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漢語學習者的離合詞偏誤分析

王葳

內容摘要：中柬兩國建交已久，目前兩國關系正處于上升期，又因為歷史原因，之前有很多中國人定居柬埔寨，柬埔寨的漢語教育又被稱為華文教育。筆者曾在柬埔寨任教，在教學過程中，筆者發現很多學生雖然學習過多年漢語，但在口語表達時依然存在問題，尤其是離合詞的使用，普遍存在偏誤。本文通過對實居華僑學校學生出現的偏誤進行分析，通過進一步查閱資料分析偏誤出現的原因，提出解決辦法與方案，希望為目前正在柬埔寨任教的老師提供一定的經驗，幫助他們更好教學。

關鍵詞：柬埔寨學生 離合詞 偏誤分析 教學對策

筆者曾于2016年赴蒙古國任教，于2017年底赴柬埔寨任教。第二年的教學對象為學習過多年漢語的漢語學習者，其中包含很多從小在柬埔寨長大的華裔兒童。筆者發現不同國家的學生學習相同的內容時，可能出現的偏誤是不同的。在柬埔寨實居華僑學校任教時，在教學和日常生活中，會經常聽到學生說出“我吃飯好了?！薄袄蠋熌愠燥埡昧藛?？”“老師我洗澡好了。”“他幫忙我了。”這樣的句子，而且多次糾正后，依然效果不佳。筆者曾與其他學校的漢語老師交流，發現這種偏誤是存在于各個學校的一種普遍偏誤，甚至可以說柬埔寨漢語學習者會普遍出現這種偏誤。這實際是離合詞的使用偏誤。

一.研究現狀

離合詞是漢語中一類較為特殊的語言現象，在《現代漢語》中，給出了這樣兩個例子：“洗澡、理發，合起來算一個詞，分開時用我洗了個澡，我這個月理了兩次發，算兩個詞。”[1]目前關于離合詞的研究有兩種，分別是關于離合詞的本體研究和關于離合詞的教學研究。

（一）關于離合詞的本體研究

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學者們就已經開始注意到了離合詞這一特殊的語言現象了，在語言學界中，如何定義離合詞還存在爭議，趙淑華、張寶林（1996），趙金銘（1994）等學者覺得這是一種詞語現象，趙淑華、張寶林認為離合詞是一種具有兩種不同形態的特殊的詞。趙金銘通過對比短語、詞和離合詞之間的異同，最后確定離合詞屬于詞。

呂叔湘（1979）等學者認為離合詞屬于短語。呂叔湘在《漢語語法分析問題》中認為離合詞“最好還是歸入短語。”。[2]

陸志韋在《漢語構詞法》中說“合起來是一個詞，在同形式的結構里，兩段分開了，就是兩個詞。”[3]這里的“兩個詞”就是短語，他認為離合詞分開時是短語，合起來便是一個詞。

不管離合詞屬于哪一類，筆者認為只要在教學中能讓學生明白離合詞的特殊性，能夠正確使用離合詞，我們的教學目標就達到了。

（二）關于離合詞的教學研究

我國最早提出離合詞教學的是李清華（1983）[4]，她專門論述了離合詞中的動賓結構和動補結構，目的是引起對外漢語老師的注意。隨著對外漢語教學的蓬勃發展，越來越多的老師開始真正走上講臺教留學生，在教學過程中，他們開始發現漢語中離合詞這種特殊的語言現象是教學的一大難點、一大痛點，于是紛紛開始研究，近年來，關于離合詞的教學研究逐漸增多，而且呈現出國別化研究趨向的特點。

侯婷婷在《日本留學生習得漢日同形離合詞偏誤研究及教學策略》中針對日本留學生的特點，探究了漢日同形離合詞的相關問題；金美（Zigansmna Alsu）在《俄羅斯學習者漢語離合詞的習得偏誤及教學策略研究》中對俄羅斯漢語學習者的語料進行了分析，得出了其偏誤率最高的離合詞類型；寧家靜在《泰國中高級學生漢語離合詞習得研究》中以《等級大綱》為基礎，發放調查問卷，分析了泰國漢語學習者離合詞產生偏誤的原因；崔鵬真《韓國留學生習得漢語離合詞的偏誤分析及教學對策》以韓國學生為調查對象，分析了韓國留學生的離合詞偏誤，并提出了一些教學對策及建議。以上都是作者在實際教學中碰到了問題并進行了國別化研究。筆者通過查閱資料，發現針對柬埔寨學生離合詞的偏誤分析很少，只有一篇。但是柬埔寨學生使用離合詞時出現的偏誤非常特殊，值得引起我們的注意。

二.常見的偏誤類型

（一）含有助詞“著”、“了”、“過”的偏誤

動態助詞“著”、“了”、“過”要放在離合詞的中間使用，不能放在離合詞之后或者省略。柬埔寨學生經常會把“著”、“了”、“過”省略或順序放錯。舉以下例子：

1.昨天是亡人節，放假一天。

（昨天是亡人節，放了一天假。）

2.下雨著我不能讀柬文學校。

（下著雨我不能去柬文學校上課了。）

（二）離合詞中含有補語的偏誤

柬埔寨漢語學習者經常出現一種特殊的偏誤形式，一般在別的國家漢語學習者身上不會出現，他們經常出現將結果補語“完”誤用為“好”的情況。舉以下例子：

1.我吃飯好了。

（我吃完飯了。）

2.老師吃飯好了嗎？

（老師吃完飯了嗎？）

3.考試好了我要出去玩。

（考完試我要出去玩。）

這種偏誤屬于出現在柬埔寨這個國家的特殊偏誤，他們經常用XX好了來替代X完X（了），在結果補語中，“好”、“完”都放在動詞的后面表示一種完成或者動作、事情的結束，二者在某些情況下可以互相替換，如：衣服洗完了和衣服洗好了，但二者不是所有的情況下都能隨意替換。柬埔寨學生經常不管動詞后應該用什么補語，都會將好了放在離合詞之后使用，就出現了上述偏誤。

（三）離合詞沒有拆分使用

柬埔寨學生使用離合詞時，會經常忽視離合詞中插入的成分，將離合詞當做普通詞來處理，直接把本來應該放在離合詞中間的插入成分直接放在離合詞之后使用。舉以下例子：

1.我早上不聽話，媽媽生氣我了。

（我早上不聽話，媽媽生我氣了。）

2.老師讓我幫忙他。

（老師讓我幫他忙。）

3.我這周考試兩次。

（我這周考了兩次試。）

無論是低年級學生還是高年級學生，都會出現上述的幾種偏誤。尤其是第二種偏誤類型，出現得最頻繁。

三.偏誤出現的原因

（一）母語負遷移

柬埔寨語，舊稱高棉語，屬于南亞語系——孟-高棉語族，漢語屬于漢藏語系，兩種語言差別較大，學習者在學習二語時，難免會受到自己語言習慣的影響，這種對二語學習產生的阻礙就是母語負遷移。

通過查閱資料和詢問學生，筆者了解到柬語跟漢語有相同之處，柬語也有語序和虛詞，而且柬語中也有補語，但他們的補語形式較為單一，不像漢語的補語那么形式多樣，鐘楠等人在《柬埔寨語語法》中對柬語的語法規則做了系統描述，其中可以看出，柬語中的補語與漢語實際并不相同，漢語的補語可以用來說明動作、行為的結果、趨向、數量、時間、處所、可能性或者說明形狀的程度和人、物的狀態。[5]但柬語的補語是一種補足主語和賓語的意義的句法成分，通常補語由謂詞性詞語充當，用動態助詞? ?來表示動作已經完成或表示已經具備了某種性狀。[6]

從上面的漢柬補語的語法對比上來看，二者都有補語，但用法不同，而且柬語的補語形式單一，僅僅用一種動態助詞來表示已經做完了。漢語補語形式多樣，可以用“好、完、成、光”等來表示動作完成的結果，所以學生很容易受到母語補語的影響，忽視漢語補語中的其他表達，直接在離合詞后加上好了來表達他們想說的話。造成這種特殊的偏誤形式。

（二）教師的影響

在柬埔寨，有很多的本土漢語老師，他們其中有一部分是從小在柬埔寨長大的華裔，會說漢語也會說柬語，但沒有接受過系統的漢語教學培訓，在他們成長的過程中，漢語水平難免會受到環境的影響，他們的漢語表達本身就是錯誤的，在給學生教授時，輸出的就是錯誤的內容，當學生形成表達習慣時，會很難被糾正過來。

還有一部分本土漢語教師漢語水平還有待提高，因為柬埔寨漢語學習需求大，但師資力量相對匱乏，為了解決師資力量短缺的情況，有的老師漢語水平還處于中級階段，也沒有拿到相應的資格證書，就被允許到各個學校教授漢語，充當本土漢語老師。這部分漢語老師水平不高，自然會體現在日常教學當中。

（三）社會環境的影響

在柬埔寨，有很多華人，而且大多數來自中國的東南沿海地區，如廣州、潮汕、福建等，他們大多祖輩在此經商，并組建了潮州、客屬、廣肇、福建、海南五大商會，以這五大商會為基礎，又與其他華人組織共同建立了柬華理事會，他們雖然一直生活在柬埔寨，但他們并不忘根，要求自己的子女從小學習漢語。實際上，這些華人的普通話水平有限，按方言區劃分，他們所講的華語實際上是潮汕話，屬于閩南方言。

據筆者查閱資料及詢問班上的閩南區方言的同學，了解到在他們的方言中會出現考試完了再來、洗澡洗完、吃飯吃完、離婚等說法，或直接用洗完、吃完來簡略表達，不會說吃完飯、洗完澡、離了一次婚等。我們發現在閩南語中，他們的離合詞基本不會分開使用。而在柬埔寨當地華人會繼續使用閩南方言，他們的子女在學習漢語時難免會受到家庭及華人社會語言的影響，出現特殊的偏誤。

四.教學對策

因為柬埔寨歷史環境和社會環境具有特殊性，我們漢語老師是無法改變這種外部環境的，能改變的是我們自己的教學方法和學生的學習態度。

（一）使用對比法教學

我們作為漢語教師，應該具有語言對比的意識。由于柬語中也含有補語的語法，可能導致柬埔寨學生使用離合詞時出現特殊的偏誤，所以我們在教學過程中可以使用對比法進行教學，可以從柬語與漢語中各舉幾個相同的例子，讓學生自己對比分析，找出漢語與柬語補語成分的異同，然后老師進行歸納總結，得出結論，解釋柬語的補語與漢語的補語不同，漢語的補語更多樣，“好”、“完”“成”等補語在某些特定場景中可以互換使用，但它們所表示的意義不盡相同，從而進一步讓學生明白漢語離合詞中插入補語成分時，結果不同，插入的補語也就不同。

（二）系統講解，分階段教學

離合詞較為復雜，不同的離合詞拆分方式不同，插入的內容也不同，內容分散，沒什么規律，對柬埔寨學生來說這是個重難點。而且在之前的論述中，我們發現不同的學者對離合詞的界定是不同的，是有分歧的，所以在教學過程中，老師應繞過學界的不同意見，直接提出離合詞這一概念，舉例講解離合詞的特點與性質，在出現離合詞時，老師可以使用一個特殊標記（這個標記只要每次都一致，學生能記住即可），讓學生能剛開始學習漢語時就認識了解到這類詞，在之后的學習中讓學生有意識地注意到這類詞，并讓學生不斷輸入正確的語料，進行機械操練，遵循由易到難，螺旋式上升的教學原則進行離合詞的教學，不要一次性講解所有內容，要根據學生的實際水平，合理安排，遵循“先合后離”的方式，預判問題，減少偏誤。

（三）運用多種方式加強操練

在教學當中不僅要大量運用機械操練，還要設定場景，在場景下進行有意義的練習；增加離合詞擴展形式的練習，鼓勵學生輸出，建立關于離合詞的語感；使用替換、修改病句、判斷正誤等方式進行練習。尤其要注意使用頻率較高的離合詞，重點講解，反復操練。在教學過程中只要出現，就進行復習，循環往復，及時歸納總結，不斷強化學習成果。

（四）及時糾錯

柬埔寨學生離合詞的偏誤幾乎會時時出現，老師不能放任不管，無論是在課上還是在課下，當學生出現了離合詞的使用偏誤，就要及時的、正面的進行反饋與糾錯。老師應該正視這個問題，不能因為學生出現的錯誤較多，離合詞較難就采取回避的態度。 還可以嘗試建立獎懲機制，培養學生們互相糾錯、自我糾錯的意識，降低偏誤，從而提高學生們的漢語水平。

參考文獻

[1]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上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7.

[2]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下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7.

[3]呂叔湘.漢語語法分析問題[M].北京：商務印書館，1979.

[4]陸志韋.漢語構詞法[M].北京：科學出版社，1957.

[5]李清華.談離合詞的特點和用法[J].語言教學與研究，1983，（03）：91-100.

[6]王佳瑋.從廣義知識分類出發淺析柬埔寨漢語口語教學的問題及策略[J].才智，2013，（28）：192.

[7]杜葵花.柬埔寨華校學生“V+好（了）”習得研究[D].湖南師范大學，2017.

[8]崔玲玲.柬埔寨華校小學生離合詞習得偏誤分析——以三州府新民學校為例[D].湖北工業大學，2020.

[9]車慧慧.柬埔寨初級漢語水平學習者典型口語偏誤分析——以柬埔寨甘再樹英學校為例[D].湖北工業大學，2020.

[10]侯婷婷.日本留學生習得漢日同形離合詞偏誤研究及教學策略[D].遼寧師范大學，2021.

[11]金美（Zigansmna Alsu）.俄羅斯學習者漢語離合詞的習得偏誤及教學策略研究[D].青島大學，2021.

[12]寧家靜.泰國中高級學生漢語離合詞習得研究[D].南寧師范大學，2021.

[13]崔鵬真.韓國留學生習得漢語離合詞的偏誤分析及教學對策[D].大連外國語大學，2021.

[14]任靜.國際漢語教學中的離合詞偏誤分析與教學研究[D].西北大學，2021.

注 釋

[1]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上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7：203.

[2]呂叔湘.漢語語法分析問題[M].北京：商務印書館，1979：25-31.

[3]陸志韋.漢語構詞法[M].北京：科學出版社，1957：88-92.

[4]侯婷婷.日本留學生習得漢日同形離合詞偏誤研究及教學策略[D].遼寧師范大學，2021.

[5]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下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7：72.

[6]杜葵花.柬埔寨華校學生“V+好（了）”習得研究[D].湖南師范大學，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