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人群飲食習慣及食品補充劑的使用與高血壓風險的相關性

趙 麟,官寶怡,王心意,樊怡萱,徐 浩

高血壓是一種以體循環動脈血壓增高為主要臨床表現的疾病,可導致心、腦、腎等器官的功能或器質性損害[1],是世界衛生組織(WHO)認定的慢性非感染性疾病監測指標之一[2]。2019年全球疾病負擔研究結果顯示,血壓升高導致死亡人數達到1 080萬例,在所有87種危險因素中位列第一[3]。防治高血壓是降低心腦血管疾病發生率和死亡率的重要環節。現代研究表明,不良飲食習慣會增加高血壓的風險[4],飲食控制已經成為高血壓防治的重要組成部分,良好飲食方式對高血壓的防治有重要意義[5]。本研究利用中國慢性病前瞻性研究(China kadoorie biobank,CKB)數據,分析參與者飲食習慣及隨訪期間新發高血壓的相關性,為我國高血壓人群合理飲食方式的制定提供一定的證據支持。

1 對象與方法

1.1 資料來源 CKB數據庫從我國10個地理區域(5個農村縣和5個城市地區)的一般人群中招募了約50萬名最初年齡在35～74歲的成年人,并于2008年進行第1次調查隨訪[6]。接受第1次隨訪的受訪者共19 787例,排除基線時已經確診高血壓的受訪者2 236例,本研究共納入17 551例受訪者,并對其基線特征、共病、煙酒史、飲食習慣及飲食補充劑的使用情況進行統計。

1.2 數據獲取及評價標準 CKB數據庫通過對病人進行問卷調查獲取病人既往是否被醫生診斷為高血壓,研究者根據問卷調查的結果記錄病人基線及接受隨訪時是否患有高血壓。

CKB數據庫中基線特征、共病、煙酒史、隨訪期間飲食習慣及飲食補充劑使用情況均通過問卷隨訪獲得,身高、體重、腰圍、臀圍、血壓及隨機血糖由培訓合格的調查員采用統一校正的工具按規范測量,計算體質指數(body mass index,BMI)、腰臀比,BMI=體重/身高2,腰臀比=腰圍/臀圍。男性腰臀比>0.9,女性腰臀比>0.85者認定為中心性肥胖,BMI>23.9 kg/m2定義為超重,現在或既往至少每周飲酒1次認定為規律飲酒史,現在或既往規律吸煙(每周定時抽煙)認定為有吸煙史,食用某類食物不低于每周4 d定義為高頻食用該類食物。

2 結 果

2.1 臨床資料 研究者從接受第1次隨訪的群體中篩選出基線數據時并未患高血壓的人群共17 551例,平均隨訪期限2.5年,其中1 070例于第1次隨訪時發現高血壓,16 481例未出現高血壓。與未出現高血壓人群相比,新發高血壓人群年齡較大(P<0.01),腰臀比及BMI偏高(P<0.01)。在飲食方式方面,新發高血壓與未出現高血壓人群食用肉類(P<0.01)、粗糧(P=0.02)、大豆制品(P=0.02)和辛辣食物(P<0.01)的習慣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在食品補充劑使用方面,新發高血壓與未出現高血壓人群魚油、維生素、鈣、鐵、鋅補充劑及其他草藥補充劑的使用情況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詳見表1。

表1 新發高血壓與未出現高血壓人群的臨床資料比較

2.2 新發高血壓的單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 將病人所有的基線特征、飲食習慣、食品補充劑的使用及基礎病患病情況均納入單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年齡,中心性肥胖,超重,受教育程度,食用大米每周≥4 d,食用肉類每周≥4 d,食用粗糧每周≥4 d,食用大豆制品每周≥4 d,食用辛辣食物每周≥4 d,使用魚油,使用鈣、鐵、鋅補充劑,使用其他草藥補充劑,糖尿病,腎病均與高血壓關系密切(P<0.05)。詳見表2。

表2 新發高血壓的單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

2.3 新發高血壓的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 將單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中與新發高血壓相關的因素再次納入分析,結果顯示:年齡、中心性肥胖、超重、受教育程度、食用粗糧每周≥4 d、食用肉類每周≥4 d、糖尿病、腎病及使用鈣、鐵、鋅補充劑與新發高血壓密切相關,其中高齡[OR=2.05,95%CI(1.78,2.36),P<0.01]、中心性肥胖[OR=1.56,95%CI(1.33,1.84),P<0.01]、超重[OR=1.76,95%CI(1.53,2.02),P<0.01]、糖尿病[OR=2.21,95%CI(1.74,2.79),P<0.01]、腎病[OR=1.71,95%CI(1.09,2.68),P=0.02]、食用大豆制品每周≥4 d[OR=1.25,95%CI(1.01,1.56),P=0.04]和服用鈣、鐵、鋅補充劑[OR=1.44,95%CI(1.18,1.77),P<0.01]是新發高血壓的危險因素,受教育程度[OR=0.89,95%CI(0.84,0.94),P<0.01]、食用辛辣食物每周≥4 d[OR=0.77,95%CI(0.66,0.89),P<0.01]、食用肉類每周≥4 d[OR=0.84,95%CI(0.73,0.97),P=0.02]和食用粗糧(除面食和大米之外的主食)每周≥4 d[OR=0.71,95%CI(0.58,0.85),P<0.01]是新發高血壓的保護性因素。詳見表3。

表3 新發高血壓的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

2.4 共線性分析 為保證納入的因素相互獨立,研究者對多因素Logistic回歸納入的因素進行了共線性分析。結果顯示,各相關因素相互獨立,不存在多重共線性[方差膨脹因子(VIF)均<3]。詳見表4。

表4 多因素Logistic回歸納入因素的共線性檢驗

2.5 敏感性分析 敏感性分析時,在排除730名報告患有冠心病、慢性肝炎、腫瘤的參與者后,新發高血壓者食用肉類每周≥4 d的保護性作用消失,其余結果無明顯變化。詳見表5。

表5 敏感性分析的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

3 討 論

3.1 飲食習慣及食品補充劑對高血壓的影響 本研究發現,攝入肉類對高血壓的保護作用不穩定,偏嗜粗糧、辛辣食物可能對高血壓具有保護作用,而大豆制品的高頻攝入可能增加了高血壓風險。

研究表明,紅肉的攝入可能與血壓升高具有相關性[7],每天每增加100 g紅肉攝入量,高血壓風險增加14%,攝入加工后的肉類同樣增加高血壓風險且每天增加50 g加工后肉類消費量高血壓風險提升12%[8]。然而這種風險在魚肉中并沒有被觀察到。既往研究表明,魚類含有較多的不飽和脂肪酸,不飽和脂肪酸的攝入對高血壓有一定的益處[9],因此,適量的魚肉蛋白攝入對高血壓控制有一定的益處[10]。有隨機對照研究顯示,規律食用魚類和海鮮人群的高血壓風險下降[魚類:OR=0.4,95%CI(0.3,0.5);海鮮:OR=0.8,95%CI(0.7,0.9)][11]。提示減少紅肉攝入并適量攝入魚類可能降低高血壓風險。本研究的敏感性分析中,肉類的保護作用消失,這可能由于不同種類肉食對高血壓的影響具有一定差異,導致了結果的不穩定性,需要進一步研究。

除大米和面粉之外,我國常見的主食還包括雜糧、雜豆、薯類和其他富含淀粉的食物(南瓜、藕等),此類食物含有更多的膳食纖維和微量元素[12]。富含食物纖維的飲食具有一定的降壓作用[13],可溶性膳食纖維可能與血壓降低有更緊密的相關性[14]。

多項針對中國人群的研究同樣報道了辛辣食物對高血壓風險的保護作用[15-16]。辣椒中富含辣椒素,通過調節血液Ca2+濃度及增加內皮細胞一氧化氮(NO)釋放,辣椒素可以擴張血管進而降低血壓[10]。此外,辛辣刺激可能增強大腦皮層對高鹽的敏感性進而降低對高鹽的依賴性,通過降低食鹽攝入量間接起到控制血壓的作用[17]。但目前尚無關于膳食辣椒素對人體作用的研究,辛辣食物降低血壓的作用機制尚需進一步探索。

大豆制品對血壓的影響是多方面的。大豆中含有大量的不飽和脂肪酸[18],對血壓的控制有一定的益處。多項研究表明,大豆蛋白及大豆中富含的黃酮類物質能通過調控血脂[19]、調節腎素-血管緊張素-醛固酮系統(RAAS)等途徑降低血壓[20-21]。然而大豆蛋白嘌呤含量較高,大量攝入可能會導致尿酸升高,高尿酸血癥是高血壓的風險因素之一[22-23]。因此,在食用大豆制品時應注意控制服用頻次及量,以減少尿酸升高及高血壓的潛在風險。

多項研究表明,鋅與血壓水平無明顯相關性[24-25]。鈣、鐵補充劑的使用與血壓控制具有一定的相關性。一項全國性的隊列研究顯示,膳食鐵的攝入與高血壓發病率呈U型相關且僅在攝入20 mg/d時呈現微弱的保護性作用,使用過多或過少均與高血壓風險升高相關[26]。此外,動物研究結果顯示,限制鐵攝入對小鼠腎性高血壓有保護作用,可見過量鐵劑的攝入可能提高了高血壓患病風險[27]。鈣攝入與高血壓風險的相關性存在爭議。研究表明,額外使用鈣補充劑與高血壓風險無顯著相關性[28]。但是當機體缺鈣時,為維持細胞內Ca2+濃度,細胞外大量進入細胞內,導致血管平滑肌細胞內的Ca2+濃度升高,引起的肌細胞收縮、血壓升高,這可能是鈣補充劑使用者血壓風險升高的原因。對于高血壓伴缺鈣的人群,如妊娠婦女等適量補充鈣離子可以降低血壓水平[29-31]。

3.2 本研究的局限性 首先,CKB數據庫僅對病人1年內的飲食習慣和補充劑使用情況進行了隨訪,且只記錄了攝入頻率,未對攝入量進行具體的記錄,對隨訪期間飲食情況的記錄不夠全面。其次,盡管本研究采用了多因素回歸分析,但仍可能存在部分混雜因素無法被排除,例如由于不同種類的肉食和豆制品成分差異較大,對血壓的影響也會有較大的差異,但隨訪數據未對這些食品的種類進行詳盡的分類。再次,食鹽攝入量對血壓有顯著的影響,但隨訪問卷中未對病人食鹽攝入情況進行記錄,未能將此項因素納入分析。最后,CKB數據庫中未將鈣、鐵、鋅補充劑的使用情況進行詳細記錄,導致未能探索不同種類微量元素補充劑對高血壓風險的影響。

4 小 結

本研究結果顯示偏嗜辛辣食物及粗糧可能對高血壓具有保護作用,而大豆制品的高頻攝入和鈣、鐵、鋅補充劑的使用可能增加了高血壓風險,為今后的深入研究提供了參考依據。但由于部分混雜因素無法排除,本研究結果尚需要更加嚴謹的隨機對照研究的進一步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