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高三

曾爾婷

2021年6月5日，電子屏幕清晰地顯示著“今天離2021年高考還有2天”。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們還有32天。有關高考和高中的記憶已經漸漸淡去，偶爾想起幾個細節，當時的情緒還會涌上心頭。

2019年高考，我所在的一中成績不太好，作為所謂的“龍頭”學校，全市第一被他校一朝奪去，似乎是有些“屈辱”的事情。所以，我們這一屆學生在一定程度上背負著學校期待翻身的希望。

我還記得，在高三剛開學的班會上，班主任就略帶些嚴肅地同我們說，學校為我們班定下來三個“一”目標，即至少一個清北，一半的985，一個班的211。很可惜，這些目標都沒有實現，這都是后話了。

除了這次班會，班主任阿呂后來很少提及這些，但我們班所有同學都知道他的壓力很大，幾乎每天跟我們處在一個節奏。通常，我們在教室，他也在辦公室默默地陪著我們；而他不在辦公室的時候，一般都奔波在各種會議現場。那時候，喜歡踩著鈴聲上學的我，經常一進教室就已經看到他已經站在講臺上，背著手認認真真地看著我們早讀。

我知道，阿呂已經盡力給同學們創建最好的環境，盡量不讓“指標”的壓力干擾我們。他是一個溫和的班主任，他會允許我們在課間放《主持人大賽》，讓大家能在課程的重壓下喘口氣兒；在其他班的“圖書角”形同虛設的時候，他一直維護著，讓我們有整年的《國家地理》和報紙可以閱讀；他還給我們找來專屬課間操，提醒大家注意緩解疲憊，每個做操時段，當“海草海草”的音樂響起，教室外會常投來其他班學生圍觀的目光；他帶領我們走后山，保證身體鍛煉；他和家委會溝通，讓我們每個月都有期待的糖水。高三也有集體聚餐和看電影的機會，因為他，我們經常有加油打氣的“雞湯”發言和學長學姐們的經驗分享……

當然，我們還有比其他班多得多的試卷練習。在阿呂的“努力”下，全班同學會在月考之外主動加試，到后來已經基本固定每周考一次，而盡職盡責的各位老師都會認真批改試卷，統計分數。再后來，我們甚至能做到一天考完四科，一個周末做幾套文綜卷子的學習效率。

我大概是他很不省心的學生。畢業那年的教師節，我寫的長信不足以表達我的感謝。他是數學老師，是我們班的“領頭羊”，也是我的心理導師。在那些無限焦慮、壓抑的日子里，他總像慈父一般開導我，使我的青春不至于晦暗無光。可惜，在所有科目里，最讓我頭疼的就是數學，哪怕是班主任的課，也攔不住瘋狂神游天外的心。永遠做不會的圓錐曲線和導數似乎已把我從數學世界除名，每周周六下午對我而言，就是面臨一次次巨大挑戰的日子，因為那天有雷打不動的數學考試，任由數字、公式與圖案將我吞噬。

歷史老師是位嚴肅又溫暖的“老頭兒”，我在高二與他接觸不多，在高三愛上歷史課后才漸漸熟絡。幸運的是，我高三一年在他那兒學到的知識遠超課本之外。印象里的他，僅用三言兩語就能讓我們對書本上的知識茅塞頓開。

我們會親切地稱呼政治老師為“嬌姐”，她在課堂上會分享許多家長里短的趣事，說起同在學校擔任教職工的丈夫，她一臉的幸福，我們也好羨慕。對于“嬌姐”，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在謝師宴時的擁抱。她對那時還甚是自卑的我說：“記住，你是一顆黑珍珠。”到現在，這句話還會在我對樣貌和身材產生焦慮時浮現，鼓勵著我勇敢面對外界的目光，接納自己的不足。

說實話，我有些對不住地理老師，還記得私底下和同學們常常“埋怨”他。地理課堂上，我們常常“一頭霧水”加“滿臉問號”，現在回想起來，地理老師每周都要改文綜卷子，看我們奇奇怪怪的答案。我想，他應該也備受“折磨”吧，此之謂“互相折騰”是也。

英語老師一貫是最溫柔的啦，我們總能在英語課堂上得到些許放松。英語老師每次在評講卷子時只要講到“完形填空”一題，課堂就會很熱鬧，因為錯誤答案代入總會鬧出各種奇怪笑話，編出各種莫名其妙的故事。

語文老師相比起來可能更加“豪邁”一點兒。我在高二的語文成績很穩定，到了高三卻變得忽上忽下。于是，我也成了常去辦公室找老師評作文的那個人。這時候，語文老師會從抽屜里抽出幾張作文紙，大手一揮“請”我重寫一次，才能去找她再修改，不厭其煩。在教師節那天，我送給她一部《人間詞話》，她似乎很是喜歡，不知道是否能認出我的字跡。

在“尖子班”的機制下，班上同學大部分是三年一直相處過來的，而我實在算是這個大家庭的“后來者”。另外，在外住宿也導致我和同學們都沒有建立起十分親密的關系，幸好大家的相處都很融洽。

在高三的學業重負下，大家都經常性地累得趴桌子。我卻經常能看到這樣的畫面：一個同學拿著卷子去找另一個“小憩”的同學，那個“小憩”的同學就會抬起頭揉揉眼睛，接過題目開始和提問的同學討論起來。當然，我也會看到幾個人爭論起來，無解，再去辦公室問老師。

時光流逝。寒假過后，返校已是5月。拍畢業照那天，匆匆把照片拍完，又趕回教室面對文綜考試。緊張的氣氛越來越強烈。

高考前的最后幾天，我們的教室被封作考場，我們都被轉移到行政樓。我依稀記得，那時鳳凰花落了一地，但天氣還是很熱，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走出沒有空調的實驗樓納涼，手中還捧著復習資料默讀。

不再上課，隨緣翻書。我喜歡到室外吹著涼風聽老師們說他們的青春和高考，喜歡傳閱歷史老師“心愛”的雜志—《讀者》。那幾天，我們還特別幼稚地折紙飛機，紙飛機到處亂飛。當教學樓前架起“凱旋門”，趁著沒人拍照的間隙，我一獨自走個來回，現在已經忘記當時是什么心境。

高考再次如約而至。可能身體比心理更早感知緊張吧，前一晚，我再次頭疼，獨自一人去看醫生，沒吃晚飯，然后收到了同學的牛奶和面包。班主任見狀，早早地放我回家，叮囑我早點兒休息。

2019年6月7日，我在學校高樓復習會考，看著高三考完試的學長學姐們離開。2020年7月7日，我作別學習、生活三年的一中，作別同班兩年的老師、同學，也作別那個因高考而不斷崩潰又繼續的自己，奔赴下一場山海。

我的高三，有試卷、有分數，還有熱鬧的小吃街，清幽的后山，校道火紅的鳳凰花……

我們一起走過的高三，6月后，高三成為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