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是慢慢讓人知道的

汪曉軍

既是軍旅作家又是出版人的丁曉平，最早提出“文學、歷史、學術跨界跨文體寫作”，并親自實踐，陸續創作出融文學敘述、歷史研究、學術考據為一體的報告文學或紀實文學，出版作品將近30部，比如《解謎〈毛澤東自傳〉》《中共中央第一支筆：胡喬木在毛澤東鄧小平身邊的日子》《王明中毒事件調查》《1945·大國博弈》《世界是這樣知道長征的》，引起學術著述界、出版傳播界以及愛好文史的閱讀人群的廣泛重視。特別是他的《紅船啟航》榮獲第八屆魯迅文學獎，充分證明他的“跨界跨文體寫作”，是獨具特色的歷史書寫，正在受到越來越多讀者的歡迎。

《世界是這樣知道毛澤東的》是丁曉平今年出版的新書。依然是“文學、歷史、學術跨界跨文體寫作”，報告文學體裁，紀實筆法，把繁瑣枯燥的考據，敘述得火花閃爍、生動有趣。這部書的裝幀設計，也是匠心獨運，十分考究的圖文編排，將全書382幅圖片（人物照片、書影、報章圖影、文物照片）和92條作者注釋，妥帖地安排在字里行間，條理清楚、層次分明、疏密有致。文字與圖影，靈動疊印，交相輝映，珍貴影像熠熠有光，歷史掌故活靈活現。讀者盤桓在圖錄書影里，流連于作者的生動敘述，這部書也就記取在心了。

事實上，早在20年前的2001年9月，丁曉平策劃出版由他編輯校訂的新版《毛澤東自傳》，并引起全國轟動的時候，便有了探究《毛澤東自傳》源流的意愿。要將《毛澤東自傳》的傳奇說清楚、講明白，相關的歷史背景、成書舊事、各式版本，都得做些細致分析和深入研究。所以，從那時候開始，丁曉平就在收集和搜尋相關史料、史事、文本、文獻，考證和整理相關資料，也就是把文學敘述、歷史追蹤、學術考據三者有機融合，撰寫令人信服、引人入勝的歷史故事。先是歷時八年完成了《解謎〈毛澤東自傳〉》，接著繼續收集整理、研究考據，歷時20年，完成了這部《毛澤東自傳》溯源的大書，也就完成了丁曉平探尋的“世界是怎么知道毛澤東的”這個歷史話題。這部書共有13章，敘述《毛澤東自傳》的來龍去脈，也述記毛澤東本人的歷史影響，還順勢將相關毛澤東的其他細節林林總總梳理出來，比如圖書版本、照片、人物、印章等等，既有重要敘事，也有插曲小品，備極詳細，讀來有趣。

我們便知道了，斯諾經過再三請求，終于獲準采訪毛澤東本人的生平經歷。毛澤東用了十幾個夜晚，講述自己的童年生活、少年求學及投身革命的故事。斯諾整理的自述文本，經過了翻譯吳亮平（吳黎平）訂正，毛澤東本人也糾正過個別細節。后來斯諾在出版陜北蘇區紀行報道的文集時，對于這篇文稿，只是想摘要述記，還想改用第三人稱表述。是海倫堅持第一人稱的獨特敘述魅力，才保持了這份獨特文本的自述方式和風格。

《世界是這樣知道毛澤東的》書影

我們也明白了，1936年10月25日，斯諾回到了北平盔甲廠胡同13號寓所，在海倫協助下整理陜北蘇區紀行報道。他們聽到了美國傳來的斯諾在西北遇害的謠言。那個時候，在西北地區，紅一方面軍與紅四方面軍10月9日在甘肅會寧會師，紅二方面軍與紅一方面軍10月22日在甘肅隆德將臺堡（今屬寧夏西吉）會師，紅軍萬里長征勝利結束。而10月22日，蔣介石從南京飛抵西安，嚴令張學良、楊虎城“進剿”紅軍。所謂斯諾遇害謠言，似乎在給蔣介石的“進剿”紅軍提供口實。所以，斯諾不得不到美國大使館、燕京大學、北京飯店等處發表演講，公開自己訪問陜北蘇區的秘密，介紹紅色中國情況。還將已經完成的報道和洗印的照片，分送中國和美國的英文報刊。其中，毛澤東自述生平經歷的文本，是海倫特意打印出來的，送給了美國《亞細亞》月刊。1936年12月4日蔣介石重返西安督戰，激起12月12日張學良、楊虎城發動兵諫，扣留蔣介石逼其抗日。12月25日，在中共中央和周恩來的努力下，蔣介石接受“停止內戰、聯共抗日”等主張，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國共兩黨有了第二次合作的可能，報刊更有興趣發表這些報道。《亞細亞》月刊的編輯，計劃分四期連載毛澤東自述，還與斯諾商定，副題就用“毛澤東自傳”的標題。這一組文稿，《亞細亞》1937年6月號刊登預告后，就在7月號、8月號、9月號、10月號接續連載。1937年7月，上海復旦大學《文摘》創辦人、文摘社總編輯孫寒冰看到了《亞細亞》的刊載，當即找到他的學生汪衡翻譯，并安排《文摘》雜志從1937年8月1日開始發表、在新創辦的《文摘戰時旬刊》接續連載，一直到11月18日刊載完，共連載七次。與此同時，汪衡還翻譯了斯諾發表在其他英文報刊上的《毛澤東論抗日戰爭》《毛澤東夫人賀子珍》。這些文稿匯集起來，就有了署名史諾筆錄、汪衡譯、潘漢年題寫書名的《毛澤東自傳》單行本，上海文摘社出版、黎明書店經售，1937年11月1日初版。緊接著，1937年11月20日又再版一次。

我們還理解了，斯諾在公開演講之后，又加緊整理他的陜北紀行報道。時間進入1937年，國外和國內的中文報刊，也開始轉載或連載斯諾的報道。《毛澤東自傳》出版之前的1937年3月，《外國記者西北印象記》出版，東北流亡學生王福時、郭達、李放、李春華編選翻譯；王福時等人是盔甲廠胡同13號的常客，斯諾向他們提供的稿件，還包括那幅著名的毛澤東頭戴八角軍帽的照片及毛澤東詩詞《七律·長征》，這本書王福時是實際上的主編，在北京半公開出版。《毛澤東自傳》出版之后的1937年12月，署名斯諾著、白華編譯的《毛澤東印象記》出版。而斯諾的英文版《紅星照耀中國》，1937年11月由英國倫敦戈蘭茨出版公司出版。翌年2月，胡愈之組織一批進步文化人士分工翻譯的中文譯本，由上海復社出版，中文書名是《西行漫記》。1937年，國共兩黨為著抗日開始第二次合作，毛澤東和他領導的中國共產黨及紅軍，給了中國人抗日救國的希望，相關毛澤東和紅軍事跡的圖書出版，形成了一個高潮。這樣的高潮還有一次，那就是1945年國共重慶談判期間，上述圖書皆有不同程度的修訂，大量重印和再版，至于翻版及翻印，更是數不勝數。其中《毛澤東自傳》更是廣受歡迎。21世紀初的2001年9月，丁曉平編校并策劃出版的《毛澤東自傳》新版，受到讀者熱情歡迎，掀起了第三次出版高潮。那一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80周年、新中國成立52周年、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進入第23年，并且已經取得很大的成績，而國人愛戴的毛澤東誕辰108周年、逝世也25周年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全國各族人民對于毛澤東的景仰和懷念愈益深沉，新版《毛澤東自傳》成為新世紀超級暢銷書，有深刻的時代因素。

丁曉平說過：“歷史是慢慢讓人知道的。”《世界是這樣知道毛澤東的》這部書，經過20年的收集、考據、研究，呈現的是20年的研究成果，丁曉平追本溯源、尋根究底、娓娓道來，敘述的其實就是這么一個歷史結果：毛澤東和他領導的中國共產黨及人民軍隊，浴血奮戰、百折不撓，取得一個又一個勝利，讓中國人民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毛澤東本人則逐漸走進人民心中，獲得廣泛擁護和愛戴。20年的史料積累，20年的資料爬梳、20年的考據寫作，學術考據的功底、歷史研究的根基、文學敘述的能力，熔鑄在這一部書里，這部書就沉甸甸的，精彩紛呈也是理所當然。況且，這20年來，丁曉平的跨界跨文體寫作，并不是單打一的一個方向，他同時在幾個方面開拓，幾個方面辛勤鉆研做學問，幾個方面互為影響有質量，居然在幾個方面皆有斬獲。讀丁曉平作品，開眼界、長見識、豐富思想、活躍思維。前述幾部獲獎作品，就證明著，他的獨具特色的歷史書寫，就是“文學、歷史、學術跨界跨文體寫作”實踐，有著知性的精彩和思辨的魅力。這樣的“跨界跨文體寫作”，成果豐碩，前景明朗。

（責任編輯 黃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