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乃予 史方平

[摘? ? ? ? ? ?要]? 經濟學家將勞動力技能(人力資本)視為經濟增長的引擎、經濟增長的主要貢獻者。作為人口大國,我國一直在向智能化制造業進行轉型和升級,以低技能和低成本的經濟發展方式為基礎,然而這又成為產業升級的主要制約因素。我國要想實現高質量的發展就要加強對技能型人才的培養、管理和儲備,這也是技能型社會建設的主要推動力。因此,基于主要發達國家的比較分析的研究視角,對技能型社會建設的制度框架研究成果進行總結與分析。
[關? ? 鍵? ?詞]? 技能型;社會建設;制度框架
[中圖分類號]? G710? ? ? ? ? ? ? ? ? ? [文獻標志碼]? A? ? ? ? ? ? ? ? ? [文章編號]? 2096-0603(2023)17-0017-04
一、研究背景
為了積極促進政策落實,我國政府在2021年的全國職業教育大會上提出“建設技能型社會”,之后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印發了《“技能中國行動”實施方案》。2021年10月,針對提高職業教育發展質量頒布了相關政策,政策中強調我國的技能型社會應于2035年基本建成。顯而易見,技能的形成已被我國政府視為經濟轉型升級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技能型社會是以技能形成體系為基礎,強化職業教育,營造“國家、社會重視技能培養,國民都能學習和掌握技能”的社會風尚。如此,技能型社會即運用技能推動社會的發展,那么學習和掌握技能將會常態化。
由于技能型社會提出的時間并不久遠,就目前而言,學術界和政府政策方面與技能型社會建設的相關研究較少。在此背景下,我們更需要理解:究竟什么是技能型社會,其給教育尤其是職業教育帶來怎樣的變革?如果這對我國來說目前仍是一個“新興”的理念,那么較成熟的主要發達國家的技能形成制度框架又能否成為可供我國借鑒的模板呢?這些均是十分重要的現實問題。
二、研究對象與方法
(一)研究對象
本文最終選取的研究對象為瑞典、日本、美國和德國。主要原因有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對象四國產業發達,技能培訓體制較為成熟和完善,對中國具有借鑒和參考的價值;另一方面是按照Busemeyer和Trampusch(2012)的分類,這四個國家分別屬于不同的類型,對其差異性和典型性進行探討,有助于我們理解開展技能型人才教育的特點,同時與典型樣本標準相符[1]。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擬采用比較研究法,通過對典型樣本國在技術技能人才培養的制度框架進行比較分析,以解釋構建技能型社會所蘊含的普遍規律和特殊表現。本研究借鑒了貝雷迪的經典比較教育研究模型(描述、解釋、并置、比較),并根據奧斯特羅姆的制度分析和發展框架(見圖1),嘗試對國際上的技能培養體系展開對比和分析。
三、研究現狀
(一)關于技能型社會
通常來說,技能被理解為人力資本的一個組成部分。在舒爾茨(2017)的界定中,人力資本是由勞動者掌握的知識、技能等組成,他認為勞動力質量會通過人力資本得到充分體現,這種資本是無形的,并且相較于其他資本類型擁有獨特的彈性和異質性[2]。從其效用來看,亞當·斯密早在其《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中就曾提出“決定工人才能的主要是教育和分工”,盡管很多因素都會影響薪資待遇,但學習成本以及學習難度決定了個體的專業技能,只有那些具備才華和知識的生產型人才能夠獲得更高的薪資[3]。在此基礎上,現代經濟學家們研究人力資本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并使它成為世界不可抗拒的潮流,人力資本要素是經濟發展中的關鍵也早已成為全球共識。
盡管我國擁有全球最大規模的勞動者群體,但根據2020年麥肯錫全球研究院公布的相關數據可知,我國有將近2.2億的勞動者會于2030年就業時受到自動化技術帶來的影響(劉曉等,2022)[4]。也正因為如此,在全球生產價值鏈條秩序重新洗牌之際,我國政府提出建設技能型社會,通過高技能人力資源的培養,實現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那么,究竟什么是技能型社會呢?
有研究者提出,基于吉登斯社會投資型國家模式,以學習知識、掌握技能、積累經驗作為推動社會發展的主要理念,這便是技能型社會,制定社會合作制度為所有勞動者提供學習技能的機會和平臺(張學英等,2022)[5]。按照吉登斯的理解,在大部分工業化社會,福利國家會緩解底層人民的貧窮現象以及社會排斥問題,國家的補貼和幫扶能夠使個體在面對困難時突破局限性(吉登斯,2009)[6]。這一點,與我國政府的意見不謀而合。因為產業升級不僅是一個單純的經濟問題,更是一個社會問題,高科技研發與車間生產之間的巨大鴻溝加劇了技術人員與一線工人之間的社會不平等。對于這部分構成我國產業工人隊伍的主體,其也需要國家進行制度設計,創造充分就業的環境并保證提供充足的工作機會。持同樣觀點的學者(石偉平,2021)認為技能型社會就是創造人人接受職業教育與培訓、人人接受勞動精神和工匠精神熏陶的社會氛圍與教育機會。而推動技能型社會建設的動力方面,雷世平等人(2022)認為社會經濟結構的演化、產業的轉型升級以及人民對美好幸福生活的主觀追求催生了這樣的制度和組織行為。
當然,由于技能型社會提出時間并不久,學術界對其含義的建構也并未達成一致。但從目前的研究來看,技能型社會超越了以學校職業教育為中心的邊界,且更加關注社會成員在技能培訓上的行動及其所帶來的福祉。
(二)技能型社會建設的國際比較研究
隨著國際貿易的開放和資本在全球范圍內的流動,特定類型的技能受到了各國的關注。盡管人力資本最常見的指標意味著具有一定規模和數量的職業教育,但在職培訓至少同其一樣是決定生產力的重要因素。因為眾多行業都需要特殊技能,而普通職業教育提供的技能培訓永遠是有限的。因此,政策制定者對工人技能培訓問題的關注也不足為奇。
隨著我國政府在2021年提出技能型社會理念,學界開始關注我國之外其他國家的做法,為我國尋找一個可供借鑒的模板。邵程林(2020)通過對比美國、英國、德國三個國家產業工人技能形成體系指出,它們之所以能獲得相對的成功,原因在于其構建了成熟的產業工人技能形成體系,作為重要保障的基本制度,如技能投資、技能認證、技能使用、社會合作制度等,能夠充分協調利益相關者的角色,但不應忽視的是這三個國家都最大限度地發揮了職業教育培訓的作用[7]。學歷框架與資歷框架是構建技能型社會的制度集合的落腳點(張學英等,2022)。我國自2019年開始在職業院校和應用型本科高校內實施1+X證書制度(學歷+若干職業技能等級證書),所以部分研究者著重探索了在資歷框架制度上較為成熟且具有代表性的國家,如英國和澳大利亞(張學娉,2021;彭振宇,2021)。
但在發達國家技能形成體制方面,根據Busemeyer和Trampusch(2012)的分類,主要有以下四類:第一類是自由主義技能形成體制,代表國家為美國;第二類是分割主義技能形成體制,代表國家為日本;第三類是國家主義技能形成體制,代表國家為瑞士;第四類是以德國為代表的集體主義技能形成體制,這四者的區別在于企業和國家卷入的強弱,是由國家全權干預還是交給市場自治。不同形成體制下的政策實踐會導致不同的經濟社會結果(王星,2021)。此外,還有學者關注了我國周邊國家的實施情況,張學英(2021)在其《產業工人技能形成的國際比較與借鑒——來自日、新、韓、印的觀察》著作中系統考察了日本、新加坡、韓國、印度四個亞洲國家在經濟發展過程中推動產業技能形成的實踐軌跡,且這四個國家均以政府為主導力量,國家參與程度較高。
總體而言,對技能型社會建設的關注,尤其是技能培養方面,隨著我國政府提出于2035年基本建成技能型社會的政治計劃,引發了學界的關注。對技能型社會的理解主要集中在對其理論建構、動力機制解析、特點意義等方面,而基于國際視野的比較研究大多關注資歷框架方面,對學歷框架內的普通職業教育關注較少。
四、研究結果
(一)研究對象技能型社會建設經驗
1.相關利益群體的有效統籌與高效參與
技能型社會建設的基礎在于重建對于“技能”的認識。過去的觀點往往認為技能是歸于職業教育與培訓領域的,但實際上技能體系的建立需要政府、教育與社會培訓體系、勞動力市場和企業行業間的跨部門協同與互動,并在此基礎上實現技能供給側與需求側的有機統一。宋天梟(2017)提出,德國為更好地配合《國家職業培訓和技術工人資格公約》中所商定的政策,組建了現代和未來訓練聯盟;通過聯邦立法對校企合作企業進行有效管理,為培養技能型人才、推動技能型社會的建設提供訓練機會和平臺,由企業具有豐富實踐經驗的師傅制訂周密的教學方案,將職業技能和工作經驗傳授給學徒;由行業協會來協調不同行業之間形成的利益,從而填補政府在管理上難以涉及的內容,有利于建設技能型社會。美國建立了“合作教育”機制,即能夠提供教育服務功能和職業技能培訓的機制,主要通過“社區學院”來培養技能型人才。社區成員可以在“社區學院”內參與各種興趣培訓,以根據他們的需求來提升自身的工作技能和擇業能力,在完成學業后可獲得“結業證書”,進入大學繼續深造。
2.職業教育賦能技能體系建設
黨的十九大報告強調應培養技能型人才,推動技能型社會建設,推崇勞模精神,營造“以勞動為榮”的社會風尚。劉曉、李甘菊(2022)提出技能型社會的建設從本質上來看是通過具有技術含量的生產勞動促進國家經濟的持續發展,而職業教育在技能型社會建設上具有重要意義。德國在培養技能型人才方面取得了優秀的成績,其為了推動技能型社會建設和社會經濟發展建立了“雙元制”機制,何為“雙元”?即職業院校和企業。德國為了給職業院校的教學提供保障,使課程教學能夠與時俱進,通過州立法制定了職業院校的基礎文化和相關專業的理論,使學生能夠將所學的知識應用于實踐中。另外,我國很多技能型人才在發展過程中會受到學歷的限制,而德國通過建立獨特的教育制度使人才發展不再受限于學歷,并且支持學生從普通學校轉入職業院校,既滿足學生對理論知識的學習需求,又滿足對技能實踐的需求。石偉平、郝天聰(2023)提出瑞典不同于一些實行學徒制的國家,其開展職業教育的主要場地為學校,并且在教學中對實踐操作十分重視,職業院校和綜合高中都建立了與實際工作場所十分相似的實習車間與設備。同時,瑞典的職業院校及綜合高中還規定職業學科的學生在校學習時必須開展校外學習,并且時間要達到總課時的15%。
(二)我國技能型社會建設的啟示
1.頂層設計主導推動
政府和黨委應主導技能型人才發展和技能型社會建設,由政府開展科學、合理的宏觀管理,為了確保培養技能型人才的有效性,人力資源和勞動社會保障部門應制訂完善的方案,促進社會各力量之間互相配合。雷世平、樂樂、謝盈盈(2022)提出黨委政府應落實三方面內容:一是將技能型人才培養當作工作目標,分析并落實工作目標,提出科學、有效的方案,對人才培養工作進行嚴格監督。二是在政府干部的考核指標中把技能型人才培養的相關工作情況當作一項權重,結合考核結果與政府領導干部的業績,影響其之后的調動和獎懲。三是針對技術型人才培養工作制定專門的報告制度,同時支持技能型人才參與到社會建設發展中,增強他們的責任感。政府在技能型社會建設中要發揮主導作用,在各級工作目標中落實技能型人才培養工作,制定“一把手”抓“第一資源”的目標,推動人才培養工作現代化,開創技能型社會建設新局面。
2.發揮企業的主體作用
如今國際競爭愈發激烈,企業也需要進行轉型升級,對職員教育和技能培養體系進行完善。企業是向國家傳輸技能型人才的重要力量,也是技能型社會建設中的主體之一,對此,企業應發揮自身的主體作用,為一線勞動者提供接受培訓的機會和環境,以建立企業內部的技能型人才體系。汪耀武(2022)提出企業應完善內部職業成長體系,為所有員工提供學習和發展的途徑,以增強員工對企業的認同感。在開展企業內教育時,應挖掘不同員工的潛能,注重開展團隊精神、協作能力等方面的教育,以培育員工的工匠精神、文化素質和技術素質,創新技能型人才培養模式。技能型社會建設需要調動各個主體的積極性,企業是產業用人主體,也是技能型社會建設中的一個主體,在職業技能形成方面起關鍵作用。對此,企業要根據生產需求建立學習共同體,強化對職員的培養,提高通用性人力資本,使員工的技術變遷能力得到提升。這樣企業和員工才能得到共同發展,推動技能型社會建設。
3.建立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
(1)以政府作為建立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的主體
從微觀和宏觀兩個層面對我國建設技能型社會進行分析,一方面是微觀角度,是社會成員個體實現自我發展、滿足自身需求的必然所需;另一方面是宏觀角度,是社會群體提高自身在市場中的競爭優勢的需要。由此可知,技能型社會建設有著多元化的主體。縱觀現階段的社會發展情況可以發現,社會成員在學習技能的意識和能力上存在巨大差異,企業以及非政府組織等又缺少足夠的建設主體力量,很難作為建立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的主體。而政府這個組織體系不僅擁有豐富的社會資源以及公共服務職能,還符合技能型社會的公共性質,相較于社會成員、企業以及非政府組織更適合成為建立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的主體。同時,在此過程中,政府能起到創造良好環境、投入充足的經費、建設相關的制度體系、有力執行相關制度等作用。由此可見,政府需要發揮自身的主體作用,明確權利和責任,以主導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的建立。
(2)以科學認知作為建立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的前提
建立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具有自覺性,政府作為主體,其自身的認知程度會直接影響最終的建立效果。換言之,成功建立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的重要前提是政府對此予以科學、全面的認知,并且按照動力機制的運行規律執行,這樣才能推動我國技能型社會的建設。段曉聰(2022)提出從一方面來講,政府要對技能型社會發展動力機制進行正確的認知,充分了解現階段社會經濟的發展以及產業轉型與個體需求之間存在的沖突,從本質上明確其中的關聯。從另一方面來講,政府要對技能型社會發展動力機制進行全面的認知,了解建構過程中各個環節和要素之間的聯系以及運行方式,明確自身在其間發揮的作用和主導地位,并采取有效的措施為成功建立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提供保障。
(3)以制度體系作為建立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的內容
建立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的過程十分復雜,并且涉及多個領域和層次,需要不同主體的配合與協同,這樣才能推動這項龐大工程的順利開展。需要注意的是,建立該機制的架構中需要存在一些有關聯的內容。相關研究提出技能型社會發展過程中會出現客觀動力向主觀動力的轉化以及自發機制向自覺機制的轉化。要保障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的成功建立,需要政府發揮主體作用,從主客觀動力入手體現出“兩手”作用,整合制度規制力、個人內生力、社會助推力以及教育支撐力,各機制“合力”形成更加完整的制度體系,促進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體系的完善,大力推動我國技能型社會建設的發展。
(4)以保障條件作為建立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的支撐
我國要建構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需要以保障條件作為支撐,包括制度保障、組織保障、技術保障、物質保障以及創造社會輿論環境等。不論以哪方面作為技能型社會建設的主體,采取哪些方式,以上條件都是不能缺少的。技能型社會建設從某種角度來講與學習型社會建設相同,主體具有多元化特點,不只有政府,還有企業、家庭、社會組織等。屈娜(2022)提出不同參與主體均能夠為技能型社會建設提供保障條件,只有多個主體共同參與到技能型社會建設中,才能凝聚多方面的力量來推動這項大工程的發展。對此,首先,我國應建立健全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的組織領導機構,由政府作為主導,社會組織協助,社會群眾參與,強化相關的科學謀劃和組織協調。其次,為了最大限度地推動我國技能型社會的建設,應建立配套的運行機制,這樣才能使其成為主要的推動力。最后,對技能型社會建設政策進行完善,同時完善相關的法律機制,以營造和諧、良好的建設氛圍,為建構技能型社會建設動力機制提供良好的法治環境和社會輿論環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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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栗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