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奚斌：為鄉村孩子的世界涂抹色彩

朱強

在遼寧省東部角落，坐落著一個歷史悠久的縣城——清原滿族自治縣，這里群山環繞，風景秀美，一條寬闊的英額河從縣內蜿蜒而過。清晨時分，空氣中還夾雜著一絲微涼的水氣，漫山的樹海在清風中微微搖曳。孫奚斌照例夾著他的畫本來到山道旁，掏出鉛筆，微微瞇起眼凝視著面前廣闊的田野。片刻后，他低頭翻開嶄新的一頁，“唰唰唰”地信筆描畫起來，短短十多分鐘后，一幅栩栩如生的田園速寫小品畫就躍然紙上。

孫奚斌是清原滿族自治縣大蘇河鄉中心小學的美術教師，40年來，他致力于鄉村美術教育，用心培養孩子們感受美的能力，為鄉村孩子的世界涂抹色彩。

老孫，你來教美術吧

1983年從遼寧省撫順市師范學校畢業后，孫奚斌被分配回了家鄉清原縣，在大蘇河鄉中心小學成了一名鄉村教師。

“當時的政策就是從哪兒來的，畢業后就還回哪兒去，所以畢業后我就回到家鄉了。”

回鄉教書的孫奚斌受到了鄉親們的尊敬和愛戴，大家都覺得他出去念過書，有知識，是“文化人”。而他也在心里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認真教育鄉親們的孩子，不辜負大家的期望。

大蘇河鄉雖景色優美，但因地處群山之中，交通十分不便，距離縣城有足足30多公里，很難留住新老師，學校常常處于一種缺老師的狀態。

孫奚斌最初任教的那幾年，哪門課缺老師，校長就派他頂上，他不僅任教語文、數學、思想品德、自然科學等課程，還兼任體育老師，成了名副其實的“學科消防員”。“老校長常說，什么課缺人，派孫老師去就準沒錯。”

后來，學校想發展美育，培養孩子們的藝術思維，可是主科老師都缺人，上哪兒找教畫畫的美術老師呢？老校長望著課余時間總喜歡坐在操場邊給孩子們寫生的孫奚斌，眼前一亮，嘿！這不就是個現成的美術老師嗎？

“老孫，你再來帶一門美術吧！”

于是孫奚斌滿當當的書案上又擺上了美術課本和美術教材。

美術開課的第一天，孩子們都滿懷期待地等待著新老師的到來，結果當上課鈴響起時，他們看到上節課還在督促自己跑步跳繩的體育老師夾著美術教案再一次笑瞇瞇地走進了教室：“同學們大家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孫奚斌，是新來的美術老師！”

全班孩子“轟”的一下笑了，笑聲中既有敬佩，也有感動。

走進自然的美術課堂

成了美術老師后，孫奚斌又開始潛心研究美術教材。

“之前我空閑的時候總喜歡拿著畫筆比畫，但那是業余愛好，作不得數，如今當了美術老師可就馬虎不得了，既然要教孩子，我自身的知識基礎就一定要扎實，絕不能誤人子弟。”

短時間內，孫奚斌通過刻苦自學惡補了大量的美術知識。那陣子，他連睡覺做夢，眼前浮現出來都是石膏亮面和明暗交界線，吃個飯都要舉起筷子在光線下看上老半天，大家都笑稱老孫“魔怔”了。

當然，要上好美術課，有扎實的知識基礎還不夠，還要把這門課上活、上好，真正將課上進孩子們的心里，帶給孩子們以藝術的熏陶和美的啟迪。

“其實農村教學相比于城市教學有一個巨大的優勢，就是我們有非常優質的天然財富。比方說：周圍綿延的青山、清澈的小溪、茂密的森林、廣闊的田野，這些都是最珍貴、最優秀的‘教具，孩子們上學和放學都處在這樣的環境里，時時刻刻都可以感受到自然之美的熏陶。”

每逢春日，繁花盛開、綠草如茵，孫奚斌就帶著孩子們走出校園，投入大自然的懷抱中，讓孩子們仔細觀察自然界的一草一木，用畫筆在紙上勾勒出它們生命的脈絡。而到了秋日，萬物凋零，孩子們撿拾起山道上飄落的秋葉，將它們細心貼在紙上，則又是一幅幅美麗的樹葉畫。這種靈活多變、貼近自然的教學形式遠比臨摹課本上的范畫要有趣得多。

在平日的課堂中，孫奚斌則鼓勵孩子們大量地放飛想象力，脫離課本，以手繪心，將富有童趣、天馬行空的內心世界通過畫筆傾瀉于紙上，用心去感悟美術這門課程所包含的獨特魅力。

“六一”兒童節時，孫奚斌將孩子們的畫作紛紛曬出來，貼滿了一面墻：月光下瑰麗的森林、夕陽下高聳的冷杉、與太陽和白云聊天的公雞、快樂的維尼熊和粉紅豹……遠遠望去，這些畫作好像在校園中打開了一扇童話世界的窗戶，引得師生和家長紛紛駐足欣賞。

“其實，我覺得繪畫是一門人生的課程。在孩子們還處于嬰兒階段的時候，他們可能就會拿起筆來隨意地涂鴉，那些雜亂無章的線條也是他們表達內心的一種體現。繪畫相對于寫作和音樂而言，可以更為便捷、直觀地表達自我，因為它無需遵循詞句或是樂符的桎梏，只需要簡單地拿起筆即可進行創作和表達。作為美術老師，我認為應該保護并發揚孩子們這種肆意表達的能力，不能讓他們逐漸長大成人后，重新抓起筆來，卻不知應該怎么畫了。”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課堂中，孫奚斌帶領著孩子們徜徉在美術的海洋之中，同時，他還悉心觀察，從學生中發現那些對繪畫有著濃厚熱情和興趣的孩子，及時地給予他們更多的幫助和指導。

有一回，孫奚斌在課間時靠在走廊上，掏出畫本對著樓下熱鬧的大課間畫著速寫，他先用鉛筆寥寥幾筆簡單勾勒出整體構圖，再用細致的線條有條不紊地將操場上正在跳繩、跑步、踢毽子的孩子們活靈活現地刻畫出來。畫完后，他舉起畫來端詳了一陣，一回頭，發現學生小劉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小嘴微張，看得入了迷。孫奚斌微笑地拍拍他的肩：“你喜歡畫畫？”孩子重重地點了點頭。“那好，只要你肯學、想學，將來也一定能畫得很好，以后在不影響學習其他功課的前提下，你可以隨時來找老師學畫畫。”

多年以后，清原縣的十里八鄉多了一位熱愛生活的年輕墻繪師，他在鄉村的白墻上，畫上草原日出、小橋流水、花鳥走獸，并寫上各種各樣的標語，用自己富有熱情的作品，裝點著鄉村的景色。

學生小方也愛上了繪畫，他常常在課后抱著畫本來找孫奚斌，請教繪畫的問題，并邀請孫老師欣賞自己的新作品。孫奚斌索性每周都固定抽出時間來，給小方單獨開小灶，對孩子的畫作給予積極的鼓勵，同時，教給他更多的美術知識。令孫奚斌感到意外的是，十多年過去，小方大學畢業后，竟然也選擇了回到家鄉的母校，成了這個學校的美術老師，和孫奚斌當了同事。每次和旁人聊天，提到孫奚斌，這個年輕的老師總會充滿敬意地說道：“當初多虧了孫老師對我的細心指導和幫助，才讓我一路走到了今天，所以，我選擇回到家鄉的母校當美術老師，也是希望能夠將這份傳道授業的精神傳遞給我的學生們。”

如今，孫奚斌已經59歲了。19歲那年，他第一次邁進這個校園，或許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里待上整整40年的漫長時光。從最初的泥房瓦舍，到如今的三層新式教學樓，他見證了這里一草一木的枯榮生長，也見證了太多孩子的入學和畢業。臨近退休之際，他欣慰地說：“這輩子雖然沒做出過什么轟轟烈烈的事情，但是，我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自己的家鄉，所以，如今我可以問心無愧地說，我沒有辜負當初父老鄉親對我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