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梅
我在《永勝縣志》中看到:程海沿岸,煙戶稠密,村村綠竹粉墻,樓閣高崎,處處曲溪環繞,柳暗花明。
在程海西岸,抵達一個叫“金蘭村”的彝族村寨,這是程海湖岸唯一的一個民族村落,古舊的瓦房錯落有致地安放在白云山的臂彎里。門前水田任白云和稻田魚游蕩,房后古樹憑清風和鳥群歡唱。那村后山體密林翠綠,泉水潺潺從村旁流過。層層梯田鋪滿了綠茵茵的秧苗,棵棵大樹掛滿了鳥語花香。站在田野,我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背靠青山,面朝大海,碧藍的海水就在眼前蕩漾。于是,金蘭村人世世代代過著依山傍水,漁樵耕讀的安寧日子。
這真是一塊風水寶地啊。
那些幾百年的紅椿樹林在村莊的左右兩邊,沿著峽谷向白云山攀爬。深入山林,到處布滿寂靜。自然之音是寂靜的一部分,我的視野是寂靜的一部分,寂靜的流水聲從幽暗的谷底向著寂靜的高處擴散;寂靜的藤蔓向著高大古樸的清香樹寂靜地纏纏綿綿;寂靜的巖石捧著榕樹根系寂靜的千絲萬縷,厚厚的苔蘚覆蓋寂靜的潮濕;在寂靜的下午,我聽到山泉嘩嘩流淌的聲音在寂靜森林里凝固成山水交響的樂音。原始森林中,密布著水冬瓜、黃梨木、紅椿樹、清香樹、青皮樹、青香藤等保水樹木,那粗大的藤蔓,宛若一條條麻黃的蟒蛇,繞著一塊巨大的石頭盤旋,遠遠看去,驚嚇出一身冷汗。“藤包樹”“石包樹”“樹包石”的雨林奇觀,構造出一幅大自然的絕美圖像。
山腰間,我看見崖洞敞開,一股白花花的泉水從大山的肚臍里噴涌而出,形成了一道銀白色的瀑布,陽光穿透水霧,映出一彎彩虹,神奇地撞擊著我的思維,撞擊著巖石的喜悅,撞擊著大山的喜悅。
我借一片綠葉,舀一葉神泉水,一口喝下去,清冽、甘甜,縈繞舌尖,激活我己枯萎的味蕾。坐下來吧,喝一口這里的山泉水,那清涼的甜,潤養著森林和白云,也潤養著我的鄉愁和眷戀;坐下來吧,坐在藤蔓的纏繞中,把焦慮、憂傷、悲涼和無奈,撒落在山野,我會在一片綠葉上摘下一滴露珠,摘下昨夜與你一起住舍水岸的夢;坐下來吧,坐在裸露的樹根上,一起看見石頭包裹著生長的清香樹枝,向著天空祈禱的樣子,我會在高高的枝頭,把寫給你的詩,折疊成一片樹葉的形狀,悄悄藏在這里。如果,今夜你為我打開夢的門窗,明天,你一定會在白云山的樹上,找到那首詩歌,找到人間真愛。
啊!這被自然之神寵愛的金蘭村。神性在雨水停留的森林中,神性在巖石的石縫里,神性在花草的露珠上,神性在秋天的稻谷間,神性在野獸奔跑的深山幽谷處,神性在每一滴泉水中,神性在遼闊的海域上,神性在每一棵綠樹里,樹根扎進祖先的骨頭里,樹眼在樹干的中間睜開,每一片葉子都是一頁族譜。自然世界的神性,在金蘭村人的心里無處不在。村后的青皮樹林間,一棵高大筆直的古樹,枝葉十分繁茂,而在樹干上長出了一只“眼睛”,村里人把這棵樹叫“神樹”,把那只靈動的“眼睛”稱為“樹神眼”,神靈在樹上睜開一只充滿真、善、美符號的眼睛,天天看著金蘭村,守望著這塊神性的土地,走的再遠的人都離不開他的護佑,頭頂有神靈,足下就有禁忌,任何人都不敢在這里撒野。
村民對大自然心存敬畏,堅守著人性善良真誠的品德,他們深信,再黑的心,也能被程海水洗白。
是的,這是一個被眾神寵愛的地方。
天子廟就在古樹密林間,廟內豎有各種神像,不僅供奉著天子,還供奉著本土狀元和36位土主,具有明顯的祖先崇拜特征。70歲的女東巴楊翠蘭,在神廟中一一指點一尊尊神像,這是女神像:老老慈祖、九天圣母、九天金木、金花娘娘、傘花太婆、賞花娘娘。這是男神像:趙王天子、惠康皇帝、趙福皇帝,天生狀元、紅鼻太公、楊四將軍、引神太公、哼哈二將、土地公公娘等。金蘭村人對這些神靈的稱謂是這么親切,不是慈祖、圣母,就是太婆、娘娘,不是太公、公公,就是大姐、二姐,像叫著每天相遇的親人一樣。
茶余飯后,村里的老人每天都會相約著來到天子廟,敬香拜神,這種生活的儀式感已成為老人們平常日子里的重要部分。
在天子廟,我看到村中清代《行知批錄》碑文稱金蘭村為均早郎,民國《永垂千古》碑文稱金早郎,當地民間俗稱格早蘭(郎),1951年正式定名為金蘭村。“金蘭”原指牢固而融洽的交情,源自《易經》“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成語“義結金蘭”,指像兄弟姐妹一樣的情誼。
金蘭村有楊、羅、李姓人家世代居住,三姓祖宗香位均署湖廣長沙府湘鄉縣,族別自稱“阿烏浦”,當地人稱“湘潭人”。明代以來,金蘭村的少數民族“阿烏浦”,因與瀾滄衛邊屯軍民交往密切,其語言、服飾、住房、婚戀、喪葬等習俗,均與當地漢族大致相同。然而,金蘭村又有獨特的民族傳統文化流傳至今,那就是“刀桿節”。
坐在天子廟的古柏樹下,40歲的東巴李龍講述金蘭村刀桿節的來歷:在唐代南詔國和宋代大理國時期,南詔通海節度使段思平,遭大義寧國楊干貞追殺,時善巨郡郡守高方與段思平交往甚好,遂派心腹至通海將段思平接到永勝共商大計,高方助段思平滅大義寧國,建立大理國,段思平當了皇帝,高氏即為大理國重臣,云南八府四郡成為高氏世襲領地,段思平來到善巨郡時恰逢春節,便居住在風光秀美的程海金蘭村。人們后來不僅修建了天子廟供奉,還在每年正月初三舉行“太平盛會刀桿節”以示紀念,真可謂“義結金蘭”之舉。還有一種說法:相傳明末清初,金蘭村有一個楊姓讀書人,雖然家境貧寒,但他勤奮讀書,得到村民贊助,赴京參加科舉考試,高中狀元。不料,“狀元郎”在中秋節返家途中,卻被奸臣謀害而死。為了紀念這位楊狀元,祭祀本土祖先,村民每年農歷八月十五要在天子廟舉行“科升科中刀桿節”。
程海湖里有多少朵浪花就有多少個奇幻動人的民間傳說,程海湖里有多少個旋渦就有多少頁土著秘史,程海湖里有多少道波濤就有多少首哀婉的民謠,程海湖岸有多少個燃燒不熄的火塘,就有多少個堅貞不屈的愛情故事,程海湖岸有多少種聲音的秘語,就有多少種文化的傳奇。
“上刀山,下火海”這是一項古老而神奇的祭祀活動,也是無畏者大顯身手的空中舞臺。
中秋節這天,我親眼見識了金蘭村“上刀山下火海”的場景。
這天,村里充滿著喜慶的氣氛。男女老少身穿著艷麗的民族服裝。小伙們背上三弦和佩刀,姑娘們戴上自己精心制作的繡花筒帕,敲鑼打鼓,從四面八方匯集到刀桿節活動場所天子廟。寺院中間豎起將近30米高的刀桿,由36把砍柴刀排列扎成。這木桿是在活動前15天由祭司擇日親自帶人上山選取兩棵鮮活筆直的松木,燒香禱告敬樹神,邊伐樹邊齊聲大吼:“唔咋唔,唔咋喂……”樹木倒地,用斧削去半邊,火燒去皮,烘烤半干才抬到寺里。
節日頭一天,村中的東巴們要舉行“封刀”儀式。儀式上祭司跳起祭神舞,左右有專人遞上磨得鋒利的刀子,祭司接過刀子在自己的舌頭上橫豎各劃一刀,見血則留,若不見血則拋到身后,如此反復,一共選取36把。做好刀梯,選擇吉時將其筆直豎立,四邊用扎滿小彩旗的繩子拉緊,固定在寺院的古樹上,頂端插上兩面旗幟,刀刃朝上,把36把鋒利的刀子牢固地安裝在刀梯上,作為36臺梯級。當晚寺里燃起篝火,祭司們分別跳神“過堂”,整夜守護刀梯。
八月十五(中秋節)上午十時,鑼鼓齊鳴,鞭炮喧天,在笛子的伴奏下“上刀山下火海”的祭祀活動開始。東巴們頭戴五幅冠,幅冠上畫著圖騰,身穿紅馬褂,腰系紅腰帶。先跳一段東巴舞旋即進入正殿敬香請神,誦經念咒,喝下大碗白酒,舞著東巴劍術來到大殿外的刀梯前。劍在東巴手上“呼呼”作響,擊在青石上火星四濺,鋒利的刀刃在陽光下寒光閃閃。
東巴箭步沖向刀桿,迎著鋒利的刀口,赤腳踩在刀刃上,一級級往上爬,一直爬到插滿小紅旗的刀桿頂上,摘一朵半空中的白云,做個優美的動作。讓我看的膽顫心驚。接著又一級級地下到地上,腳底不但沒有一絲血跡,而且沒有一點點劃破的痕跡。之后,赤著雙腳,從燃燒的紅彤彤的火炭上走過,一個一個東巴毫不畏懼地縱身跳進通紅的“火海”,讓我倒吸一口冷氣。
舞劍、上刀桿、過紅犁下火海,全套儀式一氣呵成,東巴們一個接著一個,沖向刀山和火海,整個過程,扣人心弦、驚心動魄,不得不佩服他們的勇敢精神和精妙技藝。
按常理,我會認為“上刀山,下火海”這樣的絕活男人才能做得到。可是,讓我驚訝的是,在金蘭村女人也毫不示弱,有十六七歲的年輕姑娘,也有70多歲的老婦,在上刀山,下火海時,她們身手敏捷,動作輕柔,更能搏得觀眾的掌聲和村民的敬重。
李龍說,金蘭村信仰東巴教,現有男女東巴26人,男東巴有15人,女東巴有11人。
東巴們不認為自己有什么特別的本領和技藝,而是有神相助,所以,每次上刀山下火海,東巴們都要在供奉神靈的大殿里敬香跪拜,念經祈禱。李龍說,這是在請神附身。幾百年來,金蘭村的東巴們就這樣在俗世和神靈間,打通了一條神秘而神奇的通道,悄然演繹著一方傳奇。
赤腳爬上的刀山,閃耀著升向天空,裸足踩過的火海,滾燙著鋪蓋在必經的路上,鏵犁燒紅了,你敢舔一舔嗎?一些民間的事物,與神靈有關,與神奇有關,與秘訣有關,與心愿有關,與滄桑有關,與你和我,永遠無關。
金蘭村東巴不分男女,只要對東巴儀式感興趣,在天子廟進行拜師禮,過關者可在師傅口傳身教的帶領下學習東巴咒語和經文。
上刀山,下火海活動后,村民們在天子廟的古樹上蕩秋千,高高的秋千向著程海湖蕩去,又高又遠,在綠樹林間穿梭,在白云間回蕩。笛子、蘆笙吹響了,三弦琴彈響了,“龍擺舞”跳起來了,男女老少,攜手挽臂,領舞者唱完一句民謠,所有打跳的人都合唱下一句。歡喜的笑臉,整齊的舞步跳得山響,跳得人心振奮;悠揚的民歌調子,敘述著金蘭村人勞動、戀愛、婚姻的生活場景,表達著金蘭村人對生活的熱愛和飽滿的激情,盡情地展示金蘭村人古老而純樸的民族風情和民族文化內涵。
白云山,一年四季用綠色的臂彎把金蘭村攬入懷中。這片終年云霧繚繞,森林郁蔥的群山,曾有一座白云寺,這座白云寺如今還清淅地記在清朝乾隆時期黃恩錫的詩句里:白云山寺白云封,海色遙看寺外峰。幾處樓臺深樹里,隔林敲落一聲鐘。
這樣的詩句在我的耳畔一字一句地反復吟詠,讓我的心在開滿鮮花的幽徑里,不斷地聽到一陣陣誦經的聲音,從云霧里飄渺而來。清晨的天空碧藍高遠,陽光帶著水的光澤像波浪一樣無聲地穿行在清幽的松樹林中。山花依著藤蔓,墜著一滴滴水晶般的夜露,安靜地凝著一縷縷幽香飄散。
站在山腰,回望程海,湖畔田畦霧靄流嵐,點點房舍綠樹煙村,一硯湖泊水霧蒸發,煙波浩渺。
“山門無鎖白云封,霧靄含情翠鳥鳴;一硯程湖潤瀚墨,幽山半壁證禪心。”我把這首詩默默地書寫在我的心壁上。
行走在茂密的林蔭之中,叮叮當當的馬鈴聲從遠方傳來,一隊馬幫馱著山貨匆匆遠去,我的思緒卻追隨著馬蹄聲相逢在那遙遠的時光里。當我慢慢靠近一段過去的時空時,隔著450多年的時光,我能看到什么?腐蝕、毀壞、搶劫、偷盜、貪婪……對于時間的河,三秒是一瞬,幾百年也是一瞬,對于歷史的河,誰能把握?誰又能觸摸?
白云寺讓美麗的白云山染上了神圣的佛教色彩,人們常說,頭頂三尺有神靈。459年,一個寺院從誕生到滅亡,從鼎盛到沒落,有著美麗的神話傳說,也有金戈鐵馬的冰冷無情,有著苦心孤詣的經營,更有愚蠢貪婪的毀滅。如今,這一切早已煙消云散,戰亂的廝殺歸于沉寂,凈土的爭執歸于沉寂,佛主的神靈歸于沉寂,祈求的誦經歸于沉寂。一個香火旺盛了四百多年的寺院,只能在那美麗的神話傳說中,在民間,在史書里存活。清《乾隆永北府志》載:“白云山在程海西,上有龍潭,俗傳有龍馬出其中,因建剎焉。”《永北府志》二十三卷“仙釋”條載:“海悟,道號印舟,原藉楚岫,衲云游北勝,至白云山,架木為小庵,棲止十余年,愛其山水清幽,不復他往。適與土司高斗光結方外交,同建梵剎,枕山臨海,為永郡勝地。有大司馬王宏祚碑記,現存。”
高斗光是永勝歷代土司中唯一有文字墨跡遺留后世的土司。他在六德他留山梅云洞題寫“誰能超世界,共坐白云間”的詩句,至今尚存。另外,還有現存于靈源篝觀音閣的草書匾額“相好光明”、“千古如在”。可見,高斗光在漢文化、儒學和道釋研究上的造詣。史載,白云寺為土司高斗光與海悟和尚于公元1661年至1664年所建。白云寺建有大雄寶殿、天王殿、觀音殿、尼姑庵等殿宇十余院,還建有高達七丈的海慧寶塔,又名望海塔。寺內有兩口重達500余斤的銅鐘。民國初期,軍閥混戰,盜寇橫行,白云寺被土匪縱火燒毀,一口銅鐘被匪徒滾入程海,另一口由村民抬回,作為河口小學上課的敲鐘,后被化銅損毀,還有一對雕刻精美的石獅,現存于昆明金馬寺。
到達白云寺遺址前時,一池清澈見底的湖水呈現在眼前,四周綠樹倒映水中,清亮亮的潭水納白云游動,收水花芳香,當地人稱草海,又名蓮花潭,這就是傳說中“有龍馬出其中”的地方。
我在尋找,我在鉆不通的森林中尋找,我在葳蕤的荒草叢中尋找,尋找一種美麗信仰的存在,尋找遠古的美麗傳說。在白云寺的遺址上徜徉,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從一片片破碎的瓦礫上,從一堆堆殘遺的墻垣中,從一塊塊沉寂著厚厚苔蘚的石階上。白霧柔情,絲絲縷縷,纏繞著尋找的腳步,白云溫情,一朵一朵,依戀著尋找的目光。在一個寺院的碎片里,我不知道我會遇見什么,更不知道會錯過什么,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不是一座廢墟,這是一段歷史的記憶,也是一段歷史的訴說。
我只有傾聽。在尋找中傾聽。
在寺院背后高高的后山頂的松林坡上,有一片僧侶的墓葬群被賊人挖掘得殘破不堪。我在想,盜墓賊盜得的是不是青銅、玉飾、陶器、金缽……不,這一切都沒有,有的只是守候神靈的靈魂,在幽暗的角落里,或呻吟、或吶喊、或嘆息,幽幽地、悠悠地訴說。很遙遠,但不陌生。在一處一處的尋找中,邊屯文化學者簡良開、陳洪金等人,從一堆亂石里找到了一塊完整的石碑,石碑上明顯地刻著“清圓寂……”等字樣,分明是一位和尚的墓碑。我站在石碑前,思考著這些文字,感覺這字活動起來了,每一個字都是那時的陽光、月色、云霧、花草、清香,是翩翩飛舞的蝴蝶,是帶著佛祖意念的盤香香氣,是潺潺流動的山泉水,那么鮮活,靈動,有聲音和色彩,有溫度和香味。在星星點點的歷史碎片里,我好像進入了一個強大的磁場,能與過去的陽光、風雨、白云、花香、水色奇異地糅合在一起,與白云寺的僧侶們虔誠地侍奉著頭頂的神靈。
霧來了,濃厚的霧將我們裹進一種神秘之中,風雨來了,風夾著淅淅瀝瀝的雨水在空空的山野飄落一地的訴說,白云來了,帶著一束耀眼的陽光從稠密的樹林里射向墓群,石碑被雨水洗滌后,陽光照著,閃動著歲月滑動后的光亮,一對精美的石獅在挖空的墳墓前忠實地守候著。
只有源頭的清冽與高潔,才會有這樣的清淡和幽遠的美,隔著459年的時光,生命已走遠了,晝夜不滅的香火熄了,敲動銅鐘的雙手僵凍了,海悟和尚圓寂后的靈魂游走在這幽香的圣地,誦經的小僧卻在佛的面前倒下了……那青銅的綠銹,那碧玉的沉光,那陶瓷的泥土本色,那永不更改的景仰,卻還在,還在人們的心里好好存放著。
于是,朗誦詩句的聲音常常從程海湖畔的泥院里傳來:“白云深處隱蓬萊,乘興游觀踐碧苔;云掛松根飛不盡,鳥聞客履始驚開。參差樓閣隨山現,出沒峰巒積翠來;野徑幽香誰領略,塵氛不到任徘徊。”誰都知道,這是儒學廩生楊崍的《白云山》詩句。
而乾隆二十六年貢生郭鴻畿的詩卻又是一番意景:“覽勝尋幽處,蒼苔印屐痕;崖虛云欲墜,岸仄水爭喧。老樹多穿屋,山花不礙門;悠然無限趣,翹首望煙村。”
這是一個真實的神話,也是一個真實的消亡。只有沉默,只能沉默。如這白云山上的白云,靜靜地棲息在山水林間,讓美麗沉寂在白云山的美麗里,沉寂在程海湖的清麗中。
還在行走,行走在白云山的美麗中。還在尋找,尋找那些被人們遺忘的自然景色,云南松、羅漢松、潺潺流淌的山泉水,梅子篝里的幽谷蘭馨,滴水崖上直瀉而下的銀白瀑布,老龍洞的喀斯特地貌溶洞……這一切都讓每一個尋找的人心花怒放。
寫到這,我想到了何曉坤先生的幾句詩:霧靄,是大地的袈裟/嵐黛,是峰巒的袈裟/云朵,是天空的袈裟/疼痛,是死亡的袈裟。此時,我想說,程海湖,是永勝的袈裟,白云寺,是歷史的袈裟。只要我們的眼里還飽含著淚水,那良知的袈裟就會披在眾生的身上。
責任編輯:尹曉燕? 包成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