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犖：官清才能河清

段培華

中國政治史上有一著名“官清河清”之問——試問官清易河清易？古代黃河屢次泛濫、河水長期渾濁，黃河水變清是天大的難事；古代官員缺少監督，官吏難免貪污，吏治清明同樣可望而不可及。海晏河清、吏治清明一直是天下大治的象征。到底是河清容易還是官清容易，康熙年間的江蘇巡撫宋犖有著自己的思考：官清才能河清。

宋犖（1634—1713年），字牧仲。歷任山東按察使、江蘇布政使、江西、江蘇巡撫，以吏部尚書致仕。出任江蘇巡撫達十四年之久，是任職較久、政績斐然的一位巡撫。康熙帝曾問，“各省巡撫賢否？”大學士伊桑阿回答道：“江蘇巡撫宋犖清廉為天下第一。”這也是他“清廉為天下巡撫第一”美譽的由來。康熙曾說：“宋犖清廉，朕久已知道。”并說：“做官能像大學士吳琠、總督張鵬翮、巡撫宋犖那樣，朕就高枕無憂了。”

康熙年間，正是清朝蒸蒸日上的時候，康熙十分重視整頓吏治。他曾說，“朕臨御以來，孳孳圖治，夙夜不遑，惟期吏治肅清，民生康豫。”看到濁浪滔天的永定河時，他若有所思地說：“官不清則為民害，水不清則不利于民。”又說：“不清之官朕有法以正之，不清之水朕有策以治之。”在康熙的眼中，治官和治河同等重要，都是要著力解決的問題。在此背景下，康熙任命世代清廉的宋犖為江蘇巡撫。

宋犖家幾代清廉。他的祖父在明朝時出任縣令，始終兩袖清風，死后甚至沒有錢料理后事。他的父親也是一位清官。死后，囊無余財，是宋犖賣了田產才得以安葬。他的祖母諄諄告誡道：“你們的父親是一個清廉的官員，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你們一定要記住！”他的生母對他說：“上天對我們家何等恩厚，累世高官顯貴。你做官一定要勉勵好自己，不要忘了先輩的風范。”到了他這一代，他的妻子一直以廉潔激勵他，妻子對他說，“我在家耕織以營生，足夠兒孫生活了，你在外為官，不希望看到你往家寄回一文錢。”甚至有一次，他往家中寄回一些綢緞，他的妻子因擔心他貪污而感到害怕，并說：“家中也有一些，何必往家中寄這些財物。”正因為成長在如此清廉家庭的氛圍中，宋犖將清廉作為終生不渝的信條。

出任江蘇巡撫后，宋犖將相當一部分精力放在為官清廉與整頓吏治上，希望通過刷新吏治來推動地方大治。怎樣吏治清明？應該從自己做起。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清代官場存在許多大大小小的陋規，俸祿以外，接受鹽商財物是清代巡撫的陋規之一。鹽稅是清代賦稅的重要來源之一，有天下之賦，鹽利居半之說。江淮是國家重要的鹽產地，食鹽生意能帶來巨額財富，清代揚州鹽商更是富可敵國。為了能更好地開展食鹽生意，鹽商每年贈送各地巡撫大量白銀。而在宋犖擔任巡撫的十余年間，他從未收鹽商的饋贈。除了鹽商饋贈之外，按之前的慣例，每年官差饋贈給巡撫的也有兩三千兩，這些饋贈他也分文不收。他的清廉得到當地老百姓的肯定，稱譽宋犖為“惠愛黎元，宏獎髦士，心跡雙清，滄浪之水。”

不只嚴格要求自己，他還對當時地方的一些陋規弊政加以嚴格限制。火耗、私派是當時的一大頑疾。自明朝張居正改革后，民間以白銀等錢繳納賦稅，地方政府把民間繳納的各色成分的散碎銀子高溫熔鑄成大塊的官銀。在熔鑄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產生損耗，因此，當時的地方政府在征收賦稅時，會多收一些，以彌補熔鑄產生的損失。這在全國屬于普遍現象，但江蘇的火耗嚴重超出常規。個別地方法定征收100兩，而實際征收時每100兩再額外多征收80兩，既增加了百姓的負擔，也大大腐蝕了官場。此外，當時松江府百姓每年上交漕糧外，還要額外繳納一定數量的錢糧。宋犖到任后，對于火耗制定了標準，限制超額征收火耗，對于官員私自增加的攤派予以廢除，減輕了百姓負擔。

對于突出的弊政，宋犖也逐個解決。明末清初時，江蘇屬于南直隸，是最重要的經濟省份，也是全國賦稅的重要來源。《江南通志》中說：?“國之大計，以財用為根本，而江南田賦之供當天下十之三，漕糈當天下十之五，又益以江淮之鹽莢、關河之征傕，是以一省當九州之半未已也”。由于官員營私舞弊，江蘇財政曾一度嚴重虧空。對此，宋犖逐一仔細審核。在很短的任期內，查出府庫虧空三十六萬兩，他隨即上報給總督，然后責令前任布政使劉鼎、章欽文分別償還。當時的劉鼎已經去世，宋犖也沒有放棄追查，而是從劉鼎殷實的家產中追討欠款。由于宋犖的雷厲風行，江蘇財政情況大為改善。對于酷虐的縣令，他則予以彈劾，在他的《特參酷虐縣令疏》中提到，當時鹽城縣令鄭鼐亂審案件，濫用刑罰，胡亂抓了十幾個良民，將他們當作盜賊，視人命如草芥。宋犖查清后，將縣令革職并追究了參與案件的相關人，進一步震懾了胡作非為的官吏。

康熙帝認為，督撫大吏，只要安靜平和，地方就受福……如果遇一小事就搜求不已，民何以堪。針對于此，宋犖施政重在化繁為簡、省事寧人，無為而治。他到任兩月，可發可不發的行政命令就不發布，兩月之內沒有一道命令發到縣里。他力行“循分守拙不敢易”，基本上沿循舊制，不作太多更改，同時盡量簡化各種政務。他到任之前，每年的題本奏章都在千份之上，他到任第二年還有七百來份，再過一年就只剩三百份了。

在回顧治理地方的經驗時，宋犖說：我之前江西做巡撫四年中，不過是嚴格要求自己作為下屬的表率，其他毫無建樹。而縱觀他擔任江蘇巡撫的十余年間，在以身作則保持廉潔作風之外，更注重加強吏治整頓，并取得了顯著的成績。《蘇州府志》記載：撫吳十四載，不為赫赫之譽，而去后人皆思之。也有人稱他蒞吳十有四年，利無不興，弊無不革，而冰檗之操，卓然不渝。汪琬曾評論他為政“廉而不劌，嚴而不苛，撫循吏民，煦煦慈愛而不失之姑息。”對于宋犖施政的政績，康熙皇帝給他題寫了“仁惠誠民”，也說：“宋犖在吳十余年無一事，百姓豐樂。”正因宋犖清廉自持，重視整頓吏治，經濟社會取得進一步發展，才出現了一派繁榮安定的局面。

責任編輯：張李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