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愛情的味道

葉雪松

愛情不能再回頭。你會發現年輕時的選擇多么荒唐！你最冷漠的，卻是最真的愛。

大清早，老闞被敲門聲驚醒了，他穿衣開門，阿鈺笑著指著掛鐘說：“瞧瞧，都幾點了，到現在還不起來。”老闞不好意思地笑笑。昨晚他出車回來的時候都后半夜1點了。

阿鈺是老闞的房主，老闞因為幫助兒子開公司把房子賣了，于是，委托老同學老海給找個便宜房，老海就把他介紹到阿鈺這兒了。

剛見面時，老闞見阿鈺是個長得又丑又跛的單身女人，想不租，阿鈺說：“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單身女人？”老闞笑了，阿鈺也笑了，“我這么丑，你用不著擔心什么。”

搬進阿鈺那兒，老闞不由得發出一些感慨。都怪自己貪心太大，要不然也不會因貪污公款鋃鐺入獄，老婆也不會跟自己離婚。經過這場大起大落，老闞將人生世情看了個透。現在，為了省下高昂的房租，自己竟然和又丑又跛的中年女人住在一個房里。

不過，阿鈺是個心腸好的女人，主動要老闞搭伙一塊吃。自打住在阿鈺家后，老闞的飲食起居就趨于正常了。讓老闞沒有想到的是，阿鈺甚至把他的臟衣服洗得干干凈凈的，晚上，阿鈺甚至還和老闞嘮家常。別看阿鈺又丑又跛，卻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感受著阿鈺給他帶來的溫暖，老闞疑心自己在夢中。

老闞洗漱完畢，阿鈺笑著對他說：“用餐吧！”

老闞走到桌前一看，嘿，四菜一湯，特別是那碗綠油油的翡翠豆腐湯，更勾起了老闞的食欲。老闞笑道：“阿鈺，你怎么知道我愛喝翡翠豆腐湯？”

阿鈺說：“我男朋友愛吃。”

老闞滿面疑惑，“你男朋友？”

阿鈺點頭，“對，我男朋友愛吃，我就想起給你做一碗。”

阿鈺是一個單身女人，沒聽說她有什么男朋友呀？或許，人家新交了也不一定，想到這兒，老闞也不便深問，坐下吃喝起來。不過，老闞跑出租的，時間就是金錢，他剛想快吃，就聽阿鈺說：“大哥，今天能不能不著急出車，陪著我吃完這頓飯？”

“能，當然能。”

阿鈺見老闞答應了，就滿臉燦爛地笑了。不知為什么，老闞老覺得阿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于是就問：“阿鈺，今天的日子是不是很特殊，一大早就弄了這么多好吃的？”

阿鈺沒有回答，將一碗湯遞了過來說：“大哥，我想包你一天車。”老闞說：“誰和誰呀，提啥錢？”阿鈺說：“事情該咋辦咋辦。”

這頓飯阿鈺一口也沒吃，她只是一邊服侍著，然后微笑著看著老闞將這頓飯一口口吃完。老闞邊吃邊想，阿鈺今兒個是怎么了？

出門，老闞提醒阿鈺外邊下著雨，阿鈺卻說：“大哥，我喜歡雨天出門。”阿鈺上了車，老闞問她去哪兒，阿鈺說，她要去公園后園。老闞好心地說：“雨這么大，去公園做什么呀？”阿鈺說：“別問這么多，照我說的做就是了。”

老闞將車開到了公園后園。在一棵老柳樹下，阿鈺讓老闞停車在這兒等她，阿鈺走到柳樹下邊的石椅旁。因為是雨天，阿鈺只好站在石椅旁。

看著阿鈺東張西望的樣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如果對方是她的男朋友，這么大的雨讓人久等，這樣的男朋友不要也罷，老闞坐在車里頭為阿鈺鳴不平。老闞見阿鈺在雨中冷得快哆嗦成一團了，不由想起了自己當年的一段往事。

20多年前，老闞也在這張椅子上和一個女孩兒約會。后來因為另外一個女孩兒的介入，他和那個女孩兒分手了。老闞記得清清楚楚，后到的那個女孩兒的舅舅是市府的一名要員。那個女孩兒就是后來成了他的妻子，又和他離了婚的女人。老闞當局長多年，不知和多少女人打過交道，以至于多得連他自己都數不清，有的甚至連對方的姓名、容貌都記不得了。老闞知道，這些女人之所以變著法兒討好他，無非為這頂官帽。如果眼前這個女人在等待一個男人，該是一個多么癡情的女人呀？老闞想到這兒，從車里拿出一把雨傘，悄悄地走到阿鈺身后，默默為其打傘。

阿鈺感覺到了老闞的熱心，說了聲謝謝。老闞試探著問她是不是在等著什么人，阿鈺點了點頭，望著遠處的天空面露幸福的神色說：“是的，我在等待愛情，我過去的男朋友就像你一樣為我打傘。”老闞覺得阿鈺有些可笑，一個又丑又跛的中年女人怎么還大談等待愛情呢？阿鈺看了看老闞說：“也許這是我最后一次等他，每次我都會在這里聞到愛情的味道，你不知道他對我有多好。”

老闞想勸阿鈺回去，阿鈺卻沉浸在幸福的回憶里繼續說：“23年前，我還是一個如花少女，他是一個風華正茂的青年，我們兩個經常在這棵樹下，在這張椅子上約會。可我不知道，他后來為什么就不明不白地消失了，甚至一句話也沒留下。”老闞想勸阿鈺，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阿鈺說，失戀后，她大病一場。后來，有人給她介紹過幾個男朋友，可她覺得在那些男人身上聞不到愛情的味道，漸漸地，她發現自己已經不會愛了，也不喜歡愛了，而把自己嫁給了愛情，就這樣，獨身到了現在。阿鈺告訴老闞，她之所以今天冒雨來到石椅下，因為今天是她和男友第一次見面的紀念日。

“知道我今天早上為什么做翡翠豆腐湯嗎？我的男朋友最喜歡吃的就是這個。”阿鈺滿面幸福地說。

原來，她做了這碗湯是為了紀念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怪不得她用那種眼神看著他，大概是她把他想象成自己的男友吧？老闞想，如果讓他遇到阿鈺這般癡情的女子，一定好好珍惜。

阿鈺流著淚說：“不管他對我有多絕情，但我對他的愛不會改變。”

以前，老闞，總以為癡情的女人只是在電視劇和小說里才能看得到，沒想到認識阿鈺，才知道世界上真有這般癡情的女子。

這時，雨越下越大，老闞勸阿鈺回到車上，可阿鈺卻不上車，老闞說：“我不得不為你的癡情所感動，你獨身多年，就沒有一絲后悔？”

阿鈺搖了搖頭，“不后悔。”

老闞問：“那男人棄你而去，可你還對他如此癡情，我實在想不通。”阿鈺說：“我之所以對他念念不忘，原因在于他是除了我父親外，唯一背過我的男人。”

阿鈺說，他們剛剛戀愛不久，也是在這個公園，她在前邊跑著，他在后邊追，突然，她的腳崴了。男人就揉著她的腳，然后將她背到背上。她伏在男人的背上，男人說，這輩子非她不娶，一生一世；阿鈺被感動得流下了淚，對男人說，今生今世只愛他一個，永不言棄。就在她仍然沉浸在海誓山盟中，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男人一句話沒留下就不見了。

這時，天空飛過兩只白鴿，阿鈺指著鴿子說：“據說鴿子是動物中最為癡情的一種。如果有一只死了，另一只就不再找配偶，直至生命的終結。”

回來后，阿鈺突然對老闞說她外甥要結婚了，想用她的房子當新房，所以，請他另找房子。老闞雖然心里沒準備，可房子是人家的，只好搬了出來。

這天，老海打電話讓他去醫院一趟。兩人見面，老海面色凝重，從皮包里掏出一個東西遞給老闞。老闞一看，驚得目瞪口呆。

原來，老海遞給他的是一張兩寸左右的黑白相片，那上面的人竟是年輕時候的他！

老闞驚問：“老海，這張相片怎么到了你手里？”老海說：“還記得阿鈺嗎？她就是你20多年前的戀人蘇琴呀！”

“你說什么？阿鈺是蘇琴？”老闞呆在那兒了。

老海點頭。

見老海認真的樣子。老闞想起來了。他以前似乎和，一個叫蘇琴的姑娘談過戀愛，談了一段時間就分手了。蘇琴漂亮大方，阿鈺又丑又跛，怎么會是一個人呢？

老海說：“這個癡情的女人信守你當初說過的話，一直等了你這么多年。你知道這張相片怎么到我手的嗎？”

見老闞驚疑，老海說，蘇琴是他的患者，她身患絕癥，老海常去病房和她聊天。有一次，她正拿著老闞年輕時這張相片出神，被老海看到了。于是，老海問蘇琴為什么手里有他同學老闞的相片。當蘇琴知道老海和老闞的關系時，流著淚水將她和老闞的故事講述給了老海。老海被蘇琴的癡情所感動，將老闞現在的狀況告訴了她，并問她恨不恨老闞。蘇琴搖了搖頭說，她不恨老闞，她有生之年最大的愿望就是想重溫一下愛情的味道。老海知道，蘇琴隨時有生命危險，決定幫她實現這個愿望。恰巧老闞租房，于是，老海就給老闞打了電話。

蘇琴得知自己不久于人世，就謊稱外甥結婚用房讓老闞離開了，她彌留之際，老海在她身邊。在蘇琴的手里，老海發現了這張相片。老海還告訴老闞。他和蘇琴分手不久，蘇琴精神恍惚，在街上遭遇車禍，毀了容。斷了一條腿。所以，蘇琴就改了名字。

聽罷老海的講述，老闞淚流滿面。

摘自《中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