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怎樣堅持和發展“楓橋經驗”

胡堅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明確提出：“在社會基層堅持和發展新時代‘楓橋經驗，完善正確處理新形勢下人民內部矛盾機制。”對于“楓橋經驗”，1963年毛澤東主席批示“要各地仿效，經過試點，推廣去做”。2003年，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的習近平指示要充分珍惜“楓橋經驗”，大力推廣“楓橋經驗”，不斷創新“楓橋經驗”。2023年是毛澤東主席批示“楓橋經驗”60周年，也是習近平總書記批示20周年。60年來，“楓橋經驗”在實踐中取得巨大成就，成為社會基層治理的一張金名片。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精神，需要以更高的標準與要求堅持和發展“楓橋經驗”。

一、“楓橋經驗”60年的成功實踐

“楓橋經驗”起源于社會主義建設初期，發展和創新于改革開放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

核心要義不斷豐富。“楓橋經驗”創始于1963年，其要旨是怎樣妥善處理“兩類不同性質矛盾”的問題，經驗是“發動和依靠群眾，堅持矛盾不上交，就地解決；實現捕人少，治安好”。改革開放以來，“楓橋經驗”形成了“黨政動手、依靠群眾、源頭預防、依法治理、減少矛盾、促進和諧”的新格局，實現“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鎮、矛盾不上交”。黨的十八大以后，“楓橋經驗”適應新的形勢與任務的要求，堅持和貫徹黨的群眾路線，做到“矛盾不上交、平安不出事、服務不缺位”。60年來“楓橋經驗”的具體表達無論怎樣變化，“發動群眾、依靠群眾，群眾參與、群眾享有”的群眾路線一直是最核心內涵。

應用領域不斷拓寬。“楓橋經驗”起源于農村，60年來逐步從農村拓展到城市，從鄉村拓展到企業，從浙江拓展到全國各地，從國內拓展到境外華僑群體。近年來，“楓橋經驗”寫入《中國共產黨農村基層組織工作條例》、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決定》，五中、六中全會《建議》以及《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支持浙江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范區的意見》，黨的二十大報告再次把“楓橋經驗”寫入其中。“楓橋經驗”已經從“一鎮之計”上升為“一國之策”。

組織網絡不斷健全。實踐“楓橋經驗”逐步有了完善的管理服務網絡。浙江所有鄉鎮（街道）建立了綜治中心。浙江省司法廳在全國率先建立公益、專業、便民的司法行政法律服務中心，為群眾提供窗口化一站式服務。目前所有縣（市、區）均已建立法律服務中心，實現村居都有法律顧問。“網格化管理、組團式服務”社會管理服務模式在浙江省全面實施，目前全省在行政村、城市社區劃分了10.9萬個網格，配備了23.4萬余名專兼職網格員，發展了230余萬平安志愿者。

支撐手段不斷提升。運用互聯網技術手段打造“網上楓橋”，極大地提升了“楓橋經驗”化解矛盾的響應能力和支撐能力。全國第一家集中審理涉網案件的試點法院——杭州互聯網法院正式掛牌成立，全國首個移動微法院誕生在寧波。浙江打造以省平安建設信息系統、綜治視聯網、公共安全視頻監控建設聯網應用“三網”為支撐，以縣鄉兩級社會治理綜合指揮平臺為樞紐的立體化、信息化社會治安防控體系，全省鄉鎮（街道）1.7萬多個站所和所有的村（社區）均開通了系統終端。

治理體系不斷完善。浙江省推廣“楓橋經驗”六大工程，即全科網格建設規范提升工程，自治、法治、德治、智治“四治融合”基層社會治理體系建設推廣工程，社會組織參與社會治理規范提升工程，“互聯網+”社會治理深化提升工程，社會心理服務體系建設推廣工程，流動人口服務管理提升工程。衢州等地試點明晰縣鄉事項權責邊界，做到“一張清單明權責”，圍繞“屬地管理”編制事項責任清單，同步建立配套準入、調整和評估機制，推出“屬地管理”清單，強化基層治理能力。

二、新時代踐行“楓橋經驗”面臨社會治理新課題

當前，我們處在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期，也伴隨社會矛盾多發期，特別是由于新冠疫情影響，帶來了經濟下行和新的社會矛盾。

城市化使新的社會矛盾凸顯，踐行“楓橋經驗”需要關注城鄉結構變化。浙江的城市化率已經達到73%，社會生產力主體及人口已經逐步從農村轉移到城市，社會矛盾重心也隨之從農村轉向城市，與此同時，鄉村的空心化帶來鄉村治理的弱化。據青田縣調研，該縣行政村常住人口少于100人的超過100個村。我們既要加強在農村實踐“楓橋經驗”力度，更要關注城市，積極探索在社區踐行“楓橋經驗”的方法。

人口結構變化帶來社會治理新問題，實踐“楓橋經驗”需要關注新群體。浙江人口已經呈現“低出生、高流入、老齡化、密集聚”的特征。省外流入浙江常住人口達1618.65萬人。有的鄉鎮外來人口大大超過本地人口。2020年底全省戶籍中60歲及以上人口1187.52萬，占比23.43%。浙江人口密度達到612人/平方公里，是全國平均水平4.16倍。當前人口流動更加活躍，持續向四大都市區和經濟發達地區集聚。社會治理需要研究如何進一步加強對流動人口的管理，關注老年人的社會問題進一步突顯，應對和破解人口高度集聚引起住房租房、就業薪酬、鄰里糾紛、群體事件等矛盾多發頻發的困擾。

產業快速發展和用工領域拓展帶來勞資糾紛頻發，踐行“楓橋經驗”需要關注勞資雙方權益。浙江是用工大省，勞資糾紛仍然居于社會矛盾高位。特別是新冠疫情帶來經濟下行加大了用工壓力，企業經營中出現困難加劇勞資糾紛。新產業和用工領域不斷拓展，新業態就業群體基數龐大，如以外賣平臺配送員為例，該群體具有流動性、集聚性強等特點，單“美團”平臺就有注冊外賣配送員527萬人，但法律法規及相關制度建立嚴重滯后，這個業態中勞資糾紛時有發生。

思想觀念多樣化帶來家庭糾紛上升，踐行“楓橋經驗”需要穩定家庭這個社會最小細胞。家庭糾紛與情感問題成為當下社會突出問題。人們家庭觀念趨于淡薄，2020年浙江戶均規模為2.35人，35-64歲離婚人口增加比較快。2021年，全省法院審結婚姻、繼承、撫養、贍養等糾紛5.7萬件。據分析，近年來情感、婚姻、贍養撫養等糾紛尤為凸顯，且多為隱性矛盾，這類糾紛呈現反復性、復雜性、易激化特點。

網絡社會帶來社會治理的“雙重效應”，踐行“楓橋經驗”需要重視虛擬社會治理。浙江有網民5506.7萬人，互聯網普及率達84.2%。越來越多的人通過網絡表達訴求，越來越多的社會問題向網絡空間延伸。踐行“楓橋經驗”要求矛盾不上交，但是基層同志反映，現在群眾通過互聯網，一下就直接把問題送到省和國家層面。互聯網既可以成為我們加強社會治理重要工具，也是造成新的社會矛盾最大變量，需要我們妥善地處理好現實社會和虛擬社會兩者關系，打造網上“清朗空間”。

三、新時代堅持和發展“楓橋經驗”的建議

結合我們的調研，對新時代堅持和發展“楓橋經驗”提出以下建議：

從建設社會治理共同體高度上踐行“楓橋經驗”。新時代踐行“楓橋經驗”要以建設社會治理共同體為目標導向。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發展壯大群防群治力量，營造見義勇為社會氛圍，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要加強共建。強化黨建引領作用，轉變政府執政理念，整合部門資源，形成推進社會治理的合力。建強基層黨組織，強化社會組織、行業協會，社區群團的積極作用，發揮行業協會商會自律功能和企業社會責任。要完善共治，建立健全聯系群眾參與工作常態化機制、政府回應和協商機制，群眾參與社會治理綜合保障、利益協調、信息反饋和服務工作評估機制等。推進基層民主，實現常態化協商議事，提高群眾參與社會治理意識，提升參與能力。要實現共享。將資源、服務、管理下放到基層，促進公共服務體系的精準對接，完善基層治理制度與機制，保障群眾的合法權益，實現人人享有。

從融合法治建設上深化“楓橋經驗”。新時代踐行“楓橋經驗”應當與推進法治社會建設緊密融合。習近平總書記在浙江工作期間就明確提出：要正確處理改革與規范的關系，通過法律法規等形式，及時把成功的做法和經驗規范起來，在率先規范中再創體制新優勢。經過60年實踐，我們對踐行“楓橋經驗”的規律有了更加深入認識，同時，各地在踐行“楓橋經驗”上也積累了豐富經驗與做法，借鑒各地的工作經驗和鄉規民約，制定一個比較系統的操作性比較強的踐行“楓橋經驗”的《條例》，從法規建設層面上提升和推進堅持與發展“楓橋經驗”。

從掌握工作規律上增效“楓橋經驗”。總結60年來實踐，我們認為踐行“楓橋經驗”最根本的是把握好四個關鍵問題，一是少產生矛盾。重在實行全過程人民民主，發展協商民主和基層民主，健全基層民主懇談制度，強化村務監督，通過基層民主決策、協商議事實現最大公約數，以減少產生矛盾或將矛盾化解在萌芽狀態。二是快速發現矛盾。重在建立健全社會矛盾預判預警機制，下沉基層感知矛盾觸角，充分發揮廣大網格員作用，力求做到切實掌握解決矛盾的“黃金時效”。三是提高善于化解矛盾本領。加強基層黨組織和各類群團組織建設，強化基層治理工作隊伍，提高基層解決自身問題的能力，優化上級支持基層化解矛盾的環境與機制。四是建立解決矛盾的長效機制。要從經濟社會全面發展上、健全法治建設上、培育良好的社會心態上等諸多方面，奠定基層治理長治久安的基礎。

從關注社會治理新熱點上創新“楓橋經驗”。踐行“楓橋經驗”要與時俱進，不斷適應新時代發展要求，推進研究、深化和加強“楓橋經驗”的實踐探索與創新創造。針對當前面臨的社會治理新課題，結合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精神，把進一步創新發展新時代“楓橋經驗”列為當前領導干部大興調查研究之風的重要課題。要組織有關專家學者和實際工作者，加強對這些新課題的深化研究，提出對策建議。要繼續大膽鼓勵和支持各地創新工作理念、工作方法和工作載體，努力構建起新時代“楓橋經驗”發展新格局與發展新態勢。

從著力給基層減負上把握“楓橋經驗”。“矛盾不上交”是“楓橋經驗”的精髓，但也要注意另一個傾向，就是一些地方把許多權力上收了，而把要解決的矛盾和問題下放了。基層面對的許多矛盾沒有能力解決。有的問題本身可能就是決策或政策不完善造成的，基層也無法解決。所以，堅持“矛盾不上交”，一方面要配齊配強基層工作力量，強化隊伍建設，提高基層解決自身矛盾的能力與水平。另一方面，要盡量減輕基層工作負擔，不能把不該由基層負擔的責任與工作下放到基層。要分清職責、權利與義務，讓各級各司其職，各盡其責，各盡其能。

（作者系浙江省人民政府參事、咨詢委員會委員，浙江省委宣傳部原常務副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