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光

今年早春時節,如果你在上海中國大戲院附近逛街,有可能會遇到素顏的江珊在逛馬路——江珊的首部音樂劇《夜半歌聲》其間在中國大戲院上演。
與以往到國際大都市來拍影視劇不同,她在音樂劇排練、上演之際,從酒店走路去排練場、去劇場;要去其他劇場看演出,就掃一輛共享單車,還認得了哪條路是單行道。
在接受專訪之際,她剛從三天高燒的狀態中恢復不久,嗓子還有一些喑啞,但是已經以“徐阿嬤”一角在《夜半歌聲》中登場。她說:“演音樂劇,是我一輩子的夢想。”
這是江珊第一次走上音樂劇舞臺。江珊的父母都是歌劇演員。盡管她是中國當代都市愛情電視劇最早誕生的偶像,更因為《過把癮》成為家喻戶曉的“女神”,出道后也曾出過唱片,但她始終有個舞臺夢。
音樂劇《夜半歌聲》是為中國大戲院度身定制的劇目。1937年,電影《夜半歌聲》就是在黃浦劇場(當時名為“金城大戲院”)首映,正是如今中國大戲院的“姊妹劇院”。因而,在充滿歷史人文的空間里,融入一個原本就根植于此的舞臺作品,還是一部音樂劇——制作人李東一向江珊提議,她就心動了。
李東也是話劇《德齡與慈禧》的制作人,江珊曾在這部話劇中扮演過慈禧。當時,他倆就建立了彼此深度信任的友誼,提及今后江珊可以為李東制作的戲劇擔任“表演指導”。
當某晚23點左右,李東打了個電話與江珊說:“我現在與牟森導演在一起,準備做一臺音樂劇《夜半歌聲》,要不您先來做‘表演指導’?”江珊自然就一口答應。
然后,李東“得寸進尺”道:“那要不,我們就把戲里的‘徐阿嬤’這個角色寫實了,您來演?”本來,這個角色是臺詞中提及的人物,并沒有出場。江珊一聽戲份不重,就進組了。
她拿到總譜后,才發現自己戲份很多。作曲李京鍵說:“珊姐進組了,當然要讓她添彩呀。相信觀眾也一定同意給她加戲。”大家也起哄:“珊姐,你就哇哇唱吧!”
江珊感慨道:“在我體力最充足的時候,中國音樂劇還沒有當下這么繁榮;而出演音樂劇,確實是我畢生夢想,所以,我就迎向了這個挑戰!”
要說壓力,還真有。劇組中九成以上的演員都是上戲、上音的音樂劇專業畢業的。“我被他們包圍,那一刻感受到的專業和愛,仿佛我成了孩子。”劇組帶來情感互動,一如暖流,讓江珊如沐春風。
“太難了,”江珊說,“真的排練了、上臺了,才感受到‘唱歌’與‘演音樂劇’是多么的不同!演音樂劇時唱的歌,都應該是有表情的,有戲劇推進力的。”
她唱過獨唱,也唱過合唱團,但音樂劇對唱歌的要求完全不同,“要確保有足夠的氣息‘頂’上去,做到漂亮的聲音,可以平滑優美地輸出……”
大家認為曾經出過唱片的江珊,既是卓越的演員也是職業的歌手。豈料她答:“我做歌手的時候不怎么喜歡演出。”她十分感謝《夢里水鄉》這首歌能讓自己贏得大家的喜愛,但是她更喜歡在錄音棚或者小型現場音樂會上,不重復地唱歌。而在音樂劇里唱歌,“是以唱歌的方式去表演,是塑造,豐富性遠勝過單純唱歌”。
與劇組演員的合作也令人期待地碰撞出了藝術的火花。在音樂劇《趙氏孤兒》中有精湛表現的鄭棋元也參演了《夜半歌聲》。江珊對他贊不絕口:“他在臺下是十分簡單的人,而在臺上看起來閱盡世事——只有他的簡單,才能把復雜的情感收入心底。他能把復雜全都包進這個角色里,又把這個角色提起來。”
談及生活,江珊打趣道:“與其說我安靜,不如說我無趣吧!”說完,她哈哈大笑:“我是一個‘萬年宅’,最大的樂趣就是喝喝咖啡、看看書、聽聽音樂——工作已經足夠五光十色,所以自己的生活盡量保持黑白。”
以下是筆者與江珊的一段問答錄:
問:在演藝圈里,什么是最重要的?
答:心態。十年前開始演話劇《守歲》,每年春節左右開演,一演演七年。再回首時,發現我熱愛的還是舞臺。但是做舞臺劇,必須耐得住寂寞。演藝圈誘惑很多,你是否能夠做到全身心投入舞臺?心態和你對待這份工作以及對待自己的態度,是最重要的。我還沒做到“笑看風云”,我需要的是安安靜靜地、深度地投身一件事。
問:在家庭生活里,什么是最重要的?
答:妥協。妥協不是負面的詞——而是“妥善協商”。能夠成為家庭中的一員,都是很大的緣分和福分。如果沒有原則性的問題,那就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夠妥協,那就會變得“世界如此美好”。我也會向先生、女兒妥協——在家里,要去講面子嗎?沒有任何意義。在家里,對錯不重要,感情最重要。
問:小時候對自己設定的目標、理想達成了嗎?
答:我小時候最想做的是服務員(哈哈哈哈)——因為百貨商場里藏著很多好東西,人家需要買東西的時候,我就能拿出來,感覺特別厲害。第二個目標是想考外交學院,后來,還是進入了中戲。
其實,從小父母是對我封閉這方面的事情的(注:江珊父親江懷延是演員、編劇、舞臺劇導演,曾任北京電影制片廠文學部主任)。我家只有在周日才可以看一會兒電視。他們不希望我去做這行。我媽特別希望我去成為醫生,但我暈血。當時,他們恰好參加了戰友聚會——父母們就在討論子女前途,說是基因肯定是存在的,且藝考都是提前的,所以不妨先試試唄!于是,我爸媽說“那就試試”。
當時,他們擔心女演員的藝術壽命可能不長,總是希望子女選一個越老越德高望重的職業。現在,他們只擔心我的身體。
問:有什么人生道路上必須避免的坎兒?
答:坎,是無法避免的,因為不是人為的。重要的是,怎樣把人生道路遇到的坎兒變成好事——雖然特別難。其實,這也是人的蛻變過程。
鷹到老的時候,蛻變是多么痛苦——先毀掉自己的喙,再去除利爪、羽毛,才能重新飛翔。這是一個令人十分敬佩的物種。我愿意把鷹的轉變過程,放到人生的轉變過程中。
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你不知道自己會遇到什么。既然遇到了,就是你該遇到的。我就去面對它、解決它,變成自己的動力。
問:有沒有具體的辦法?
答:沒有,此事因人而異。我學會不跟自己的情緒去對抗,需要抒發。與情緒對抗,就是拒絕它。我接受、保護另外一個我。找適當的方式宣泄情緒,并不影響我如何去解決問題。我有時候會想,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吃頓好的、睡一覺就好了。
問:對上海印象如何?
答:大有改觀。我以前來上海,是個兩點一線的封閉過程——酒店、片場,來回循環,我周圍有啥一點兒也不知道。這次我走著去劇院,走著去排練場。我還騎了共享單車,了解了很多單行道,還會逛逛街。路過南京路步行街的時候,我站在那兒,天哪,這么熱鬧!劇組所有人都特別“嫌棄”地看著我。
改觀,也是因為人——我在參加演出的年輕人身上看到了激情和對工作的熱愛。上海的演出市場好活躍!一周7天,每晚可看不同的戲。上海對藝術創作和演出的接受度很高。于是,我又去看了一遍音樂劇《趙氏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