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論樂亭呔商的形成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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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市市政工程管理處 第一管理所,北京 100039)
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夏,畿東霪雨多日,灤河盛漲,下游州縣發生洪澇,村莊屋宇傾圮無數,沿河莊稼被淹無收。翌年十月,圣祖玄燁就置倉救濟災民之事,給大學士、六部九卿發了一道諭旨:“設立社倉,止一年可行。若年久,便不能行。朕甚留意此事。李光地為巡撫時曾試行之,因難行,至今尚未具奏。張伯行謂知府謝賜履稱,永平府屬州縣從前俱有社倉,今年春間乏食,將倉糧借出,民甚賴之。既然如此,永平府所屬地方民人緣何流往盛京?”[1]玄燁的諭旨,除了指責朝廷大員及地方官吏辦事不力以外,還明確提出“永平府所屬地方民人緣何流往盛京”一語,這足以說明最遲在那個時候(或早些時候),永平府已經有民眾流往關外了,這當是歷史上永平百姓進入東北的早期確切記載。
若干年來,國內學界對于東北移民的論述甚多,研究成果豐碩。但具體到昌黎、灤州、樂亭3州縣的相關論述,由于起步較晚,資料有限,雖有一些突破,但成果不多。例如:2010年出版的《呔商之路》中認為昌、灤、樂民眾闖關東的原因:“一是旗人圈占土地,二是自然災害頻仍,三是東北地區開禁?!盵2]另外,韓建偉、周京晶、馮科著《呔商文化:冀東商業史上的一朵奇葩——呔商的歷史命運及其當代價值》[3]、王昊著《呔商文化興衰的歷史探究——以同記商行為例》[4]中皆有類似說法。這個結論比較簡略,尚有可商之處。筆者不敏,現據永平七屬方志(以樂亭縣方志為主,其他州縣為輔),同時參照部分清代史籍、文集、專著等資料,試對圈占土地、自然災害等問題作出初步探索,以期完整地再現這段史實的多層真相。錯誤之處,祈盼各位專家學者批評指正。
滿清入關后,統治者為了擊潰大順、大西和南明諸王等政治勢力,在經濟上滿足“東來諸王、勛臣、兵丁人等”的生活需求,對土地進行了瘋狂掠奪。始在近京300里,繼之在近畿500里的幾十個州縣之內,大規模的圈占土地、房產,也就是后來民間所傳的“跑馬占圈”。永平府位于畿輔以東,首當其沖。第二次圈地范圍即擴展至灤州等地。第三次主要圈占寶坻、香河、灤州、樂亭4州縣土地,數量相當巨大。
據明代方志記載,至天啟二年(1622)春,樂亭縣查得“實在糧地八千一百三十二頃八十二畝二分六厘三毫五絲”[5]3。鼎革之后,這一數目縮水為“八千一百三十二頃七十九畝八分零”。這8 132頃79畝8分,其中有上地7 985頃45畝2分,中地101頃3畝5分,下地46頃31畝1分。折算之后,額定樂亭縣地畝為“八千四十七頃五十四畝八分零”。
清代方志記載了順康年間6次(其中一次為“圈給僧道香火地”)圈地過程:“順治三年,差滿官畢圈去地一千四百七十五頃三十一畝八分零;又圈給僧道香火地一十七頃七十一畝。四年,差滿官顧圈去地五千六十四頃六十畝四分零。康熙六年,差滿官□圈去地一百三十六頃一十五畝。五年十二月、六年二月,差滿官賈圈去地六十五頃八十畝。通共圈去民地六千七百五十九頃五十八畝四分零。”(按:刊本文字標點均為筆者所加,下同)
圈地的同時,帶地投充者應運而生??h志中也留下了當年6次較大規模帶地來投的實況:“順治三年,投充鑲白旗下劉汝桐等帶投地一十七頃六十四畝。四年,投充鑲白旗下張可祖等帶投地八百五十頃四十四畝二分零。六年,投充正白旗下賈應正等帶投地六頃四十畝一分零。七年,投充正黃旗下李思秋等帶投本縣地四十八頃五十四畝。十年,戶部將帶投地復圈與正藍旗下地三百三十六頃一十一畝;又審斷歸與正黃旗下剛阿太地六頃四十四畝。通共帶投去民地一千二百六十五頃五十七畝三分零。”經過圈地、投充后,樂亭縣“實剩民地二十二頃三十九畝一分零”[6]7-8。從8 047余頃,驟減至22余頃,僅是原額定的2.78‰。圈地范圍波及順天、保定、河間、永平、易州、遵化等府、州所轄42州縣,順天、永平、遵化3地即有十幾個州縣的民地遭圈占。圈地的后果不僅使關內各族人民遭受巨大災難,也使當時十分凋敝的社會生產受到進一步的摧殘,大大激化了當時的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
為了緩和矛盾,安定民心,統治者對民間土地被圈占者作出了“撥補”規定。通過新收旗退地、收首占地、收撥補地、收額外退首撥補地、收額外墾荒地等項,樂亭縣實有土地數量,“額內地:圈投后存剩地畝二十二頃三十九畝一分零;積年退首地六百一十五頃六畝七分零;積年撥補地畝三百四十一頃九十三畝六分零。共該地九百七十九頃三十九畝三分零。額外地:積年額外退首、撥補地畝四百四十九頃五十五畝三分;積年額外墾荒地九百九十九頃二十九畝八分零。共該地一千四百四十八頃八十五畝七分零。統共額內、外地畝共該二千四百二十八頃二十五畝零”[6]16-17。就這樣,經過圈地、投充以及“撥補”等項后,樂亭縣的土地數量已經恢復到原額的30%了。
那么,圈地之前樂亭縣的人口數量是多少呢?“天啟年戶:三千一百七十九,內民二千一百九十五,軍八百三十八,雜役一百四十六;口:七萬七千一百一十二,內男四萬五千一百六十二,軍八百七十三,女三萬一千七十七。”[5]2地方志記載的人口、戶籍數目,因與征收稅賦相關,故縣官或有少許隱瞞。在此,暫按全縣總人口77 112人計算,以前揭史料中“折算之后額定地畝”數目平均,可以得出樂亭縣人均土地達到10.44畝。樂亭縣圈地以后的人口數目,乾隆三十八年(1773),樂亭縣“民戶三萬七百三十一;男:大口五萬六千一百二十,小口二萬六千三百五十三;婦:大口五萬四千五百八十六,小口八千七百八十四,共男、婦大小口十五萬五千八百四十三。”從明末的77 112人發展到乾隆中期的155 843人,數量增加一倍有余,人均土地減少一半,降為5.16畝。人口大量增加,遠遠大于耕地擴大的速度?!暗拦舛?共三萬五千三百戶,男女大小共十九萬四千二百口。光緒二年,共四萬七百三十戶,男女大小共二十一萬零七百口。”[7]784-785光緒年間樂亭縣人口數量超過21萬,人均土地便只有3.82畝了。
圈地之后,民間仍藏匿著部分黑地,屬于欺隱漏登,未入官府稽查范圍。依靠這些黑地,再加上那些名目繁多的“撥補”返回的地畝,百姓精打細算,吃苦耐勞,能夠維持生計。再者,被圈旗地或莊田,也需要當地農民租種,“且地居甸服,圈給居多,民可執為世業者不過十之二。然勤力合作,差足贍其身家,況旗莊賴民以耕,民亦因以糊口,交相籍也。今僅稽之版圖,有圈、有退、有撥補、有帶投,詳而志之,可以知民依之所在矣”[6]6。
樂亭地方藏匿黑地的數量,向來就是一筆糊涂賬。至道光初年,清廷調查直隸官荒地中的可耕之地,準備升科。難于耕種者,擬另作他用。直隸總督蔣攸铦于道光三年(1823)八月十八日奏稱:“樂亭縣海退地又多丈出三千余頃?!盵8]414可知樂亭地方的黑地,數額著實不小。
自耕農由于經營規模小,經濟力量薄弱,難以致富,只得精打細算,以家人的辛勤勞作來維持生活。相對來說,在耕地不足的條件下,有地可種,自食其力,或者從事一些其他經營,是可以得到溫飽的。佃農的生活則充滿艱辛,過著無自主權的貧苦的生活。由于深受“安土重遷”傳統心理的影響,不管遇到什么困難,他們總要想盡辦法,使盡力氣,自己解決。
據《清圣祖實錄》順治十八年十二月甲寅條:“奉天府府尹張尚賢疏言:河西錦州、廣寧、寧遠地方,有佐領一員協管,或屬永平,或屬奉天,其間流民甚多,入籍甚少,應改為州縣收募為民。又,近有流徙人犯修造工程贖罪之例,有力者已認工程,無力者應準招民贖罪。若得數千家,立為京縣,實萬年根本之圖。下部議?!盵9]98“流民”進入東北,一般先至錦州、奉天一線。至于氣溫比較寒冷的長春,在乾隆朝以前,直隸民眾鮮有北上者。這條史料表明至順治十八年底,關外錦州等地的“流民”與“流徙人犯”的數量,尚不足千家。據此可以推知彼時因圈地原因,昌、灤、樂地區進入關外的百姓較少。換言之,圈地并不等于農民大規模失地,也不是民眾闖關東的主要原因。
灤河上游為閃電河,閃電河上源有北、南兩支。北支源于承德市豐寧縣小梁山南麓,南支源于界牌梁。兩支合流后進入內蒙古高原,至多倫有黑風河注入,水量增加;至大河口有吐里根河注入,水流驟變。進入中游河段后,河流迂回曲折,穿行于深山峽谷之間,匯集燕山、陰山東端眾多河流,水流湍急。灤河經潘家口穿過長城進入唐山市境內,至遷西縣羅家屯進入下游河段。流經遷安市,在南丘村南接納青龍河后進入灤縣,經灤南縣繼續南流,在昌黎、樂亭兩縣之間幾經擺動,于兜網鋪注入渤海。灤河中游以上屬山區、丘陵區,多為深水河槽,水勢湍急;下游為平原地帶,為沙質河床,主河槽搖擺不定,兩岸多坍塌,易于決溢。
清沿明制,永平府領1州5縣。盧龍、遷安、撫寧、昌黎4縣外,灤州領樂亭縣。乾隆二年(1737)二月,直隸總督李衛奏稱:“直隸永平府之山海衛……似應裁改設立知縣、典史,專理民事、捕務,方屬有益。”[10]所謂“專理民事”,主要是加強漢人出關管理事宜。由此又設置臨榆縣。至乾隆八年(1743),調整為永平府領1州6縣:盧龍、遷安、撫寧、昌黎、灤州、樂亭、臨榆。
康熙五十四年能夠驚動當朝天子的那場大水,范圍甚廣,“冬十月丙寅,……詔順天、保定、河間、永平、宣化今歲雨溢,谷耗不登,所有五府應完五十五年稅糧,悉蠲除之”。翌年閏三月,“發京倉米二十萬石賑順天、永平”[11]288-289。天災人禍頻仍,加快了百姓“流往盛京”“逃關東”的進程。自此之后,每經過一次水旱蟲雹之災,昌、灤、樂一帶都會有許多百姓,扶老攜幼,流離轉徙到東北謀生。
康熙五十四年的水災,玄燁皇帝雖然免了永平等府的地丁錢糧,卻仍放心不下。十二月二十六日,又上諭戶部:“唯是去年雨水過溢,田畝間被淹沒,朕深加軫惜,蠲賦平糶,轉漕分賑貧民,使不致失所。今者雖復有秋,然僅足支一歲之用,恐來年之輸將尚多難繼,是必再沛恩膏,始可大培民力。著將順天、永平兩府所屬……州縣所衛,康熙五十六年地丁銀二十六萬四千三百三十六兩零,米豆高粱二萬一千六百四十六石零,草九萬四千九百五十束零俱通行蠲免;所有歷年積欠銀九萬三百九十六兩零,米豆高粱一萬六千一百七十五石零,草八萬四千四百七十束零,亦并以豁除。爾部行文該督,嚴飭所屬,實心奉行,俾遐村窮谷,均沾德意。倘有不肖有司,借端蒙混,私行征收者,察出定行從重治罪。爾部即遵諭行?!盵12]
乾隆三十六年(1771),云南趙州舉人師范陪同父親同至石碑鹽署(治今河北省樂亭縣馬頭營鎮石碑村)客居。在樂亭期間,師范幾次目睹洪水來襲時的狀況,后寫成《秋漲行》:“七月十八夕未夕,婦子相對少人色。簷前降雨甚翻盆,海云塞天天盡黑。紫電煌煌金蛇飛,蛟龍起杖雷霆威。裹頭強臥吾不敢,屋瓦欲倒燈無輝。車騰馬驟聲何處?青灤決岸橫奔注。才聞街南漂大宅,又報街東沒高樹。是時倏霽殘日明,小船破浪墻罅行。累瓶架木安老稚,四面水聲圍哭聲。此事平生未到眼,平地成川漲不淺。秋禾半熟棉滿田,紛紛一概歸席卷。我廬無恙撐西風,蝦蟹來游小院中。但念編戶饑寒迫,十家九家逃關東。”[13]這首長詩就是當年的實錄,如今讀來仍讓人觸目驚心。
嘉慶八年(1803)五月,清廷議定章程,“東北三省地方,為滿族根本重地,不準流寓民人雜處其間;而私懇地畝,致礙旗人生計。命酌定章程,停止直隸、山東等地民人攜眷出關謀生。如遇荒年貧民需出關營生者,應由該督、撫據實陳奏,侯旨允后,始準出關?!盵14]統治者對流民進入關內,實行外嚴內寬、剛柔相濟的彈性政策,一方面三令五申禁止攜眷民人出關,一方面又網開一面,對單身民人或災民出關,即查驗放行。
嘉慶十六年(1811)八月,直隸總督溫承惠奏稱:“薊州、文安、昌黎、樂亭、天津、青縣、靜海、滄州、慶云、玉田等十州縣,于六、七月間,連次大雨,各河水勢漲發,瀝水渲泄不及?!盵15]“十六年灤水大發,洪波迅湍,勢不容遏。城北莊坨堰崩,水由東注至藺家溝,與舊河通。侯家河決開一口,直沖西關,南與海通。西關后支流一股,由蔡家河與老河通。河西馬城北亦有開決處,故灤、昌南界盡被水災。樂邑四門皆為水困,登城四望,一片汪洋,車馬路絕者數月,惟舟可以來往,灤水之災至此極矣。然非數股分流,其害尚有不可勝言者。八月之后,諸鄉廬舍雖存,院墻蕭然,家無蓋藏,人有饑色。十月初,婦女遍野皆以掘草根度日,見之慘然。窮苦之家生無衣食,死無棺木,道殣相望,至有鬻妻賣女者。十七年春,逃荒之人屯聚山海關,填衢塞巷,問之皆昌、灤、樂三邑之民。官吏不容過,有‘擁擠山海關’之謠?!盵7]910-911這場大水發生的時間,正是關外封禁時期。面對蜂擁而來的人流,地方官需要根據災情輕重、人數多寡,再甄別核對、登記造冊,經請示督、撫后,方許出關。故一時人滿為患,闖關路上人流絡繹不絕。
東北地區緯度較高,冬季漫長寒冷,夏季短促溫暖,農作物生產期短。清代以前,當地民眾多牧獵為生,荒地基本沒有被開墾,因而農業未能得到發展,糧食不能自給。清代以后,作為滿族統治者的“發祥之地”,在官府的推動下,農業生產逐漸取代游牧狩獵,土地得到了比較充分的開發。由于關內農民大量出關開墾,耕種面積快速擴展,再加上漢民帶去的先進耕作技術,至乾嘉時期,關外地區糧食產量提高,不但已經自給,還有大批余糧可供應關內地區。
自古以來,灤河下游一帶人口不足,土多堿質,墾辟有限?!盀粗r地,甚鹵裂,種唯一,易淺耕而寡薅,無陂塘以溉潤,旱則待槁爾?!渡褶r》二十篇、《宰氏》十七篇皆不之談也。而亦能營營卒歲,其人稀而土廣哉。”[16]歷代兵連禍結,水患頻仍,百姓靠天吃飯,生活水平低下。至明后期,還存在大量荒蕪閑散土地有待開發。至清乾嘉時期,永平一帶經濟作物與手工業都有所發展,雖然糧食仍不足自給,棉布的生產卻有了較大提高,“經商貿易,恒往來關外,列肆稱賈者,亦惟以布粟為重,無他異物。”[17]“地近邊關,邑之經商者,多出口貿易?!亮兴练Q賈者,土著多,客民少。城堡市集皆有定期,遇期遠近畢聚,日夕而散,所易不過布粟魚鹽之屬,無他異物。而布粟市者尤眾,粟則來自關外,以資邑人之用,布則樂為聚藪,本地所需一二,而運出他鄉者八九?!盵6]14到了咸同年間,永平府缺糧的問題仍然沒有得到改善。且直隸全省糧食也是自給不足,需從關外或口外解決。
清代盛京總管內務府檔案記稱,乾隆二十八年(公元1763年),直隸所屬臨榆、豐潤、樂亭、灤州等縣民人拖欠義州官鋪銀1 600余兩。上述欠戶北始直隸,南至江蘇,其中以直隸人最多,他們多從事關內外的貨物販運,主要是糧食販運[18]186。地區經濟的發展并不平衡,由于各地自然條件存在差異,年景豐欠不同,使得民眾之間進行的商品交換日益頻繁,調劑余缺,以有易無。在商業販運中,糧食的流通量也是最大的,故糧食販運成為當時利潤最大的交易活動。
乾隆五十三年(1788),奉天府所屬廣寧等7城被災,經兵部尚書、署盛京將軍慶桂查奏,業經加恩蠲賑。翌年又加恩展賑一月。三月十一日上諭:“至錦州所屬地方,雖詢據慶桂該處上年并未被災,但向來錦州等處所產米糧,俱販至永平售賣。今據劉峨奏永平地方因上年盛京販運稀少,市價稍昂,永平商販轉有載米出關之事,可見錦州、寧遠一帶戶鮮蓋藏,民食究不能完裕?!盵8]310直隸總督劉峨曾任乾隆三十六年永平知府,深諳當地民情,得知永平地方出現的糧食“返銷”問題,便及時向清廷奏報。
樂亭舉人史夢蘭在《海上詞十首》中記有糧食販運之事:“糧艘商船聚叢叢,十九坨前水路通。斥鹵無須問豐歉,全家溫飽仗關東。(本地所產禾麥,恒不敷用。瀕海尤斥鹵,不堪耕種。一年口食,全恃關外)?!盵19]方志中也有記載:“倘年谷難望順成,且地隘人稠,糊口之資每籍關外、口外水陸轉運,粒食維艱?!盵7]104-105“縣地狹人眾,而農產必要條件之土壤又多咸質,不適耕種,全年物產,僅足敷縣民半年之用,其他則非仰諸外地不可。因此,一般人農,因迫于生計,多赴關外經商,以應生活急須?!盵20]清廷為了解決關內各地缺糧問題,一再宣布取消關外谷物販運到關內的禁令。
永平瀕海,利用船只運糧,已成輕車熟路?!白韵特S年后,大莊河民船出海,自運關東之糧,接濟沿海一帶,糧價稍平?!盵21]138宣統二年(1910)春,樂亭大饑,餓殍遍野。潮音寺住持法本大師“運米三百二十石、制錢三千緡賑濟沿海貧民,全活甚眾?!盵22]45這“運米三百二十石”,是從何地運來的?方志并未明言。若參照上述史夢蘭的詩文,也應是從關外運來的。
除此以外,人工長距離販運,也是一種重要的流通方式。將永平盛產的棉布、日常用品等貨物,運到關外換成糧食或部分原材料后,返回昌、灤、樂。運輸工具的改善,也為長途販運提供了必要條件?!暗胤峭▍^,故無富商大賈。若粟米,則糴于關東口外。”[23]“糧行收糧,除秋成后由集市收入外,由奉天運來?!盵24]“惟西自古冶、開平,南至稻地等村莊,厥土黃壤,宜六谷。然地狹民稠,生者不敵其所食,轉資給于關東口外之糧?!盵21]138
上述史料表明,永平七屬民眾多次赴關外從事糧食販運,具體數字雖然未見記載,估計應該不會太少。運輸方式包括水陸兩運。民以食為天,糧食貿易成為商品交換的主要內容。
皇太極時期,后金政權數次入關劫掠。天聰三年(1629)十月,皇太極親率大軍南侵,繞道蒙古,破口入塞,進攻北京。督師袁崇煥親率騎兵入援。雙方幾次交鋒,后金兵敗。翌年正月,明失陷永平、灤州、遵化、遷安4城。三月,皇太極回師沈陽后,留軍駐守永平等4城。至五月,明軍陸續收復上述4城。后金入關的主要目的是劫掠人口,故永平之役后,“上(皇太極)問是役俘獲較前孰多,對曰:‘此行所獲人口甚多’。上曰:‘財帛不足喜,惟多得人為可喜耳?!盵11]32這些被掠人口,大多為青壯年,家中或有年邁雙親,或有妻室兒郎。此處雖未有明確數字記載,但后金軍劫掠大批人口與財物而歸應是無疑的。
清軍入關時,原居住在遼沈地區的滿漢民眾以及數次被掠人員,也被大量驅趕入關。八旗兵丁中已有家口的,即隨軍入關。這致使遼沈人口銳減,土地大量閑置,關外經濟發展一時處于停滯狀態。滿人天性素不習農。為了恢復地區經濟,即鼓勵漢民進入墾荒。順治十年(1653)十一月,置遼陽府及遼陽、海城2縣。十四年(1657)四月,又調整行政區劃建置,省遼陽府,改為奉天府,駐盛京城,仍以遼陽、海城2縣隸之,用以招徠內地漢民。清廷實行了寬松的招徠政策,如首先動員入關在內地各省居住的原關外漢人返鄉,開墾荒田,并以土地面積開墾多寡作為授官加級的條件,明確規定能夠召來百家者,文授知縣,武授守備。優惠的獎勵政策,使得大量流民潮水般涌入清廷的龍興之地。
面對蜂擁而來的人口,清廷又產生了新的憂慮。吏部認為招民授官的方法,有礙考成?!肮た平o事中李宗禮疏言:各官選補,俱按年分輪授。獨招民百家送盛京者,選授知縣,超于各項之前。臣思此輩驟得七品正印職銜,光榮已極,豈在急于受任。請以后招民應授之官,照各項年分,循次錄用。上是之。隨諭吏部,罷招民授官之例?!盵9]314由此開始,清廷開始限制漢民流入盛京及遼沈地區。至乾隆年間陸續出臺禁令,實行封禁政策。實際上卻是禁而不止,放任自流。因為旗人莊主需要大量的勞力,地方官也希圖招民墾地,以增加稅收。第二次鴉片戰爭后,清廷從增加財政收入和抵御沙俄侵略的需要出發,對關外的封禁逐漸放松。吉林將軍富明阿等同治九年(1870)五月十九日奏:“至直隸、山東等省逃往吉林難民尤須隨時稽查,妥籌安插?!盵8]522無數“流民”北上,進入長春、吉林地區。
永平府與遼東具有天然的地緣關系,兩地民俗和語言有諸多相似之處,而且徒步即可出關,故漢民私自流入,甚是方便。乾嘉時期,清廷盡管屢頒禁令,并不能阻止關內各省民眾入關。關東沃野千里,地廣人稀,具有強大的吸引力?!暗綎|北來的流民,山東省以登州、萊州、青州占多數,大都‘泛?!顷戇|東;直隸以天津、保定、灤州、樂亭等府縣占多數,大都‘闖關’走遼西。因災荒而流徙東北者,往往是人走家搬,老幼殘孺均在其內,一路之上‘道殣相望’,貧困至極。到達東北之后絕大多數落戶鄉村,或者投身于旗人戶下受雇為佃,或者落居荒原搭蓋窩棚、馬架,然后呼引親朋,聚族聚姓而居,形成村落。特別是東北處于待開發地區,人煙稀少,有利于逃荒農民謀生?!盵18]157-158那些先期通過各種途徑進入東北的漢民,逢此良機,也紛紛與家鄉溝通信息,介紹職業?!吧胶jP自準令貧民出口之日起,共放出四千六百余名口,俱系前赴盛京、吉林所屬地方謀生。上年系豐收年分,查無一戶回籍進關,皆由邊外地盡膏腴,俱各耕種營生。雖前定章程,應于成熟后飭令回籍,而該貧民等安居樂土,不但不肯回籍,抑且呼朋引類,日積日多。”[25]在永平家鄉的人們想方設法,投親靠友,出關墾地經商成了解決溫飽和發家致富的重要途徑。而且在心理上,他們與關東或有一種更為親近的聯系,感覺到關外很容易找到落腳之地。
乾嘉以降,東北地區胡子(土匪)猖獗,明火執仗,打家劫舍。例如,李大釗的大祖父李如珍,青年時期遠赴關外“住地方兒”學作買賣,后在東北長春、萬寶山等地經營雜貨鋪,做過行商,“冬天到關外去,第二年春天才回來,辛辛苦苦積攢下幾個錢。后來,在關外挨胡子綁,受了驚嚇,才把買賣收拾了”[26]??梢钥闯?如果遇到某些危難情況,難于安身立命,有的商人就會回流,返回家鄉。
關內漢民流往遼東后,主要從事墾荒種地以及手工業經營。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城鎮村落的興起,以雜貨商為形式的商幫開始出現,
鼎革之后,清廷對前往遼東從事販賣的商賈,一貫采取優遇政策。“所有商賈、工匠及單身傭工三項為旗民所資籍者,準其居住?!盵27]當時東北土著人極少有貿易行為。為維持生計,昌、灤、樂民眾開始從事販賣活動。雖然他們賤買貴賣,逐利維生,但這些活動還是促進了農業商品化。
據清代盛京總管內務府檔案:“盛京內務府官譽隆于乾隆十六年(1751)九月借官布鋪銀1 200兩,十月借官錢鋪銀726兩2錢。乾隆十五年(1750),盛京官鋪往外貸借款達銀90 000余兩,欠戶24人,其中除4名是東北人外,其余都是關里人:直隸永平府臨榆縣楊子崇欠銀11 932兩6錢8分、楊子遠欠銀12 295兩、張玉儒欠銀1 234兩1錢2分、張玉環欠銀1 500□□□□、慈亮公欠銀297兩1錢1分、趙尊吾欠銀748兩、王重一欠銀1 200兩、郭飭阡欠銀200兩、洪濟主欠銀64兩2錢7分、石素先欠銀78兩2錢6分、韓秀生欠銀59兩5錢、郭祥生欠銀92兩、沈漢公欠銀36兩4錢8分、呂信唐欠銀12兩7錢,撫寧縣王繩武欠銀2 920兩、陳仁公欠銀2 500兩,樂亭縣張嘯瞻欠銀3 964兩?!盵18]186檔案記載,早在乾隆十五年,樂亭商人張嘯瞻就已在盛京經商了,而且規模較大。由于條件有限,這是筆者所能見到的較早記載呔商的史料。近有地方學者認為:“呔商‘闖關東’赴東北經商的起步時間應為乾隆早期,定為乾隆十五年(1750年)不為錯。”[28]顯然,這位學者也是依據上條資料作出的結論。但是,資料顯示在借貸業務中,商人貸款數額已達1萬多兩,應該不是一時半刻拖欠的。故這個“起步時間”,當早于乾隆十五年。
翻檢昌、灤、樂地方史志,亦有部分零星記述:“灤人習賈在本地者十之二三,赴關東者十之六七,沈陽、吉林、黑龍江三省之地皆至焉。雖遠賈必歸,鮮流寓于外者。每歲獲資,以贍家口,是以賈補農不足也。”[21]138“縣中富家無多,故鮮大資本營生。然貿易關東三省者,各村皆有?!盵29]“邑為遼沈孔道,商賈類皆取道于此,然無留者。凡貴重華美之物,非俗所尚,故鮮奇貨。而土人之商于關以東,經數歲或數十歲不歸者,往往而有。”[30]“若邑人出外貿易,率多在東三省,交易公平,存古道焉?!盵31]
康雍時期,盛京地區地曠人稀,流民至此,可就地安置,無需北上。乾隆年間人口快速增長,人地矛盾突出,生計壓力向邊疆地區傳導,進入長春、吉林的人口數量與日俱增。樂亭藉的劉新亭、張希孔等就是如此。劉新亭,“為人沉著有毅力,耐勞苦。時值關外(東北)長春、龍灣(今農安)一帶,招懇開荒。開軒趁機以大車從馬城購買土布及爐上莊鋤板運至墾荒區銷售,回運其地特產油、麻、煙葉、藍靛(植物染料)轉銷京、津各商埠。十數年間累資數百萬,家業大興”[22]356。張???“木匠出身,因家貧生活無著,帶領兩個弟弟沿路乞討,來到船廠(今吉林)一家木匠鋪當雜工?!涍^幾十年苦心經營,積資萬千成為東北知名富商”[22]92。
黑龍江地區氣候嚴寒,距離內地較遠,但后來流民也趨之若鶩,形成規模,如樂亭藉的武百祥等人。武百祥“幼時家境貧寒。1892年他隨舅父赴長春學生意,1901年到哈爾濱做小本生意。……經過20多年的苦心經營,武百祥又在哈爾濱道外商業中心區連續開設了幾座新型工商企業——同記工廠、同記商場、大羅新商場、大同百貨商店。在哈市第一個創辦‘以商兼工’的產、供、銷三位一體的聯營企業。當時他已擁有工人、店員兩千余名,年獲利白銀32萬兩,成為一個名震關外的民族工商企業家”[32]。
劉、張、武等人的創業經歷,打破了昌、灤、樂民眾“耕讀傳家”的固有觀念?!皹芬刎摵?自金大定間治以縣沿不改,地多磽斥不任耕,俗雜剽悍,族居譶羼。稍有志者,多逐末于外,以其貲歸。”[33]經過耳濡目染以及從眾效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紛紛效仿,農民的陳舊觀念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老呔的商品經營意識進一步增強,他們已經認識到生產目的不只是為了維持再生產和填飽肚皮,也是為了發財致富。“樂亭縣闖關東做生意的樂亭人,前后達10萬之眾。清末民初,樂亭人在東北經商發展到鼎盛時期。30年代,東北90%以上的縣市都有樂亭人開的買賣。全縣幾乎村村有人在東北‘住地方兒’。據1932年的調查,全縣商戶達5 983戶,占全縣總戶數的13.7%?!盵34]農戶的經商比例已經相當高了。
永平七屬進入東北的漢民有如下幾種類型:被后金劫掠人口的親屬后裔,獲得造冊報部批準入關的百姓,逃難的災民以及通過其他途徑“闖關”的人員等。以往學界對于清初圈地的后果有夸大之嫌。在跑馬占圈過程中,昌、灤、樂附近亦有部分農民傾家蕩產,漂泊關外。因史料匱乏,這些具體數字難以估算,但其比例應該不會很大。中國社會長期存在的小農經濟造成了人們對土地、特別是自己耕種的土地的依賴性,加上宗族觀念、鄉土觀念的影響,只要有地可種,世居于此的農民是不會輕易離開故土的。
自然災害是歷史上人口流動的重要因素。在自然災害的沉重打擊下,靠天吃飯的鄉民分化日益嚴重。有些豪富之家趁火打劫,或囤積居奇,或放高利貸,使出各種手段兼并土地。而自耕農的經濟地位極不穩定,很容易減少或失去土地成為佃農。佃農抵御自然災害的能力低下,如果陷入困境,生活都難以維持了,只得遠走他鄉。被迫流亡的這些人,一旦情況好轉后,他們的大多數還是會要千方百計返回家鄉的。
糧食問題是形成呔商的一個重要原因。東北糧食庫存豐盈,對關內這些缺糧的地區來說,具有極大的吸引力。為適應這種需求,運輸行業開始興旺,亦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在販運糧食過程中,有的開始做小本生意,從肩挑手推、支攤設點,到車拉船載、租房開店。雪球越滾越大,利潤越來越豐。另外,東北土地容易開墾,租賣價格比較公允。煤礦、鐵路等各種實業具備,可以招徠許多就業人員。且交通便利,陸有鐵路,海有水運,這些也是移民前往的部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