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雨水下在鋼琴上（組詩）

那夜雨水下在鋼琴上

比中音更矮的低洼，那夜雨水流動在鋼琴上

速朽的墻面受雇于昆蟲與天使，誠信的鑰

匙對雙重門采取防御措施

他在空屋接納《黑暗托馬》，在忠實的邊

緣忘記取走六張椅子

椅子在原地投影在一旁觀看萊姆的《完美真空》

六十年來他邀請河岸從無止境的海域挽救

幼年的河流

他早年答應給詞匯提供筆錄，貢獻語句運

用和與之相關的養料

好比灰燼對煤炭的挖掘考古，酒窖森林激

勵了縮小尾巴的島嶼

楔形文字進入爬墻虎的行列，吟誦或者從

沒發生的情節

登山嶺的人抬著森林，關閉的道路無疑都

將變成嚇壞的荒原

用德勒茲的塊莖理論不夠平衡你受限的有限

在空中陽臺深處一個不完整的人正對靈魂請安

生活這片堅利的魚鱗劃傷水塘凍僵的翅膀

請派蒙著眼睛的人去給盲人打比喻，不可

及之物喜歡負重的部分

他和某段音樂乘坐同一趟列車，在修改過

的自我加速自我的修改

出版商口中津津樂道布朗肖與列維納斯之

間的長久友誼

他從大路出發從最小路返回，至高者在適

當時刻復活圍觀的手勢

降落的耳朵依賴聲音也不過是對大地被動

的控制

但他愿意說是在大地啟動了永恒的諦聽

他居住真理蜜房遠離揭露秘密的參展物，

看清蜂蜜還原為水的事實

力學原理中靜態箱子對于地下室四面的記

憶變得越來越輕

貝殼等軟體生物表達出火焰在壁爐里同樣

的思考

他向內心坦白，除此之外，布朗肖的夜在

心跳加快的森林里醒來

卡夫卡

卡夫卡這1883年的巨蟹座奧地利人深得我心

我讀書寫作的起點、中間點、最終點

都是老卡

卡夫卡日記也是卡夫卡的文學：

上午一戰爆發，下午，我去游泳

他具備駕駛人心的最小船只

他在一戰的大雨中挺直腰桿

回到目光中的霧靄

厘清多年后宿命的霧

障礙像流水阻隔相對立的岸

文學宇宙的英雄

引起了我發明自己的興趣

我在他給予的真理蜜房

一個獨居一室的櫻桃

火焰使得壁爐后的黑暗蘇醒

我用哀嘆來激勵自己

文學家就是要像他那樣

在森林，看見兩只鳥喂養一只小鳥

秋天的山

鳥兒一家三口住在樹上

如同天空落的果實

如同樹上結的果實

和你一起

她在年老時

想起和她冷戰的中年母親

母親反思和祈求時

雪地正在著火

大地上的房子

正被打開

一些尚未被啟用的時間

來了

我流連在澳門某條街道上

我流連的街道在從容呼吸

這是一個人城市的最后居所我的天空

他們收容著旋律，音符，獨立流暢的歌詞

一首協奏曲

好像螞蟻，步行前來

木匠的工具箱掏出了

一件件令樹木悲傷的利器

伐木的林子，荒蕪又低沉，我的歌聲

菜籽還沒醒，雨必將落下

你曾在這樣的旋律中

愛過誰？

拜造物主所賜

誰曾在這樣的歌聲中，沐浴圣恩

月光走進

一架空鋼琴

我總是忘記

一切是怎么開始的？

夢里事物需要安全

又一次聽到夢里的聲響

這些嫩芽一樣的夢的事物

不被看見不被聽見

遠離人群

和沒有用過的太陽一道入睡

謝小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一級作家。廣東省作協詩歌創作委員會委員，廣東省文學院簽約作家，珠海市金灣區作協主席，《金土地》雜志主編，魯迅文學院第32屆高研班學員。作品發表于《人民文學》《青年文學》《中國作家》《星星》等雜志。有詩和散文入選大學教材以及中國年度排行榜等60多種選本，作品被譯成俄、英、日等語種，出版《一點鹽 小靈說》《芒果心》等五部詩集。曾獲得首屆廣東省詩歌獎（桂城杯）、《詩潮》2016年年度優秀獎等。長篇小說《原野記憶書》獲得廣東省作家協會粵港澳大灣區文學精品創作選題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