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階（外二首）

嚴剛

被人為地鋪在通往山頂的路上

任何一種解讀

都不可改變它的沉默

這么多年，早就忘了當年鑿刻之痛，是如何

搬到一座山的半坡

經歷無數晝夜，僅有的粗劣

也在腳下，變成

發光的石頭，并保存著完整

沒有人想起，包括它

也不知道自己

是誰，身體已長滿青苔和塵土

唯一慶幸的是：有你經過

突然覺得，踩疼的瞬間也是一種慰藉

一座木橋

它橫亙在河水的兩岸，幾塊木板

被鋼絲扶直腰身

不知是出自誰人之手

它粗獷的木條

有流水不甘寂寞的影子，隨著迂回的方向

日夜貫通于無形間

我每次經過，都小心翼翼

嘗試著腳步的重量

生怕壓傷它即將腐朽的身體而斷裂

以及深處流水中的小魚

會被某種聲音

迫使它們失去逆水上游的信念

木橋的孱弱，它多像我們

背負在平素生活里

重擔的親人，承載著生命成長的分量

方言

從表情和語感里獲得信息的準確性

并下意識認同

而其實，我沒有理解原意

以至于，我們走在兩種不同的路徑，偏離軌道

經過山川和流水

從誤區里找到普通話的切入點

終于明白方言

保持初始表達的方式

三十年鄉音未改，現在

面對那些親人

是漂泊者唯獨可能指認的身份并尊重

他們各自歸屬的清音

我也是，不過是南腔北調

提取的音符

唱歌，讀誦或急于傳達的某個時刻

方言會從唇齒間

如泉水涌動，質樸且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