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棟
春日正盛。決絕的人從大路離開
黃鸝鳥斜刺里躥出,它的身后
羽毛掉隊如輕煙旋落
順便收攏雛鳥單調的啁啾聲
汪劍釗說,“春天已無法直立”
我看見的是,新草初綻,風過無痕
一些樹木的根部,菌子還未出生
新的蘆藜垂下雪白的憂傷
——林間有陽光蔭蔽的落寞
也有不為人知的晴朗
沒有什么事物,能夠在起點
先行折返。執拗的人
寄希望于更難的某天
雨從高處落下,風由東南而來
那么多海棠沒來得及盛開
就凋落了,西府如何?
垂絲又能怎樣?相比于百草
山巒具有婀娜的品質
你看,那起伏的曲線深處
我們早前登頂的文峰塔
磚石剝脫、夯土傾塌
幾個世紀留存的一點念想
所謂盛世也不能保全
只有晨光里按捺不住的扯皮草
在落花的潰敗中,漫上塔頂
往上,是一截灰白的煙塵
比飛機短,比落日長
往下,直通三十里外的汾河
路是斜著走的石頭
幾十年前,不知哪位老先生
將這座小廟臨摹紙上
花間隱匿的部分,大約是一僧、一樹
一嗓子由遠及近的雞啼
林間安逸,去年拍電視
留下的碉堡
已在風中成為民宿
墻上的白石灰落了大半
依稀傳出攻堅時密集的槍彈聲
霧靄從遠處漫過來
辨不清此山還是彼山
枯藤纏繞山腰,有一兩條
越過溪水,仿佛要進入林地
眼前這些柞木,蓋過房,燒過炭
大部分時候作為柵欄
把牛羊圈在一起,以防走丟
牧人如天空中的星星
有時隱沒
有時晾出發黃的羊皮襖
無據可查。雞蒔里吼得最歡的
往往是跛腳的大嬸兒
竹篩有細密的孔洞,也常有
可以瞬間發力的未知危險
有時候,玉米粒是對的
并不暗藏使飛蛾投火的機鋒
作為饋贈,我們將手捂在身后
揣測對方喜歡的物種
并在一輪又一輪糾結中
期待各自喜歡的一些事情發生
光線具有折射萬物的功效
被無限放大或變形。打谷場上
泥土成為新的煙塵,擊壤
有時候僅僅是幻覺
而流水充當了常年參照物
它頭頂的渡船和橋梁
反復做著一件令人厭煩的事
比如水滴石穿,比如水落石出
月亮輕移出海,風鼓桅帆
往北,可抵達青■
杯盞不是空的,它的內部
盛著火,硝煙在石上
而山門鎖銹。黎明時籠手
遠近都是旁觀的人
舟楫早已用盡
再不撒開,雞鳴將喝斷五更
翠鳥銜來金棘草
初是眼淚,而后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