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害人心理特征視域下電信網絡詐騙偵防難點及對策研究

摘要：為更好地應對電信網絡詐騙案件中偵查和防范難題，通過對被害人在被害前存在貪財圖利、恐懼擔憂、警惕戒備的心理；被害過程中的堅定樂觀、懷疑猶豫和冒險僥幸心理；以及在被害后出現的盲目樂觀和羞恥懊悔等心理特征的分析，剖析了犯罪分子使用心理操縱技術突破被害人的心理防線的具體過程，進而從被害人視角提出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偵查與防范難點在于：被害人基于恐懼、羞恥心理不報案或不配合偵查；被害人基于疏忽大意、盲目樂觀心理導致證據缺失；被害人基于僥幸、樂觀心理防范意識薄弱。在電信網絡詐騙案件數量驟增的當下，可以基于被害人心理做好對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偵查和防范：（一）被害前加強宣傳教育，建立心理防御機制；（二）被害中及時發現并勸阻，減少被害結果發生；（三）被害后穩定被害人情緒，抓住偵查時機。

關鍵詞：電信網絡詐騙、被害預防、被害心理

中圖分類號：D924.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3）06-0104-04

電信、互聯網等通信技術的發展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極大的便利，但同時也被不法分子利用實施新型犯罪。近年來，以互聯網等技術手段為依托實施的犯罪呈爆發式增長，《司法大數據專題報告之網絡犯罪特點和趨勢（2016.1—2018.12）》顯示，2016年網絡犯罪案件占當年刑事案件的1.15%，2017年案件量同比上升32.58%，2018年案件量同比增幅50.91%，30%以上的網絡犯罪涉及詐騙案件。

電信網絡詐騙犯罪態勢高發，其危害性不容小覷，不僅給被害人的現有財產造成損失，還會通過借貸、抵押等手段“透支未來”，給被害人造成心理創傷，降低其對社會的信任度，甚至產生報復社會的心理。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具有持續性的特點，被害人從接到詐騙消息到遭受財產損失要經歷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被害人會經歷復雜的心理變化。犯罪分子便是通過分析被害人的心理，采取心理控制技術，利用被害人的心理弱點，輔以話術、信息技術等手段，逐步消除被害人的懷疑。電信網絡詐騙需要被害人的應和，筆者從被害人心理著手探討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偵防對策，以期對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偵查與防范有所裨益。

一、被害人的心理特征

電信網絡詐騙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犯罪人使用“話本”，提前設計好不同的情景以及應該使用的話術，特別是在精準詐騙案件中，在充分分析被害人的心理的基礎上，有針對性地對被害人實施詐騙，尤其講究心理技巧的應用［1］。犯罪分子正是利用了被害人的心理弱點才使犯罪行為得逞，為了有針對性地提出被害預防策略，在此對被害人的心理特征進行分析。電信網絡詐騙案件中犯罪人對被害人心理防線的突破需要經歷一個漸進的過程，被害人一步步落入犯罪分子精心設計的圈套，對被害人的心理特征的分析集中在其被害前、被害中、被害后三個階段。分析被害人的心理特征，可以更好地了解電信詐騙中被害人的心理變化，為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偵防工作提供有效的解決依據。

（一）被害前被害人的心理特征

1.貪財圖利心理

貪財圖利心理主要存在于利誘型電信網絡詐騙案件中，這類案件的特征是犯罪人虛構利益陷阱，使被害人產生積極的情緒，被害人為獲得虛構的利益需要進行一定的資本投入，但其投入資本后無法獲得虛構的利益，反而讓犯罪分子獲取了被害人所投入的資本，常見的類型有中獎詐騙、助學金詐騙、兌換積分詐騙、退還消費稅詐騙、刷單詐騙等［2］。

犯罪分子能利用被害人的圖利心理實施詐騙，一方面是因為被害人有一定的物質或者心理上的需求，另一方面是犯罪分子所設計的情景恰好能滿足被害人的需求。比如，在刷單詐騙中，部分被害人處于待業狀態，犯罪分子抓住被害人渴望得到工作和報酬的心理，先從小額投入獲得被害人的信任，然后以提高投入可以獲得更多報酬為由，誘使被害人投入較大資本。機會型詐騙中主要受偶然因素的支配，精準詐騙中犯罪分子通過非法途徑購買的被害人信息或者通過社交平臺與被害人進行一段時間的交往之后對被害人的需求有一定了解。被害人的趨利心理是人之常情，如果沒有對詐騙行為的正確判斷和識別能力很容易被犯罪分子利用。

2.恐懼擔憂心理

恐懼擔憂心理主要存在于恐嚇型電信網絡詐騙案件中，這類案件的特征是犯罪人虛構危及被害人及被害人親屬的人身或財產安全的危險，使被害人產生恐懼、憂慮等消極的情緒，然后誘導被害人為化解危險投入錢財，常見的類型有虛構親友發生意外、冒充公檢法詐騙、冒充單位領導詐騙等［3］。

在面對以上類型的電信網絡詐騙時，被害人會在短時間內陷入高度緊張的狀態，緊張情緒會使人喪失理智思考的能力。被害人被緊張、恐懼、憂慮等負面情緒所支配，而且出于犯罪人的恐嚇和威脅可能不會在第一時間向警方求助，在短時間內被犯罪人控制，造成資金財產的損失。

3.警惕戒備心理

在電信網絡詐騙案件中，犯罪人是一步一步地取得被害人的信任的。被害人大多會經歷由懷疑到相信的過程，在一開始的時候會有一定的戒備心理，在剛開始接到詐騙電話或者收到詐騙消息的時候可能并不相信，但是當犯罪人展示更多地被害人的信息或者設計環環相扣的詐騙圈套，迷惑性逐漸增強的時候，被害人的戒備心理會松懈以至于落入詐騙圈套。

（二）被害中被害人的心理特征

1.堅定樂觀心理

犯罪分子的詐騙手段不斷更新，具有較強的迷惑性。隨著電信詐騙的套路犯罪的持續宣傳，對于利誘類的電信網絡詐騙，被害人往往以為只有轉賬才會造成利益受損，而僅要求提供“驗證碼”“屏幕分享”“主動賠償”等形式的電信詐騙，往往放松警惕，信以為真。實際在網絡銀行交易過程中，驗證碼等于通行密碼，由此造成資金轉移、套路貸款等損失；對于返利型詐騙，詐騙者通過設計先讓被害人獲得少許利益從而達到“放長線”的目的，使得被害人對其“投資理財”的目的沒有絲毫的懷疑，并引入更多的資金甚至會吸引親人、朋友等更多的被害者進入到騙局中。

2.懷疑猶豫心理

現階段的網絡詐騙往往是伴隨數據泄露所造成的，詐騙者通過掌握受害人所未掌握的信息對其進行“降維打擊”，而這個階段也是被害人懷疑猶豫的過程，對于“劇本式”的電信詐騙，其直接目的就是消除被害者的懷疑猶豫，使得被害人在受騙中逐漸信任，并在受騙后后知后覺，從而給詐騙者的資金轉移拖延時間，達到即時證據取證難，黃金偵查時間短的目的。此外，部分詐騙者將“活動截至”“名額有限”作為輔助性語言手段，使得被害人懷疑心理受到緊張、急迫等情緒的刺激，在多種復雜情緒影響下急于完成交易，造成損失。

3.冒險僥幸心理

有些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被害人是通過連續多次轉賬而遭受財產損失，在此種類型的案件中，被害人即使產生疑慮心理，但是基于前期投入一定的錢財，寧愿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繼續投入，而不愿中途止損。投資心理學中有沉沒成本的觀點，如果一項開支已經付出并且不管做出何種選擇都不能收回，一個理性的人就會忽略它，被害人一旦發現異常應該及時止損，并收集和保存證據，比起繼續投資，及時報案更有利于挽回損失。

（三）被害后被害人的心理特征

1.盲目樂觀心理

有些被害人被害后不愿意相信自己落入電信網絡詐騙的陷阱，不相信身邊人的善意提醒，不主動配合公安機關的偵查工作，認為電信詐騙這種小概率事件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對被騙過程的每一步操作都有“把握”、有“依據”，甚至鼓動親朋好友投入資金，在一些顯有不妥的問題上，幫詐騙者“打馬虎眼”“打圓場”，盲目樂觀的心理嚴重阻礙了偵查的黃金偵查時間，甚至在受害者的鼓動下，有更多的被害者卷入其中。另外，部分受害者發現被騙后，沒有通過正常途徑聯系警方，而是輕信“客服”“網警”“舉報電話”進行止損，從而造成二次受騙，進一步遭受損失。

2.羞恥懊悔心理

被害人發現上當受騙后，常會有懊悔和自責的情緒，甚至不想被別人知道，從而羞于報案，如此只會讓犯罪分子逍遙法外，若是被騙金額較大，有的被害人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壓力甚至會選擇自殺。

二、從被害人角度分析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偵查與防范難點

電信網絡詐騙案件中存在較多的雙向互動，只有被害人積極回應才會促成電信網絡詐騙的成功，了解被害人在被害過程中的心理變化，有針對性地進行宣傳防范，在一定程度上能夠起到預防作用。若想提出有效的被害預防對策，必須從被害人角度找出偵查防范的難點。

（一）被害人基于恐懼、羞恥心理不報案或不配合偵查

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被害人一般數量較多，存在部分被害人不報案的情況。有些被害人在被害后基于犯罪分子的恐嚇不敢報案，有些被害人在被騙之后基于羞恥、自責心理不愿意報案。部分被害人在遭遇電信網絡詐騙之后對于社會的信任度降低，甚至對公安機關也不信任，在案件偵查過程中不愿意配合警方的調查詢問工作，或者出于個人隱私保護心理不愿意給公安機關提供詳細的案件線索。

（二）被害人基于疏忽大意、盲目樂觀心理導致證據缺失

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取證工作具有一定的難度，存儲在電子設備中的證據具有易滅失的特點。被害人在被騙前和被害中很少具有防范意識，面對犯罪分子所創設的利益誘惑或者危險情景的時候，往往在短時間內被情緒支配，而基于理性分析的認知系統則反應較慢，被害人在發現被騙之前基于盲目樂觀心理，不注意留存與犯罪分子互動的依據，甚至按照犯罪分子的指示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銷毀證據，如此一來，為后續偵查取證工作增加了難度。

（三）被害人基于僥幸、樂觀心理防范意識薄弱

雖然電信網絡詐騙犯罪高發，處于網絡社會中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被侵害的對象，但是被害人在被害之前受僥幸、樂觀心理驅使，往往覺得此類事情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從而疏于防范。被害人的防范意識薄弱分為三個方面：一是被害人對個人信息保護不夠重視，在日常生活中隨意丟棄有個人身份信息的材料，輕易在各種網站和APP填寫個人信息，以上行為極易造成個人信息泄露。二是被害人對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缺少關注，最基本的防詐騙常識匱乏，對派出所接報電信網絡詐騙案件中的2651起案件調查顯示，76.7%被害人稱接受過防詐宣傳，但其中僅有21.8%的被害人會對宣傳內容仔細查看，近八成的受害者對宣傳內容不會仔細看，甚至有38.1%的受害者完全不看［4］。這從側面說明被害人對電信網絡詐騙手段并不了解。三是被害人對于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缺少足夠的警惕性，很容易被犯罪分子設定的情景支配，被害人被騙與日常的生活習慣具有一定的關系，日常生活中缺少防范心理，沒有形成心理防御機制，則更容易被犯罪分子的詐騙手段所迷惑。

三、基于被害人心理探討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偵防對策

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實施不僅需要犯罪人的精心謀劃，也需要被害人的積極配合，是一個雙向互動的過程，被害人因素在電信網絡詐騙案件中占有重要地位。電信網絡詐騙案件涉及的侵害目標較多，但詐騙能否成功最終取決于被害人是否對作案人的詐騙行為做出積極回應，防范意識較強的人能夠很快識破詐騙技倆，對犯罪分子所發送的詐騙信息置之不理，防范意識不夠強的人出于各種心理的影響可能會一步步陷入犯罪分子所設的詐騙圈套，針對被害人在被害前、被害中、被害后不同的心理特征，應采取不同的偵防策略。

（一）被害前加強宣傳教育，建立心理防御機制

隨著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日益猖獗，反電信網絡詐騙的宣傳力度也在加大，宣傳防范的覆蓋面較廣，但是收效甚微，防電信網絡詐騙的觀念還未深入人心，群眾對于電信網絡詐騙的手段也不夠了解。從現有的宣傳來看，存在宣傳內容冗長、形式單調、針對性不強的問題。為取得更好的宣傳效果，切實達到教育和引導群眾增強防范意識的目的，有必要創新宣傳的內容和形式，提高宣傳的針對性。

現有的防電信網絡詐騙宣傳大多集中于揭示犯罪分子的詐騙手段、提供一些防詐騙的常識，即使群眾對這些詐騙手段有一定的了解，也并不能很好地預防個體被害，因為犯罪分子緊跟社會熱點，不斷創新詐騙手段，總會有新的方法來迷惑群眾。不管詐騙的方式方法如何創新，被害人在面對電信網絡詐騙時的被害心理相對來說是較為相似的，所以有必要向群眾揭示被害人在被騙的時候的心理過程，這樣群眾在面對犯罪分子所設定的情景的時候有可能會意識到自己的情緒異常，從而可能擺脫犯罪分子的心理支配。在宣傳教育的過程中突出展示被害人的心理活動過程，如可以通過短視頻、宣傳動畫等形式生動形象地展現利誘型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被害人在被害前的貪財圖利心理、被害中懷疑猶豫但又甘愿冒險的心理、被害后消極悲觀和自責心理。

（二）被害中及時發現并勸阻，減少被害結果發生

具有一定防范意識的被害人在被騙的過程中發現異常基于懷疑、謹慎心理會及時向公安機關詢問。在此種情況下，民警要熱情耐心地回答被害人的問題，及時了解具體情況，向被害人揭示犯罪分子設置的騙局，防止進一步的損害發生。有些被害人基于盲目樂觀和圖利心理并不相信自己被騙，偵查人員發現線索之后及時上門勸阻的時候，甚至會遭到被害人的質疑，此時要主動并有效地明示自己的身份，直接揭穿詐騙者的慣用套路，“熟知”詐騙者的每一步操作，從而使得被害人對警方身份給予認同。對于溝通有障礙的被害者，應及時與其家人取得聯系，通過多方勸阻，達到防范目的；而對于公安機關已備案的詐騙電話，警方有必要提前介入，對于執意轉賬的被害人，通過聯系金融機構及時阻卻，對于被害人的心理平復可以在其后循序進行。

（三）被害后穩定被害人情緒，抓住偵查時機

被害人在被害后通常被緊張、沮喪、懊悔、羞愧等不良情緒所支配，這些不良情緒會影響被害人正常的感知、記憶、表達能力，如容易對偵查人員的正常詢問程序產生誤解、對親朋好友的關心產生懷疑，對于電信網絡詐騙的細節記憶不清，思維紊亂對于偵查人員的問話常常答非所問等［5］。偵查人員與被害人接觸過程中應該注意觀察被害人的心理活動，在詢問過程中多安撫被害人并且進行正確引導，幫助被害人化解焦慮不安等情緒；對于遭受心理刺激較為嚴重的被害人可以安排專門人員進行心理疏導。當一起案件被害人數量過多的時候，為防止不良情緒蔓延造成情緒失控引發群體事件，可以通過舉辦心理疏導講座的方式化解被害人心中的不良情緒，使被害人感受到公安機關對他們的關心以及對案件的重視。

被害人對犯罪過程有著直接地了解，而且掌握著重要的案件線索，被害人情緒穩定之后，能夠提供更加客觀真實的案情陳述，也能夠消除對公安機關的抵抗心理，從而更加配合偵查工作的進行。案件發生之后及時穩定被害人的情緒，從被害人處挖掘出有價值的線索，抓住電信網絡詐騙案件偵查的“黃金時間”，對于案件偵破有著重要作用。

結語

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發展勢頭迅猛、犯罪手段不斷更新，給群眾的財產安全造成嚴重威脅，同時降低社會信任度，給被害人造成心理創傷，必須引起足夠的重視。通過宣傳教育喚醒群眾的被害預防意識，讓群眾對電信網絡詐騙的心理操控技術有一定的了解，構建牢固的心理防御機制，減少被害的可能性。同時，在案件偵查過程中注意關心被害人的心理變化，穩定被害人的情緒，及時獲取偵查線索，抓住有利時機，促進案件偵破，維護群眾財產安全。

參考文獻：

［1］王潔.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獨特屬性與治理路徑［J］.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4）.

［2］葛悅煒.電信網絡詐騙防范宣傳策略研究——基于電信網絡詐騙被害人角度［J］.公安學刊（浙江警察學院學報），2018（4）.

［3］吳照美，曹海洋，劉鑫，等.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常見類型與證據標準研究［J］.廣州市公安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19（4）.［4］張芷，陳峰.電信網絡詐騙防范宣傳對策研究——基于被害人特征的實證分析［J］.廣西警察學院學報，2021（2）.

［5］王嘉.關于電信網絡詐騙的被害分析［J］.北京警察學院學報，2017（5）.作者簡介：陳淑婷（1997—），女，漢族，山東臨沂人，單位為中國刑事警察學院，研究方向為偵查學。

（責任編輯：楊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