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有感

劉家琴

一

站在村口? 極目望向村頭兒

只有母親的房頂上飄起了炊煙

又瘦又長? 與白云糾纏

老鄰居的屋子空著

窗前結了蛛網? 縱橫

空蕩蕩的屋子里

蛛絲掛滿溫熱的故事

過年的時候

一家人回來過

魚香? 肉香在院子里逗留

笑聲? 喊聲鳥雀般嘰嘰喳喳

擠滿屋子

還溢出了門外

路兩旁的樹已經婆娑

老人們蹲在那里

皺紋里寫滿了牽掛

扇子搖得緩慢

步子不疾不徐

暖炕上的孩子睡醒了

他找的不是媽媽

而是奶奶

媽媽的模樣早已模糊

奶奶才是他的最愛

傍晚蛙鳴

半夜? 蛐蛐兒在墻角叫個不休

公雞在天亮時扯著脖子報曉

村子里依然安靜

安靜得我只能聽得見母親的嘮叨

她的兩個兒子還有多少天

從很遠很遠的地方

回來

與母親告別

下午的柔光里

我看見了我的影子

一個人的影子

身后

母親的目光

線一樣拉遠

把我的腳

拽得有點兒疼

二

一地的水稻

平展展地鋪在那里

微微泛黃

似有米飯的香

氤氳左右

這是農民的眼里最美的畫

由嫩綠到深綠再到微黃直至金黃

每一幀

都飽了眼福

顫了心尖兒

稻穗劃過面龐

那笑

能溢滿嘴角

每天都來幾趟

這看也看不夠的畫啊

不知何時

自己早已成了畫里的景

旁邊的那片蒲棒

驕傲地舉起了果實

像極了我年輕時茁壯的樣子

還有那小花

俊著一張十幾歲女孩兒的臉龐

孤芳自賞

眉眼間有了微醉

秋風乍起

野鴨在稻穗上掠過

肥了身子

瘦了理想

它還能飛遠嗎

或許? 明天就飛進一口鍋里

土豆和粉條將是它最后的伴侶

三

古老的大壩

把村子和嫩江分開

陳年的渡口

早已架起了浮橋

像一道素色的虹

橫亙在瀲滟的水波里

映出一臉滄桑

橋面上印出幾行離家的腳印

母親站在那里

對面是一輪落日

又大? 又圓? 又紅

母親的眼角紅了

冬天? 嫩江結冰成了鏡子

歸鄉的腳步

歡快又迫切

會把江面上的積雪踩碎

院子里

老人接過行囊

還有一肚子的嘮叨

小碎步把地面敲打出節奏

過了年兒

還是這個橋頭

目送游子遠離的背影

太陽剛好升起

又大? 又圓? 又紅

遠行人的眼角

也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