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植物紋樣歷史流變及藝術特征分析

摘要：中國傳統植物紋樣形式多樣、內涵豐富、源遠流長，是中國傳統文化之瑰寶。文章基于中國傳統植物紋樣的發展歷程梳理并分析各時期流行的植物紋樣，從構成、情感、工藝角度概括中國傳統植物紋樣流變的特征，探究其在當代的創新應用，使其煥發新的生命力。

關鍵詞：植物；傳統紋樣；裝飾藝術；歷史流變；藝術特征

中圖分類號：J5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02-0-03

0 引言

植物紋樣是以植物為題材的裝飾花紋集合體，可以用在建筑、瓷器、紡織物等多種物體上，以增添美感［1］。中國植物紋樣的雛形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期的仰韶文化廟底溝型的彩陶，其主要以表面涂繪的形式裝飾大量繁雜且富于變化的各式葉紋、花果紋［2］。春秋戰國時期，我國真正開始使用植物圖案裝飾，此時人們對裝飾題材的選擇，從原有的動物紋樣逐漸轉變成表現宴飲、漁獵、采桑、祭祀、戰爭等場景，裝飾藝術趨于自由、活潑、清新［3］。在這種背景下，植物紋樣應運而生，主要有花朵、樹紋等，簡潔而富有裝飾美。到漢代，植物紋樣主要有柿蒂紋、茱萸紋、水草紋、花葉紋、樹紋等。在魏晉南北朝之前，植物紋樣基本只起陪襯作用，數量較少，動物紋樣和幾何紋樣占據主流地位。

1 中國傳統植物紋樣歷史流變及典型紋樣

1.1 勃興時期的植物紋樣

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動蕩分裂，人們的思維受到了桎梏，限制了裝飾紋樣的發展。也正是在這一時期，植物紋樣真正進入中國裝飾藝術領域，此時流行的植物紋樣主要有以下兩種。

1.1.1 蓮花紋

在魏晉南北朝時期，蓮花紋的應用隨著佛教的興盛而達到極盛，成為時代特征［4］。這一時期的蓮花紋被大量應用在石刻、彩畫、陶瓷、金工以及刺繡上。在金屬工藝中，北魏的銀酒具杯底刻有蓮花紋樣。在陶瓷中，北朝的黃釉蓮瓣瓷罐，器身刻有蓮瓣紋路，花瓣下端塑出凸起，呈現蓮花欲開的造型，質樸卻富有層次感；制作精巧的仰覆蓮花尊，塑出上下仰覆的層層蓮瓣，設計精巧別致。總之，該時期的蓮花紋，或被制成器物造型，在起到裝飾作用的同時也巧妙化作器物結構；或直接刻畫于器物之上，為較為扁平的形式；也有浮雕較為立體的形式，多作為裝飾主體，裝飾瓶身或底座，實現功能與形式的和諧統一。

1.1.2 忍冬紋

忍冬紋是魏晉南北朝時期非常流行的紋樣之一，被廣泛應用于石刻、彩繪、陶瓷、刺繡、金工、漆器等各種工藝品的裝飾中。忍冬紋有作繩帶狀連續排列，對稱裝飾四角，如鄧州畫像磚騎獸；有單獨出現，裝點四神紋空間，如鄧州畫像磚玄武；有龜背狀框架中排列，如敦煌莫高窟259窟的忍冬紋；有作桃葉狀連續排列，如敦煌莫高窟257窟的忍冬紋。忍冬紋纖細柔美，一般作為陪襯，裝點主體，或作邊飾，或為填充，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使整體視覺效果顯得清秀典雅。

1.2 發展時期的植物紋樣

在隋唐時期，傳統植物紋樣有了歷史性的轉折，裝飾內容從以動物神獸為主體逐漸轉變為以花鳥為主體，脫離了之前的古拙風格，具有寫實風韻。裝飾意義的改變確立了人的主體地位，自此，以動物紋樣為主的裝飾紋樣時期逐漸走向終結，開啟了自唐代以來以花卉為主的裝飾紋樣時代，這一時期的典型植物紋樣主要有以下兩種。

1.2.1 牡丹紋

牡丹紋是我國工藝美術裝飾中應用歷史最久、范圍極廣的一種紋樣。牡丹紋飾的主要構成形式為團花、纏枝花紋，以及與其他的紋飾相結合的形式。牡丹紋被廣泛運用于唐代的工藝造物，如金銀器、銅鏡、織錦、蠟染、石刻等，最精美的尤屬石刻牡丹紋。牡丹紋飽滿圓潤的造型與唐代繁榮的太平盛世緊密相連，是皇室貴胄極其喜愛的裝飾元素，這種審美傾向也快速風靡整個社會。唐代的社會背景使得牡丹紋大放異彩并在后世持續流行，促使以牡丹為題材的紋樣成為最常見、最富于變化的植物紋樣。

1.2.2 寶相花

寶相花，是指以牡丹或蓮花為母體的經過藝術加工的一種花紋樣式。它汲取了各種花卉的形象特點，簡化提煉，使之程式化、樣式化，花瓣形似如意，外形工整，結構嚴謹，因而富于裝飾美。唐代寶相花紋樣的基本結構為“十”字、“米”字、圓形輻射三種，花瓣為單獨的個體，遵循條理與反復的構圖方式，但在造型上千變萬化，由簡單到復雜，由扁平到立體，它們相互組合，層層疊加，組合成各式各樣極具裝飾與形式感的花紋。寶相花紋樣的花瓣造型多變，主要有勾卷瓣、桃形忍冬瓣、云曲瓣三種［5］。寶相花在唐代發展到頂峰，之后歷代也均有應用，寶相花紋樣在中國植物紋樣發展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起到承前啟后的作用，是多元文化碰撞的經典之作。

1.3 盛行時期的植物紋樣

宋元明清是植物紋樣的盛行期和成熟期，其由之前的符號型向敘述型發展。宋代與唐代相比，裝飾風格恬淡高雅，注重精神文化，且更加平民化，植物紋樣也更注重寫實。元代尚白尚藍，植物紋樣多以寓意氣節和吉祥的題材為主。明清時期，工藝美術登峰造極，植物紋樣達到了高度的樣式化，具有顯著的裝飾美。按照歷史流變順序，這一時期的典型植物紋樣主要有以下三種。

1.3.1 生色花

生色花，指花葉形狀較為自然寫實的一類花草紋樣。宋代對花草紋的描繪一改之前花草多變形、比較程式化的風格，而多用生色花這一較為寫實的形式。生色花在宋代陶瓷、壁畫中應用甚多，如磁州窯生色牡丹紋瓷瓶，瓶身飾以一朵牡丹，枝葉自然隨意地舒展，花朵也是自然綻放的姿態，凸顯了樸素典雅的氣質。

1.3.2 八大碼

八大碼是元代最為流行的陶瓷裝飾紋樣，它是八瓣變形了的蓮花紋，以此為框架，于內部飾以各種珍寶圖案，珍珠、錢紋、書冊、銅鏡、方勝、石磬、犀角、艾葉八種寶物，故通稱八大碼，又稱變形蓮瓣紋，用以表示財富、辟邪等吉祥意義。元代蓮瓣或裝飾在器物足部，或裝飾在器物肩部，作為主紋的陪襯紋樣。八大碼在陶瓷瓶、罐、碗等器皿上均有應用，每個蓮瓣周邊都以寬線勾邊，來區分瓣形。元代之后，八大碼承襲沿用，但變化不大。

1.3.3 纏枝花

纏枝花是忍冬紋的另一種形式，是明代廣泛流行的植物裝飾紋樣，花莖呈波狀卷曲，彼此穿插纏繞，又稱串枝花、常青藤，有永遠長青、連綿不斷的吉祥寓意，多用于明錦和明瓷裝飾中。纏枝花紋樣因花朵的種類不同而名稱各異，以牡丹為花頭的稱為纏枝牡丹，以蓮花為花頭的稱為纏枝蓮，以菊花為花頭的稱為纏枝菊，以牡丹、蓮、菊等多種花為花頭的則稱為纏枝四季花。纏枝花的圖案多為平面應用，紋樣組織呈網狀向上、下、左、右四面伸展，一般以四方連續的方式排列，瓷器上亦作二方連續排列。

2 中國傳統植物紋樣流變的藝術特征

2.1 多樣化構成形式

中國傳統植物紋樣因為自身適應性強的特性，與動物紋樣、幾何紋樣相比，其構成形式更全面，可以簡單分為單獨植物紋樣構成、連續植物紋樣構成，前者包括單獨植物紋樣、角隅植物紋樣、帶狀植物紋樣、適合植物紋樣；后者包括二方連續植物紋樣、四方連續植物紋樣。同時，植物紋樣也可以通過上述兩種構成方式與其他類別的紋樣構成綜合型紋樣。最初的植物紋樣都是以陪襯的形式出現，作為角隅紋樣或邊飾紋樣，起點綴作用，隨著經濟文化的發展，植物紋樣逐漸成為主流，作為裝飾紋樣的主角，其中大部分非寫實紋樣的構成基本遵循對稱原則。

2.2 多時代延續

植物紋樣的造型發展存在延續性，在順應時代傳承的同時，會根據時代背景的變化衍生出新的形式。比較具有代表性的紋樣有忍冬紋、蓮花紋、牡丹紋等。以蓮花紋的演變為例，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出現了本土樣式的蓮花紋；到了漢代，本土蓮花紋的形式日趨明確，以造型寫實的蓮花紋為主，本土蓮花紋在初期以四瓣、八瓣居多，瓣形多為桃形。受到印度文化影響后，早期多為印度蓮紋樣式；到北魏中后期發展出新的形式；唐代的蓮花紋在構成上比南北朝更豐富，有些則演變為寶相花形式；至宋代逐漸被廣泛應用到日用瓷器皿上。宋代以前，蓮花紋大多構成俯視狀的圓形，宋代蓮花常與荷葉、蓮蓬等組成側面形，變化豐富，生動活潑。到元代漸向寫實過渡，明清時期以國畫形式為主。總之，植物紋樣的延續性體現了其強大的包容性和藝術生命力。

2.3 多元文化碰撞

中國傳統植物紋樣的造型是多元文化碰撞與交融的結果。多元文化的碰撞主要在于外來文化與本土文化、宗教文化與世俗文化、貴族文化與士庶文化等。魏晉南北朝時期，蓮花紋受到印度蓮花紋造型的影響，忍冬紋的造型和棕櫚葉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唐代，植物紋樣受外來紋樣影響，在本土化之后衍生出新的變種紋樣，范圍涵蓋了本土民眾視覺上更易于接受的造型，以及紋樣寓意轉化之后與本土文化融合的新形式。宋代更加注重民間日常用品的生產，由此興起了一股反映百姓生活情趣的植物紋樣之風。進入明清時期，植物紋樣吸納了充滿西方異域風情的紋樣類型，相互之間的借用、模仿為中外紋樣增添了新意。

2.4 多吉祥寓意

追求生產繁衍、幸福安康一直是植物紋樣存在的精神動脈。植物紋樣的吉祥觀念是與時俱進的，在各個時代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其具備不同的情結。秦漢時期，讖緯神學漸興，盡管這一時期的植物紋樣不多，但許多先秦傳說中具有靈異功能的植物一直很受人們的重視，為后世的植物紋引申吉祥寓意指明了方向［6］；魏晉南北朝時期，人們的思想意識受到桎梏，因此植物紋樣的寓意多與信仰相關；唐宋時期經濟文化繁榮昌盛，關注生活、祈盼和美的喜慶情結成為這一時期的主題，宋代也繼承了這些喜慶意象；明清是吉祥紋樣的成熟期和高峰期，紋樣作為觀念的再現，表現出多元的情結。

2.5 多載體運用

中國傳統植物紋樣因種類、時代變化、工藝發展，常用的載體形式各不相同，且同一紋樣會被運用到多種載體上。魏晉南北朝以石刻、陶瓷居多；唐代手工業空前發達，促使植物紋樣在眾多載體上大放異彩。一種載體移用另一種載體上的紋樣，在我國有著悠久的歷史。在唐代，不同載體上的紋樣互相吸收、借鑒的情況甚多。明清時期則是傳統植物紋樣的成熟時期，工藝技術登峰造極，大致分為兩類：一類工藝品極力追求外觀華美富麗，如一些彩瓷、漆器、玉雕、牙雕作品，為了滿足皇室貴胄觀賞、把玩的需要，會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精雕細琢，這使得此類紋樣的造型過于華麗精美，實用功能淡化；另一類是利用普通的原料大量制作的民間工藝品，如風箏、陶塑、泥塑、剪紙、皮影等，這些工藝品上的植物紋樣多以實用為目的，因而通常造型樸素自然，體現了民間淳樸的生活習俗和清新的審美風格。中國傳統植物紋樣適用性極強，不受工藝和載體限制，風格千變萬化，具有靈活性和廣泛性。

3 植物紋樣的創新與應用

裝飾紋樣映射的是一個時代的縮影，反映了時代的審美情趣與思想文化，中國傳統植物紋樣發展至今，應當演變出適應新的時代需求的形式與風格。本文結合中國傳統植物紋樣結構、樣式、風格等，對植物紋樣進行創新設計并將其應用于“豆先森”品牌VI中（見圖1）。

圖1 植物紋樣在“豆先森”品牌VI中的創新應用

當下較為流行簡約、典雅的紋樣風格，而幾何圖形作為一種流行于20世紀的紋樣得到了廣泛認可。點、線、面的排列組合按照重復、翻轉、旋轉等構成法則變化，簡練且頗具裝飾美［7］。因此，采用單元紋樣構成的方法，選取豆漿品牌“豆先森”的核心元素——黃豆。提煉黃豆的輪廓，運用貫穿中國植物紋樣史的“十字結構”，以放射形且中心對稱的方式穿插，組合成整體圓潤飽滿的造型為紋樣的基本單元，運用現代設計手法，如彌散效果、幾何構成等，搭配較鮮艷的色彩，以簡約明快的方式創新演繹傳統植物紋樣，使整個畫面和諧、亮麗、飽滿而不乏傳統韻味。該紋樣既可以單獨使用，也可以通過四方連續排列組合成完整的紋樣畫面。

4 結語

中國傳統植物紋樣是歷史的縮影，可從中發掘我國藝術發展的規律和人們的精神取向。每個國家有不同的歷史文化背景，孕育出來的設計風格也有所不同，中國設計師要想形成自己的風格，就必須繼承傳統文化元素，將傳統植物紋樣作為創作之源，應用于現代商業設計中，實現傳統與現代的融合。另外，在呼吁人們保護傳統植物紋樣的同時，紋樣也要在傳承的基礎上推陳出新，使其被應用到設計中時既符合現代審美又不失古典氣韻。

參考文獻：

［1］ 古月.中國傳統紋樣圖鑒［M］.北京：東方出版社，2010：62-63.

［2］ 袁宣萍.論我國裝飾藝術中植物紋樣的發展［J］.浙江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1）：91-95.

［3］ 齊芯.植物紋樣在裝飾藝術中的運用［J］.美術教育研究，2018（11）：79.

［4］ 田自秉，吳淑生，田青.中國紋樣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192，228.

［5］ 劉雙.唐代寶相花紋樣小考［J］.設計，2016（23）：22-24.

［6］ 張曉霞.中國古代植物裝飾紋樣發展史［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10：208.

［7］ 楊曉燕，王美玲，杜越.漢規矩鏡紋樣在女性化妝品包裝設計中的應用［J］.包裝工程，2018，39（6）：69-73.

作者簡介：盧煊（1997—），男，江蘇泰州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品牌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