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與故鄉(組詩)

孟蒙

長沙

北方的青松南方的棕櫚

還有無數我叫不上名字的樹

都在你懷里忘情生長

香樟和馳名星際的桂樹

也能不顯山不露水

低調平和地扎根在這里

既便是蹚著黏稠的夜色

我也步履鏗鏘

那力量來自每道菜里

紅椒白椒小米椒攥緊的火辣

還來自每個人的話語

上翹的尾音挑著心里的真誠

人頭攢動的太平古街鋪開歲月

火宮殿映襯霓虹的喧囂舞動紅塵

從任何方向奔來的風

到這兒都顯出了疲憊

此刻我不能一下子說出

不再想家的原因

故鄉那片莊稼地

故鄉那片莊稼地

捧出一茬茬

金燦燦的五谷

在我童年的身后

鋪開厚重的沉默

那年回老家

正趕上松嫩平原

一個歉收的秋天

剝開苞米

棒子上那三五粒兒果實

像極了父親的言語

走過剛割完的麥地

看那麥茬齊刷刷

仰望天空的眼睛

裝滿這個季節之外的雨水

鋪路磚

一塊磚六個面

我們只能見到最小的那面

其他的部分

都被埋在庫木塔格的沙子里

一塊緊挨著一塊

鋪成我們腳下的路

原本紅色現在已十分慘白

各種各樣的鞋底和輪胎

已經把它們露在外面那一小部分

磨損揉碎面目全非

身體卻一動不能動

我蹲下來

撫摸它們損壞的小臉兒

就像撫摸被人欺負的老鄉

月亮經過我的窗前

當冰雪經過嚴冬

誰會在意

凍土懷里的種子

又經歷一次怎樣的等待

當我們第N次出發

誰會銘記

那些被定格在中途

永遠沒有歸來的人

還有被悲傷擁抱的女子

是否能夠走進下一個春天

還有暗夜里發出呼喚的少女

還有故鄉盼望子歸的母親

是的同一個世界

誰掌握著誰的命運

當飛鳥無聲劃過天空

月亮再一次經過窗前

能感覺到她的一雙柔手

正撫摸我閃爍淚光的臉龐

小酒館

小酒館一定在小地方

路邊巷口生活的拐彎處

小酒館聚不了很多人

誰情感的入口都不會太寬闊

酒也不必是好酒

可點燃能醉人就行

能讓自己從現實中抽身

到被放大的夢里舞蹈和飛翔

這么多年的奔波

總是要有個歇腳的去處

其實就在自己的內心

有一塊容易干涸

需要被澆灌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