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吹過北方的風,
終于衰敗于浣花里。給我果園的人沒有給我嘴巴,
幸福的人路過我的窗,
一座巨大的城市就要在我的故鄉站起,
成為它的新名字。
十月,邀我的人銷聲匿跡,
白鶴入影。給我書的人沒有給我眼睛,
舉酒向陌生人問好!而他們不愛我的弓弦。
輾轉于月亮的陰陽兩面,
我被迫愛這多手巨人編織的世界:蜀道與環形山自古有之。
黑夜重設情緒,爬山虎上的西西弗斯
裹在絲綢的綠影里,輕輕搖動。
窗口吞沒原住民,星辰是執迷不悟的車燈。
我想哭,我想在這縣城做一個美夢,
我想一個消失在這縣城里的人。
如今我是舊日列車的別離,
是這里每一個孩子的外鄉人。
解釋晚風的斑鳩,徐徐瘦成我的手,
花園里那些柔嫩的舞者,徐徐瘦成我的心臟——
月亮浩大如風暴啊,民謠如雪啊,
漫漫人群如漁網啊,我如小鯽魚啊,
自從目睹過江岸的遠燈,
我已被鐘聲撫頂,
如牡蠣,此心為潮汐反復,哪怕海已消弭。
幽藍的夜空,將雨季永懸,
斑鳩的弱音,暈染了月亮。
還有些許眩暈,隨著黏熱的陽光,
披在我和行李箱上。
出口擁擠、粗糲。晃動在,
色調更深的海水里。
那個賣粽子的女人,那些開三輪車的男人,
全都是故土的兒女。
如牡蠣,如礁石本身,
在門戶大開的商鋪前高聲聊天、織網。
三年,眾鳥高飛盡,
這變幻的生活,開合如車門。
那砍斷了的行道樹,
正抽出一點綠意。
隔著道路上來往的車輛,
我的父親戴著頭盔,抓著車把,四處張望。
安靜如蘇格拉底。
屋檐在吃燕子,晚云在吃月亮,
風在吃草,詩在吃字,
斑斕的鏡子在吃長梯上的夢。
哦,洶涌的浪花踮腳,握住半空的信紙,
路燈很亮,穿著雨衣,凝視你,
“除卻悲哀,都是舞蹈。”
永夜的車廂,一層層過濾記憶,
哦,語言,只是破碎的容器,
越往上走,越是有什么滴漏殆盡,越是
在海底。你的手
有被握的疼。
是誰來過?窗邊有只藍蝴蝶,
風捉來蟲鳴,明月搖醒薔薇。
晚風干凈,山色美如她,
讓我輕煙般上升,恍惚如鳥目,
千千萬野草玫瑰色,千千萬碎石彎月般,
路人都賀我的幸福。
茶葉回甘的生活,撥動小舟里潔凈的沉思,
太空歌劇漸暗,她在廚房里洗洋蔥白菜,
耐心如一封火漆的長信,
當風吹過青苔和人面,天空揀出它蔚藍的窗簾,
漫長而輕的黎明,從她的吻上,
緩緩泊來,抵達我——
古老的勇氣,讓我替造物主看守,
世代的黑夜,并將內心的磷閃潑向穹頂,
星辰從此有了姓名。
蒙志鴻,2000年生于海南,組詩見于《江南詩》《詩歌月刊》《芙蓉》《中國校園文學》等刊。曾獲東蕩子詩歌獎·高校獎、青春文學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