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亞
2022年第25卷第2號的《國際文化研究》雜志上,刊載了杰西卡·麥多克斯和布萊恩·克里奇的文章,題為《向前一步、被推開:后女性主義式的不穩定、疫情勞動與新聞話語》。
該文主要試圖對新冠疫情期間后女性主義的“全都要”理想進行考察。作為新自由主義的體現之一,后女性主義一直將個人意義上的“工作—生活兩平衡”作為可以達成的理想;且后女性主義認為性別不平等已是過去式,女性如今已被廣泛賦權且選擇多多。但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后女性主義總是已經預設了一個白人、中產階級和順性別主體,因此它已經是種族化的、階級化的、性別化的,也因此,工人階級女性、有色人種女性或同時打數份工的女性都被排除在外;后女性主義所預設的這一理想主體,能夠在工作與生活之間保持平衡,但這里其實同時夾纏著女性主義和反女性主義的觀點:女性已經可以走出家門并取得事業上的成功,但她們依然應該對母職充滿欲念。不僅如此,“工作—生活兩平衡”這一說法還包含著一個核心謬誤,即工作場所與家庭空間、公共領域與私人空間是可以被分隔開來的獨立領域,而女性則可以分頭處理好事業和母職這兩種角色要求。然而,隨著社交媒體日益影響我們的日常生活,以及新冠疫情所造成的日常封控,工作場所與家庭空間之間的截然二分早已不復存在。進而言之,后女性主義是一種高度媒介化的意識形態,媒介形式——包括新聞——培養并散布后女性主義邏輯,該邏輯可被概括為“選擇女性主義”,即只要女性選擇做她們自己想做的,就應該被看作是一種女性主義的行為。
該文由此對2020年3月至12月間美國主要的數字新聞網站——《紐約時報》《紐約客》《紐約雜志》《亞特蘭大》《洛杉磯時報》《華盛頓郵報》以及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新聞、美國國家廣播公司新聞、國家公共廣播、連線網等的151篇解釋性新聞(即試圖同時提供爆炸性新聞事實、語境性信息和相關分析的長篇報道)進行了批判性的話語分析,并得出如下結論:在這些關于女性、勞動力和新冠疫情壓力的報道中,存在著一種傾向,即無所謂社會,有的只是有工作的母親及其斗爭,而這位母親常常是富裕的白人,這一點自不待言;當然,的確也有文章對非白人、不穩定女性勞動者所面臨的糟糕境遇進行了描述,但那更多是用來說明一個人的前景可以壞到什么程度。因此總的說來,當媒介文本將中產階級職業女性的關切作為新冠疫情期間女性工作狀況的指南時,那些經濟上并不相對穩定之女性所面對的不穩定的,甚至是有生命威脅的狀況,就進一步變得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