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這座城

曹琳琳

錢鐘書先生的經典作品《圍城》里那段經典語錄，想必大家都耳熟能詳。

“婚姻就像一座圍城，圍在城里的人想逃出來，站在城外的人想沖進去……”方鴻漸經歷了五段感情，不斷地取舍，才在糾葛中看清了婚姻的本質。

有人說，看懂了《圍城》，你就明白了婚姻。百十來年過去了，時至今日，婚姻這座圍城已經變了樣，圍城里的人依然想出來，但是圍城外的人卻未必想進去。人來人往，心態各異。

最新的民政部大數據顯示，80后是離婚的主力軍。這的確符合生理規律，畢竟60后70后都開始含飴弄孫、安享晚年了，沒太多力氣折騰了。80后們正值壯年，上有老下有小，生存壓力大，情感需求旺盛。中年危機陰影下的頂梁柱們真心不容易啊，心疼自己一秒鐘。

民政部門公布的相關信息顯示：2022年上半年，中國離婚率十強城市分別是北京、上海、深圳、廣州、廈門、臺北、香港、大連、杭州和哈爾濱。其中北上廣深位居前四。上海、浙江、山東、廣東、福建、天津結婚率全國倒數，其中上海、浙江、山東排名倒數前三，分別為4.1%、5.0%和5.3%。從排行榜中我們不難看出，經濟發達地區的離婚率偏高，而且結婚率低于全國平均水平6.6%。

中國人結婚少了，生育少了，離婚多了，這是為什么呢？

“婚都不想結，還生什么孩子？”女友微微是個標準的95后，她說的這句話也許是當下很多年輕人的選擇，結婚率下降，離婚率上升，生育率下降是互為因果的。

深究這個問題，涉及的維度可就多了，甚至足夠寫一篇深入探討的論文了，我們幾個年齡層各異的女人們討論的只是皮毛。

“要我說，這就是錢鬧的。”說這話的是蕾姐，快人快語的她一向一針見血，“沒那么多錢的時候，到啥年紀就干啥事，沒見誰耽誤找對象、結婚、生孩子。你看看，現在生活好了，反倒各個要求也多了，這個不行，那個不合適。這就好比以前你只有雙布鞋，穿破了都舍不得扔；現在呢，各種樣式的鞋都有，反而這個不舒服了換了，那個不好看了扔了，事多！”

蕾姐絕對是“到什么年紀做什么事”的典范，她的人生軌跡按部就班得沒有一點差池——大學畢業就上班，上了班就找了對象，沒幾年就結婚，生了一胎，再過幾年響應國家號召又生了老二，一家四口打打鬧鬧過著充滿人間煙火氣的生活。

95后的微微可不這么想，她想的是，這樣接地氣的生活簡直無聊又無力，真不如下了班約幾個好友玩狼人殺過癮。自己一個人，周末休息了就去“嗨”，天氣好了去露營，天氣不好就宅在家追劇打游戲。讓我納悶的是，不談戀愛不結婚的微微最鐘愛的居然是戀愛綜藝，難道看別人談戀愛比自己談戀愛更過癮？

“話糙理不糙……”80后小于扶了扶眼鏡，認真地說。她可真是我們幾個朋友里最標準的高知女性，上的是985大學，讀的是法律專業，現在是一家律所的合伙人，一路披荊斬棘打過很多很牛的官司，說話從來都是引經據典、滴水不漏。嚴格意義上講，小于不算80后，因為她出生在卡點的1980年，又比同齡孩子早上學，她的同學都是1978、1979年的，所以小于的言行有很明顯的70后痕跡。她目前是離異且單身的狀態，最有意思的是離婚官司還是她自己打的，“手刃”出軌的前夫，那叫一個痛快。

“從人類進化史來分析……”律師小于常常執著于把我們這幫女人毫無邏輯的話整理出條例性，“我們的祖先走出叢林，從母系社會到父系社會，從一夫多妻到一夫一妻，選擇婚姻家庭的最原始目的是為了生存，尤其是在物質匱乏的社會背景下，需要合作才能實現個體良好的生存和發展，于是婚姻制度應運而生。如今的社會物質極度豐富，個體通過一定的努力都能獲得生活所需的物質，而且也有更多的選擇讓自己獲得幸福感。如果結婚以后生活成本變高了，降低了自己的生活品質，甚至還要經歷背叛和煎熬，這樣的婚姻，有點能力的女人恐怕都不會忍氣吞聲困在圍城里。”

“同意！”微微舉起一只手，表示贊同，“所以啊，我們新一代年輕人對婚姻真沒有很高的熱情。除非是高質量的婚姻。”

“我們可以做一期關于婚姻話題的節目了！”我笑著說。“我曾經看過一個媒體做的調查，從新一代年輕人的婚姻觀分析，他們更傾向于追求獨立自由與高品質的生活，對婚姻持開放的態度，尤其是女性自我獨立的實現與自我意識的覺醒，她們不再把婚姻當作實現自己人生目標的唯一途徑。”

“對啊，我身邊有很多這樣的姐妹，上班的，創業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每個人都把自己的生活過得有滋有味。如果有能夠相敬如賓，攜手一生的伴侶當然好，但如果沒有，也不強求，畢竟結婚不是必需品啊。”微微肯定地說。

“是啊，我采訪過很多這樣優秀的女性。”我表示贊同，“越來越多的女性通過不斷提升自己的能力，讓自己增值，在更廣闊的天地發揮自己的價值，通過價值實現讓自己獲得幸福。家庭只是她們的其中一個戰場，她們不會讓自己陷入無盡的家務中，而是選擇通過經濟獨立解放自己的雙手，讓自己獲得時間上的自由，進而實現精神獨立。”

說到這兒，我們幾個女人都若有所思起來，“獨立”這個詞可能是所有女性的共同目標，追求獨立和自由也許是很多女性一生的課題。生活中，那些過于瑣碎的雞毛蒜皮會讓人身心疲憊，也會消耗彼此的感情。時間久了，這些雞毛蒜皮還會磨損我們的斗志，漸漸的，那些曾經的夢想和追求也都隨著日復一日的平淡煙消云散，午夜夢回恐怕都沒力氣再回想，畢竟孩子剛剛哄睡，第二天的早餐還要等著你起來做，能多睡一會已經是幸福的事了，哪還有力氣想別的？

“讓人戀愛的基因叫苯基乙胺，它可以帶來精神的愉悅，但是由于苯基乙胺分泌的時間只有4個月到6年，一旦過了這個期限，就是人們常說的激情不再，就像左右摸右手，沒感覺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小趙醫生插了一句話，她真的太忙了，我們幾個閑聊的工夫，她還在給一位病人回復信息。小趙夫婦都是醫生，他們的日常對話也常常是醫學探討，生活中的任何問題都能歸結為醫學問題，也算是志同道合。

“最高人民法院曾發布數據稱，女性主動提出離婚的情況占到全國審結的離婚糾紛案件總數的約74%，成為離婚原告主力軍。出軌、債務、父母干預、子女教育等是離婚案件中最主要的誘因。”小于律師拿出了大數據論證，在她打過的離婚官司里，什么樣的當事人都遇到過。“常年的婚姻生活讓彼此熟悉到厭倦，很多男性抱怨妻子嘮叨，教育孩子雞飛狗跳，嫌棄妻子年紀變大后身材走樣，然后男人給自己的出軌找到了合情合理的借口，女人哭天搶地地咬牙琢磨怎么能不輕易放過對方。這就是殘酷的真相。”

“結婚其實是換了一種生活方式，激情和浪漫不是婚姻的常態，平凡、瑣碎、操勞才是。”蕾姐沉默了一陣說，“無法接受現實與想象的落差，這種大失所望，就會導致生活中所有的小問題、小情緒，被無限地放大。接下來，就會去質疑自己的選擇，并且無數次地預設離婚的可能性。如果不能充分認識和接納婚姻的本質，即使換了一個配偶也無法過上自己想象中的婚姻。”

我點點頭肯定地說：“內心無法平靜下來，不能坦然接受，夫妻之間的內耗也就開始了。”

其實，關于婚姻這個話題沒有定論，無數學者都作過論述，但從來沒有人能告訴你，究竟該不該走進這座圍城，該不該從圍城里出來？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錢鐘書先生說過，不管你跟誰結婚，結婚以后，你總會發現你娶的不是原來的人，換了另外一個。

婚姻從來不是一個人的救贖，不是任務，也不是女性追求幸福的唯一方式，無論你選擇哪種方式追求幸福，都要記得，選擇你能承擔的，承擔你所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