸根,以后老了還是想回農村養老。在城里生活沒啥意思,還是村里好。回到村里可以自己種種菜,空氣也好,多健康呀。”正如老牛所說,雖然他在城市里生活許久,但從心底還是對農村有著強烈的歸屬感。

像老牛這樣的農民,無論情懷還是記憶都在農村,鄉愁與公共生活、情感記憶緊密相關。如今物質生活條件變好,農民試圖通過蓋新房這一行為,去追尋那些消逝在時空里的鄉村集體生活和個人情感活動。同時新房也作為一個新的形象符號,塑造著子孫后代的集體記憶和個人記憶。
鼓勵回鄉
“有人在家嗎,送燈籠來了!”一聲雄厚的男中音打破了廚房的寧靜。
“在呢!”母親邊答應著,邊走出去招待。我也好奇地跟隨母親走出去。
原來是村里的小隊長應鄉政府的要求,挨家挨戶來送過年燈籠。小隊長是村委成員,負責我們這個生產隊的各方面工作,在村里很有威望。趁母親去給小隊長端茶水的空隙,我向他詢問了農村蓋房的問題。小隊長說:“咱們先不說蓋房子,你看送燈籠說明了啥?現在到處都在提鄉村振興,這不是一句口號,是實實在在的行動。”
小隊長介紹道,農村人居環境質量持續提升,如道路鋪設、通水通電等。“這兩年回村蓋房子的年輕人確實多了不少,以前蓋房手續復雜,現在政府是鼓勵大家回鄉的,自建房修建的審批手續、流程簡化了很多。”
責任編輯:丁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