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文 史雯雯 聶 蕊 李 翔
新疆財經大學
高端制造業的水平代表了一個國家的綜合國力與核心競爭力,無論是在2015 年5月國務院印發的專門針對我國制造業的戰略性文件《中國制造2025》中,還是在被寫入2021 年3 月11 日發布的“十四五”規劃的“深入實施制造強國戰略”這一遠景目標中,制造業均彰顯出了其在一國經濟中的戰略地位。在2020 年全球經濟遭受疫情沖擊的環境下,我國制造企業面對著日趨龐雜的全球供應鏈、要求愈發苛刻的國內外客戶、接連不斷的貿易摩擦以及隨時跌宕的國際市場,諸多難題令其疲于應付。值此腹背受敵之際,夯實工業基礎、壯大國家高端實體制造業乃解決我國經濟眼下困境的當務之急。如何在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浪潮中充分將現代化、高質量化與制造業緊密結合,打通全產業鏈,提高從研發到產出各層面的科技水平,從而促進我國制造業的整體效率提升,是我國經濟亟待解決的現實問題。
除了科技推動、創新投入、數字化轉型等直接從內部提升制造業效率的舉措外[1],在新發展格局下,穩固國內經濟自立自強能力的同時,合理利用外部交流機會間接促成我國制造業的發展也不失為一條可走之路[2]。對外直接投資(以下簡稱“OFDI”)作為國際投資交流的一種手段,是促進生產要素高效自由流動的重要措施之一,也是影響制造業生產效率的一種方式。近年來,隨著我國高水平對外開放新格局的逐步形成,各類高質量“走出去”項目也在大力推進,中國企業的對外投資金額已在2014 年趕超國外資本對我國企業的投資(見圖1),OFDI 成為我國主要的國際間資本轉移方式。且從圖2可以看出,這些年我國OFDI流量全球位次總體呈上升趨勢,更是在2020 年一躍成為全球排名第一的國家。

圖1 2010-2020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金額與外商直接投資金額對比情況

圖2 2010-2020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在全球的位次
OFDI能對母國產業的各方面帶來怎樣的影響,是學術界亙久不衰的議題。區別于發達國家向外輸送過剩或淘汰產業的OFDI動機[3],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我國的OFDI動機偏向戰略資產及技術尋求[4],那么OFDI對我國產業產生的影響或許也與發達國家不同。根據已有研究,伴隨知識尋求類型OFDI而來的國際間技術互動、技術傳遞和技術擴散以及各地域高級專業資源向母國的轉移等一系列活動,會對母國產業產生正向影響[5]。那么OFDI,這種擁有逆向技術溢出效應的國際投資活動,或許可作為提升制造業生產效率的工具之一。
本文旨在通過考察我國OFDI 對制造業影響的傳導機制來確定OFDI 對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的作用。其次根據相關研究,OFDI 可以通過技術進步推動國內整體產業結構升級[6],整體產業趨好的大勢又能給制造業創造蓬勃發展的環境,因此本文又一目的是探究產業結構升級能否作為中介機制對我國OFDI 與制造業生產效率之間的關系產生傳導影響。
在本文中,還將評估我國東西部不同區域OFDI 對本地區制造業生產效率的影響效果異質性以及評估在“一帶一路”倡議下OFDI 對政策劃定區與非劃定區制造業生產效率的影響效果異質性。
鑒于此,通過構建2010-2020 年省級面板數據集,本文實證研究了中國OFDI 與中國制造業生產效率之間的關系以及產業結構升級在其中的間接作用。考慮到區域間差異以及“一帶一路”倡議影響的重要性,本文采用計量經濟學方法對省級面板數據進行分組分析,驗證不同組間的OFDI 對本地區制造業生產效率作用效果區別。
本文后續研究思路如下:第二部分簡要梳理領域內文獻;第三部分進行機理分析說明OFDI 如何影響本國的制造業生產效率,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分析產業結構升級在其中的中介效應和不同區域間的異質性;具體指標和回歸模型的構建緣由將在第四部分進行詳細解釋;第五部分對模型進行回歸并對回歸的結果進行解釋;第六部分則基于前五部分分析得出結論并給出相應的政策建議。
關于OFDI 對母國經濟的影響,前期研究視角多集中于發達國家[7],觀點主要分為兩派。一派研究認為OFDI 對國內經濟在中觀層面和宏觀層面都能產生正向促進的影響[8],“產能轉移”調整母國產業結構,“技術進步”助力母國產業技術革新[9],且在對工人的技能水平影響上,雖然對母國低技能產業的工人和高技能產業的工人作用效果存在差異[10],但總體都是促進作用[11]。另一派相左的研究認為,發達國家的OFDI 目的主要在于輸出過剩產能,利用發展中國家較便宜的生產要素,這類投資模式容易造成母國產業鏈缺失,大量OFDI 會使國內產業鏈向外轉移導致國內產業結構“空心化”,如果過度依賴國外進口,產業衰敗和貿易收支逆差等問題將迫在眉睫[12],物質生產部門的銳減會引致一大批以此謀生的工人失去就業機會。然而,發展中國家的OFDI 動機與發達國家不盡相同[13],其目標主要是戰略資源的獲取[14]。就發展中國家來說,對發達國家的技術、工藝等各方面的模仿不失為其更加快速地發展自身產業的一條捷徑[15]。在這種機制下,發展中國家在日益增多的對外投資活動中,學習和轉化發達國家的先進技術和科技成果,其中的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對母國的產業普遍帶來積極影響[16]。
單從制造業層面上看,我國對發達國家的知識尋求型OFDI,有助于我國制造業消化、吸收先進技術并逐漸累積自身能力[17],同時在技術互動、技術傳遞和技術擴散活動中,我國制造業的結構也在逐漸發生變革[18]。站在產業總體層面上,在OFDI 激勵制度逐步完善的情況下,走出去的企業有一定技術進步反哺效應[19],能對國內產業總體的升級起到一定推進作用[20]。除了對發達國家的逆向型投資,對發展中國家的OFDI,可以轉移我國過剩的產能,調整我國的產業結構,為制造業自身的轉化與提升提供充沛的生產要素和環境[21]。雖然大部分研究都顯示出積極的效應,但不能忽略其中的不同聲音,近來有學者的研究結果指出,OFDI 的逆向技術溢出對我國產業科技層面的高技能需求型技術進步產生抑制效果[22]。國際經濟政策的不確定性沖擊也影響OFDI 對中國制造業發展所起的作用,這些政策波動抑制著國內制造業向高水平攀登[23]。且必須一提的是,我國這些年在國際投資中雖瞄準發達國家,一流核心技術卻依舊很難通過國際市場交易輕易獲得,技術差距無法通過此路徑追趕超越[24]。因此,在考慮各方面情況下,繼續研究OFDI 是否有助于我國制造業生產效率的提升,就顯得十分重要。
作為轉型中的最大發展中國家,我國的對外投資動機及其帶來的影響龐雜多變。已有文獻對于OFDI 對母國產業的效應做了大量充分研究,但在相關領域研究中缺少OFDI 對某一具體產業效率方面的作用效果探索。本文的邊際貢獻在于,選擇制造業為研究對象,選取勞動生產率、綜合技術效率、貢獻價值以及總資產利潤率四個方面測算其生產效率,實證檢驗了OFDI 對其生產效率的影響效應,探究二者之間的關聯性。
2.1.1 模型機制
本文受到Desai 等(2009)及Amiti 和Wei(2009)所建立模型的啟發[25],同時借鑒了李磊等(2016)的研究[26],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分析OFDI 對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的影響機制。假設一個參與對外投資項目的跨國制造業企業,其生產函數為Q(k,k*),其中k為國內的生產要素投入,k*為國外的生產要素投入,本文已知產出由投入決定,且生產函數是一個凹函數(即)。此時該制造業企業既面臨國內投入成本也面臨國外投入成本,每單位k的成本是c,每單位k*的成本是c*。企業的收入由函數R(Q,D*)給出(根據通常情況下的需求函數的特性可知,且),D*表示國外對該跨國制造業企業產出的需求,R函數表示在產出水平Q給定的情況下,國外需求D*對企業收入的影響。
企業利潤的函數表示為R(Q,D*)-(ck+c*k*),由此推導出的跨國制造業企業利潤最大化的一階條件為:
在這種設定下,dk 表示引起國內投入的變化,dk*表示引起國外投入的變化,國外c*的變化通過影響k*來影響國內的要素投資活動,進而影響此時,跨國制造業企業利潤最大化的條件為:
由于dc=0,則方程(3)可變形為:
制造業總體水平的提升與生產效率提高有關,實際投入成本的下降是生產效率提高的重要影響因素,從等式(2)中可以看出,c、c*和k、k*的變動方向相反,降低的投入成本與較高水平的要素投資相關,因此,國外要素投資的增加通過影響國內要素再進一步影響要素投資成本,使得制造業生產效率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提升。
該模型表示,OFDI 對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的影響可以通過兩種渠道傳導:影響國內要素投資從而影響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增加國外需求引致國內要素投資增加從而影響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而在我國戰略資產尋求型的OFDI 下,內外投資多為互補性質,OFDI 可對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起到促進作用。
2.1.2 OFDI 對母國制造業生產效率的推動作用和拉動作用
兩個經典的國際貿易理論——產品生命周期理論和邊際產業擴張理論——關于投資國發生OFDI時輸出的是比較優勢產業還是比較劣勢產業方面存在對立的觀點,但其具有統一性——OFDI可在一定程度上調整母國產業結構。依托于我國“走出去”的對外交流政策,類似于發達國家向發展中國家轉移成熟產業的OFDI 機制,我國對其他發展中國家的OFDI 正好可為我國制造業的過剩產能提供一條出路[27],進而閑置下來的生產要素則可用來深入探索更為先進的生產技術、提高制造業的資本技術密集程度,從供給側推動我國制造業在與東道國優勢互補的過程中釋放轉型潛力、提高生產效率[28]。
伴隨OFDI 活動的逆向技術溢出效應,是一種正向的經濟外部性。從東道國擴散來的競爭優勢,影響母國科學技術的革新,能從外部拉動母國本土制造業向高水平發展,生產效率得以提升[29]。
由以上分析得出本文的第一個假設:
假設1:OFDI 對中國制造業生產效率有正向的影響。
OFDI 對國內產業結構的作用,從產業高級化上來看,部分取決于其逆向溢出的技術本身能否被母國充分攫取且推陳出新[30],部分取決于其帶來的知識和人力資源的地域及產業間的充分擴散[31]。從產業合理程度上來看,先進技術的轉移提高了母國的資源利用效率、帶來了技術進步,一批落后夕陽產業就此淘汰,短期乍看之下,國內勞動力會因此流失,而新興產業又暫未形成強有力的自主發展能力,此時的OFDI 可能會造成國內產業結構不夠合理、發展不平衡。但從長期來看,會有產業部門在變革中努力壯大,資源集約型的工業行業開始具有高技術含量和高附加價值,經濟整體逐步走上創新驅動、內生增長的軌道。大量順勢而來的基礎設施投資和優化的供應商網絡,都在影響著國內經濟和產業環境,經濟和產業環境整體的好壞制約著制造業的發展。此外,由于產業價值鏈的存在,制造業某一部門的技術進步可以通過相鄰部門之間的網絡效應發生外溢,加大制造業整體向先進制造邁步的力度。綜上所述,OFDI 不僅直接影響母國的產業結構,而且還可通過產業大環境發展變革對制造業生產效率帶來進一步影響。
假設2.1:OFDI 企業通過對東道國逆向外溢到其內部的各種生產要素進行借鑒與創新,有助于國內產業整體水平的提升,進一步促進制造業生產效率提高。
假設2.2:OFDI 造成本國產業空心化,從而導致國內制造業衰敗,生產效率降低。
充分考慮我國東西部地區的社會生產力發展階段,能發現兩個地域在要素稟賦、基礎設施建設、資源及要素投入的利用效率和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在此基礎上,OFDI 對區域間制造業生產效率的影響可能存在異質性。2013年,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是充分忖度目前國際經濟形勢后的產物,隨后的相關文件詳細圈定了該倡議的涵蓋范圍。處于政策支持下的OFDI 為我國各行各業鋪平了國際間技術轉移、擴散和吸收的高速公路,也必定會對倡議涵蓋省份與未涵蓋省份的制造業生產效率產生差異性影響。
假設3.1:OFDI 對東部地區的制造業生產效率具有更加積極的作用。
假設3.2:OFDI 對“一帶一路”政策涵蓋的地區的制造業生產效率具有更加積極的作用。
本文參考借鑒Hine and Wright(1998)和Simpson(2012)等學者關于OFDI 與國內產業發展關系的實證研究思路[32],通過考慮產業結構這一中介變量以及對外開放、科技進步、政策環境以及外資豐裕度這些控制變量的作用,研究了OFDI 對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的影響,構建如下基本模型:
其中,LNMANUit是MANUit取自然對數的結果,作為因變量,其表征了在t年i省的制造業生產效率情況。LNOFDIit是OFDIit指標取自然對數的結果,作為自變量,其表征了在t年i省存量OFDI 情況。Citτ表示控制變量,YEARit為年份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誤差項。
本文采用Baron 和Kenny(1986)提出的逐步回歸方法來檢驗假設2中假定的產業升級的中介效應[33],模型設定步驟如下:第一步,用OFDI 解釋產業結構升級,回歸探究OFDI 對產業結構升級的效應;第二步,用產業結構升級解釋制造業生產效率,回歸探究產業結構升級對制造業生產效率的傳導作用。
如果γ1和δ1系數顯著,且γ1δ1和δ1的符號方向相同,則表明產業升級的中介作用得到證實。如果γ1δ1和δ1的符號相反,則表明結構升級對OFDI 和制造業生產效率兩者之間的關系有抑制作用。
此外,為了檢驗產業升級的中介效應在影響OFDI 和制造業生產效率的關系時是完全中介的還是部分中介,即檢驗在加上產業升級后OFDI 與制造業生產效率之間的關系是否仍然顯著,為此,本文構建了以下模型:
其中,若δ1顯著,γ1和σ2都顯著,且σ1不顯著,則表明產業結構升級在影響OFDI 和制造業生產效率的關系時具有完全的中介效應。若δ1、γ1、σ2以及σ1都顯著,則產業升級的中介效果顯著但為部分中介,OFDI可直接影響制造業生產效率。
3.2.1 被解釋變量
制造業生產效率(MANU)。本文參考劉奕等(2017)[34]的測度方法,將制造業效率測度分為四個層面,分別是勞動生產率、綜合技術效率、貢獻價值以及總資產利潤率。勞動生產率用各省份各年制造業總產值除以從業人數來度量。制造業綜合技術效率的測算由DEA 方法的CCR 模型計算得出,在計算該指標時,選取制造業年總產值衡量產出,選取制造業資產總額作為資本投入,勞動投入指標選取制造業年均從業人數。貢獻價值代表企業的盈利能力,表征了企業在價值鏈上的位置,通常盈利能力越強的企業貢獻價值越高,同樣借鑒于劉奕等(2017)的方法,貢獻價值的測度將制造業的利稅總額作為指標。使用總資產利潤率表征制造企業的附加值創造能力,該指標由利潤總額除以資產總額得出。最終用熵權法給此四指標賦值,得出制造業生產效率的綜合測度指標。
3.2.2 解釋變量
1)OFDI存量(OFDI)
本文從2010-2020 年的《中國OFDI 統計公報》中選取了各省份非金融類OFDI 存量指標,并乘以每年的官方年均匯率將OFDI 的美元價值(萬美元)折合成人民幣(億元),隨后用換算后的OFDI 存量除以各省每年的GDP 總量(億元),用以解決絕對值較大的問題,得到的指標值處于0到1之間。
2)產業結構升級(INDUS)
本文借鑒干春暉等(2011)與劉志華等(2022)的研究方法,在其基礎上從三個方面測度該指標[35]。使用泰爾指數來衡量產業結構的合理化程度,其中Y 代表各省份三個產業部門的總產出(億元),L 代表各省份三個產業部門的總就業人數(萬人),Yi和Li分別代表各省各年第i產業的產出值(億元)和就業人數(萬人)。產業結構復雜化程度使用各省各年第三產業和第二產業的產出值(億元)之比來衡量,ISS=Y3/Y2。產業結構高效化則使用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的人均產值(億元/萬人)來衡量,最后用熵值法分別給這四個數值賦權,得出產業結構升級的測度指標。數據來源于《中國工業統計年鑒》、各省份統計年鑒,缺失數據由插值法補齊。
3.2.3 控制變量
1)政府干預度(GOI)
各省政府可以通過轉移支付、直接投資等方式影響當地制造業的發展,引導資源向有需要的產業配置,政策環境的好壞影響著制造業的各方面投入力度。參考劉奕等(2017)的方法,本文使用財政支出除以GDP 來衡量政府干預度。數據來自國研網數據庫。
2)對外開放(OPEN)
對外開放帶來的技術變革和國際分工發展驅動對外投資增長并進一步帶動經濟繁榮,對外貿易是經濟增長的引擎[36]。近年來的“一帶一路”倡議、“走出去”戰略改變了我國的對外開放格局,為我國跨國企業的國際市場開拓創造了良好的政策環境。本文采用各個省份2010-2020 年經過實際匯率換算的進出口額(億元)占GDP(億元)的比重表征每個省的對外開放程度[37]。數據來自國研網數據庫。
3)科技創新(TECH)
一國科技水平的高低決定了其制造業在全球的競爭力,目前我國制造業的高端技術方面與發達國家相比還是存在較大差距。較高的科技水平以及優越的創新條件給制造業發展提供了良好環境。本文從各省各年規模以上工業企業R&D 經費對財政支出的占比、規模以上工業企業R&D 項目數對新產品項目數的占比、規模以上工業企業R&D 人員對從業人員的占比這三個方面來測度科技水平,再采取熵值法對此三個指標分別賦權,最終得出科技創新的衡量指標。數據來自國研網數據庫。4)外資豐裕度(FCA)
我國加入WTO 以來,以高水平開放姿態大力引進外資。外資的引進不僅促進合資企業的創新行為,同樣刺激內資企業的創新數量[38]。外資豐裕度間接代表隨投資而來的國外先進技術,對國內制造業的變革具有重要意義。本文采用經過年平均匯率換算的實際使用外資額(億元)占GDP(億元)的比重來衡量該指標。數據來自各省份統計年鑒及各省份經濟普查報告(見表1)。
本文采用了我國除西藏(缺失數據過多)外的30 個省份2010-2020 年的宏觀經濟數據來計算各變量指標,并對所有變量數據在1%至99%分位數上進行縮尾處理,以解決異常值的問題。
表2為變量的描述統計,從較小的標準差值可以看出所有變量變化穩定具有可比性。

表2 變量的描述統計
根據表3 可知,變量間的相關系數都小于0.8,因此,可以初步證明變量之間沒有線性相關關系。

表3 變量間相關系數
在表4 中,為避免存在多重共線性導致單個變量的貢獻不準確,本文計算了各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VIF)的值,其中最大值為2.26,遠小于10,故可以排除變量間的多重共線性。

表4 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VIF)
本文選取面板固定效應模型,同時采用聚類穩健標準誤進行回歸以確保實證結果的準確性。由于本文使用變量的對數值來估計變量之間的影響,因此在回歸模型中解釋變量對數值前面的系數反映了被解釋變量相對于解釋變量的彈性。
表5中模型(1) -(2)顯示了式(5)制造業生產效率與OFDI 之間的關系,是包含和不包含控制變量兩種情況下的回歸估計的結果。

表5 OFDI對制造業生產效率的固定效應回歸模型
可以看出,OFDI 對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的促進作用是較為顯著的,lnOFDI 的回歸系數在模型(1)中為0.115,在模型(2)中為0.167,且都在0.01 的水平上顯著,說明OFDI 有助于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的提高。基于此,假設1 得證。這表明OFDI 可以通過影響國內要素投資、推動產業轉型以及拉動技術革新,從而正向影響國內制造業生產率。
對于控制變量回歸結果的簡單解釋:
1)政府干預度
財政支出對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在0.01 的顯著性水平上具有負向效應。一種可能是,隨著經濟結構的不斷優化,政策環境制約了政策的實施效果。
2)對外貿易
對外開放對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在0.05 的顯著性水平上具有負向效應。說明樣本期間,對外開放紅利可能已經耗盡,開放型經濟降低了國內企業的研發活動水平[39]。
3)科技創新
在樣本期間,科技創新對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的作用不顯著,但總體呈正向影響,可能目前我國企業在科技方面正囿于解決低質低效的“雙低困境”[40]。
4)外資豐裕度
樣本期間,對外資的實際利用對制造業生產效率有著促進作用,盡管這種促進不顯著。可能是在我國經濟由高速增長轉向高質量增長的這一階段,外商直接投資的溢出效應作用受到了制約。
由上文的機制分析可知,OFDI 可以通過產業結構轉型的中介路徑對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起到作用。為了檢驗產業升級的這種間接效應,本文首先基于式(6)做回歸,檢驗了OFDI 對產業升級的影響以及這種影響是否顯著,其次根據式(7),檢驗產業升級本身對制造業生產效率的影響,以及這種影響是否顯著,最后本文根據式(8)檢驗了產業結構升級的間接效應是完全中介還是部分中介。表6分別列示了式(6)、式(7)、式(8)的回歸結果。

表6 產業升級的中介效應
模型4表明,OFDI對國內產業結構升級具有顯著的促進效果,模型6表明,產業結構升級對制造業生產效率的正向影響同樣也是較為顯著的,產業結構升級對制造業生產效率的彈性系數為正的0.214。即,證實了假設2.1:產業結構的間接效應為正。對外投資企業通過對技術逆向外溢促進了國內產業整體技術水平的提升,間接促進了制造業生產效率的提升。回歸結果說明,OFDI 對國內制造業高端化的間接效應系數為0.053 072(γ1δ1),整體效應系數為0.167(α1)。減去帶有促進作用的中介效應后,OFDI 對制造業效率的影響系數為0.113 928(α1-γ1δ1)。
此外,由模型8 可知δ1、γ1、σ2以及σ1都是顯著的,因此產業升級的中介效果為部分中介,促進效應系數為0.033 728(γ1σ2) ,制造業生產效率受到的影響為0.133 272(α1-γ1σ2)。
4.3.1 地區差異分析
由于地區間經濟發展的差異,OFDI 對不同地區間制造業生產效率的作用效果也可能會有所不同,為了進一步證實這個問題,本文將我國的各省份劃分為東部和西部①兩個地帶進行地區異質性分析,該方法借鑒于郭家堂(2016)[41]。
表7結果顯示,兩組回歸結果的系數都為正,與前文全國情況下驗證的假設1 符合。但東部地區OFDI 對地區制造業生產效率影響的回歸系數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而西部地區OFDI對地區制造業生產效率影響的回歸系數不顯著。顯然OFDI 對東部地區的制造業生產效率提高具有更大的推動作用,假設3.1 成立。OFDI 可以帶來作為制造業發展和生產效率提高的主要驅動因素——技術創新[42],不同地區的要素稟賦不同,政策力度不同,所以對其的利用效率和轉化效果不盡相同,這就造成了OFDI 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對不同地區帶來的影響具有異質性。

表7 地區間異質性分析
4.3.2 政策差異分析
2013 年“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促進了我國的OFDI,對地區制造業同樣會有一定影響。該倡議涵蓋了18 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為研究政策帶來的異質性影響,本文在借鑒呂越等(2019)的方法基礎上[43],剔除了西藏數據,用“一帶一路”倡議劃定區和非劃定區②進行數據分組,使用各省2013-2020 年的數據進行回歸分析,同時還進行了政策實施后全國范圍的回歸,來研究“一帶一路”倡議帶來的異質性。
根據表8 可知,全國和政策劃定區兩組數據的回歸結果系數為正,因此前文結論不變,進一步驗證了假設1。非政策劃定區OFDI 對地區制造業生產效率影響的回歸系數為負且不顯著。綜上,假設3.2 得證,處于政策支持下的OFDI 為制造業鋪平了國際間技術轉移、擴散和吸收的高速公路,OFDI 對“一帶一路”政策涵蓋的地區的制造業生產效率提高具有更加積極的作用。

表8 “一帶一路”倡議實施后的政策差異
考慮到一國的制造業水平與其經濟的產業結構密切相關,產業結構升級與制造業生產效率可能存在互為因果的關系:一方面,制造業是產業這個整體中的一部分,產業結構升級為制造業的高水平變革提供了良好的發展環境,有利于制造業生產效率的提升;另一方面,制造業生產效率的提高驅動創新發展和制度傾斜,反過來也有可能影響產業結構升級。因此,可能在兩者之間存在著由互為因果導致的內生性問題。
基于此,本文首先分析找出產業結構升級與制造業生產效率提高二者關系中的主因,參考郭家堂(2016)的解決辦法,使用lnINDUS 的滯后一期替換原式(7)中的當期lnINDUS 后進行回歸。因為當期的制造業生產效率提高幾乎無法影響上一期的產業結構升級,若上一期的產業結構升級對當期的制造業生產效率產生了前文分析中的對應關系,則認為在雙向因果關系中產業結構升級是主因。在此之后,為保證結論穩健,本文選取兩階段最小二乘法處理內生性問題,工具變量為lnINDUS 的滯后一期和滯后二期。
所得結果如表9 所示。根據模型(20)可知,使用lnINDUS 滯后一期作為核心解釋變量進行回歸來判斷二者間的影響主因,得出的結論與上文中介回歸部分結果一致。模型(21) -(22)是工具變量2SLS 方法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第一,LM 統計量的P 值小于0.1,拒絕工具變量識別不足的原假設,說明工具變量選取數大于內生變量數;第二,Cragg-Donald Wald F 統計量極大,拒絕弱工具變量的原假設,說明工具變量選取合適;第三,Sargan 檢驗P 值大于0.1,不拒絕所有工具變量均外生的原假設,過度識別檢驗通過。所得回歸結果與上文基礎回歸一致皆顯著為正,由此說明本文研究結果可靠。

表9 內生性檢驗
在我國經濟結構逐漸優化,以及OFDI 蓬勃發展的背景下,本文研究了中國OFDI 對國內制造業的影響。本文從OFDI 對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的作用以及該作用產生的內在機理出發構建研究框架,同時關注產業升級在其中的間接效應,以及OFDI對不同地域、政策下制造業生產效率影響結果的異質性。本文選取我國30個省份為研究對象,利用其2010-2020 年的面板數據實證研究了OFDI 對中國制造業生產效率的直接和間接作用,為了控制可能的內生性,我們應用工具變量法進行了兩階段最小二乘法回歸,最終得到了如下結論:
1)OFDI 對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具有積極作用。在理論分析上有兩種傳導渠道,由于國內生產要素資源與國外生產要素資源互補,OFDI 引起國內要素投資增加,以降低國內要素投入成本的方式促進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提升,或者OFDI 通過增加國外需求引致國內要素投資增加,再經過上述路徑提升制造業生產效率。
2)存在OFDI→產業結構升級→制造業生產效率提高的傳導渠道,即產業升級的中介效應存在,且研究結果顯示為部分中介,OFDI 帶來的逆向技術溢出效應促進國內產業結構水平整體提升,給制造業生產效率改善提供了良好的技術創新環境。
3)異質性分析結果表明,OFDI 對東部地區以及“一帶一路”倡議劃定區的制造業生產效率正向影響更明顯。
當前,我國經濟已過了快速擴張時期,正處于發展質量亟待提高的關鍵轉型階段,在“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下,內外聯動緊密頻繁。于外,充分利用OFDI 的逆向技術溢出帶來的創新驅動型外部動能,積極搶占全球價值鏈的制高點。于內,在國外高新技術的加持下擴大本國內需挖掘內生動力,積極吸收轉化發達國家的先進技術,打開本國產業變革新局。這是“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和“走出去”戰略在產業面融合應用的生動體現,OFDI 在此中起到了關鍵作用。由此本文提出以下對策建議:
1)從提高國內制造業發展水平的角度看,OFDI對國內制造業生產效率提升的促進是強而有力的。因此,政府應盡力營造良好的政策環境,積極推進技術尋求型OFDI,吸收轉化國外先進技術進行本土創新。制造業的變革有賴于前沿技術的更新迭代,既能創造新生產部門,還可以順帶提供一波新的就業崗位,間接有助于經濟整體效率的提升。制造企業更要抓緊如今開放大勢,積極開展OFDI 的同時吸收外來先進技術內化為自身科技研發動能,不斷改造變革,努力完成高端躍進。
2)OFDI 同樣有助于國內產業結構正向變革,產業結構優化關乎我國制造業的發展環境。隨著“一帶一路”倡議、“中國制造2025”戰略以及“十四五”規劃等項目的推出,OFDI、產業結構轉型和制造業發展三者被更為緊密地聯系了起來。無論是在要素供給方面還是制度引導方面,政府部門皆要隨時做好準備,以應付經濟結構調整帶來的各種狀況。同時,企業也應提升自身的抗風險能力,增加自己在產業鏈或價值鏈中的不可替代性。
3)眾所周知,我國區域發展非均衡,OFDI對不同區域制造業影響程度也具有較大差異,對“一帶一路”倡議劃定區與非劃定區的制造業生產效率影響也不盡相同。為了努力彌合這些差距,政府制定政策時應在合理水平上將關注重點向弱勢地區傾斜,根據區域特點因地制宜,為當地企業營造良好制度環境,進一步擴大教育、科技和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的投入,提升弱勢地區生產資源利用效率。同時,鼓勵先進制造企業落地弱勢地區帶動當地產業發展,并給予合理補貼,鼓勵當地各行各業企業開展OFDI 并積極吸收轉化國外先進技術,使產業間網絡效應能發揮出最大影響。
4)目前,正值外部環境大變革,各國都正努力搶占國際制造高地。制造企業應緊緊抓住這一機遇,提升自身供給質量,在全球產業鏈重塑的時刻搶占先機。眼下世界經濟新格局正在形成,我國制造業應在此機遇與挑戰并存之時擒得先機以夯實工業基礎、握得核心技術,繼而壯大國家高端實體經濟。
注釋
①東部地區:北京、天津、河北、遼寧、吉林、黑在江、上海、江蘇、浙江、安徽、福建、江西、山東、廣東、海南;西部地區:山西、內蒙古、河南、湖北、湖南、廣西、重慶、四川、貴州、云南、西藏、陜西、甘肅、青海、寧夏、新疆。本文在西部省份中排除了西藏。
②絲綢之路經濟帶圈定:新疆、重慶、陜西、甘肅、寧夏、青海、內蒙古、黑在江、吉林、遼寧、廣西、云南、西藏;21 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圈定:上海、福建、廣東、浙江、海南。本文在絲綢之路經濟帶省份中排除了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