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莉娜 孟祥 杜玉萍



摘要:數字融入是消解數字鴻溝的有效路徑,是一個更富有分析價值和解釋效力的包容性“厚概念”,呈現出個體的行動愿景。基于2020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據和2020數字政府發展指數,探究數字政府對居民幸福感的影響以及數字融入的調節作用。研究發現,數字政府水平與居民幸福感之間不是簡單的線性關系,二者之間呈現“倒U”形關系;數字融入兩個維度都會抑制數字政府對居民幸福感的正面影響,從而使“倒U”形曲線趨于平緩,拐點左移。根據研究結果,在推進數字政府建設進程中,各地應堅持公眾需求導向,根據區域差異性合理制定數字政府發展政策,平衡高融入水平與低融入水平群體的需求,注重涵育公眾數字素養,關注不同群體的數字生活狀況,避免數字公共資源代際分配不平等。
關鍵詞:數字政府;居民幸福感;數字融入;政務服務;數字鴻溝
一、引言
進入新時代,國內的主要矛盾已經成為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的矛盾,改善生活質量是全社會的普遍追求與普惠福祉。生活質量包括客觀生活質量與主觀生活質量兩個方面,客觀方面僅能解釋15%的生活質量問題,而主觀方面則可以更準確地衡量(Bukenya,2001)。同時,有學者認為“幸福”是“生活質量”廣義上的同義詞(Veenhoven, 2004),因此,諸多學者從居民幸福感出發,探討生活質量的相關影響因素。而從心理學對人格特質與主觀幸福感關系的探索開始,學界已經不滿足于僅從個體角度探索影響幸福感的微觀因素,宏觀層面如何影響居民幸福感也成為學界經久不衰的話題。
增進人民福祉是政府一切活動的出發點與落腳點,使人民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更加充實、更有保障、更可持續也是實踐旨歸。2022年6月23日國務院發布《關于加強數字政府建設的指導意見》,將幸福感與數字政府聯系在一起,提出“充分發揮數字政府建設對數字經濟、數字社會、數字生態的引領作用,促進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不斷增強人民群眾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提供有力支撐”。我國對數字政府最初的探索也是基于實踐,著手結構要素配置和體制機制構建,并逐漸開始廓清其理論基礎以及底層邏輯,其中主要聚焦于對數字政府建設影響因素的探尋。可以看出,這些研究更多是基于政府視角展開,而數字政府建設不僅要滿足治理新需求、解決發展新困境,其本質特征還要反映在最大程度滿足人民的新期待上(翟云,2022)。“為數字化而數字化”“數字形式主義”“技術決定論”不斷遭到詬病,學界開始從公眾需求出發,探討數字政府的成效與存在的問題。馬亮(2022)將數字政府與“找關系辦事求人”現象結合,實證研究發現數字政府的發展有助于“網上辦事不求人”。鄭躍平等(2022)通過問卷調查,發現我國數字政府建設在供給端發展迅速,但在公眾需求端整體表現不佳。可見,數字政府建設并不一定意味著成功;相反,有一半的數字化轉型項目面臨著部分失敗甚至完全失敗(Goldfinch,2007),而最常見的原因之一就是無法滿足公民的期望(李曉方、谷民崇,2022)。增強人民群眾的幸福感是數字政府建設的目標,然而數字政府建設能否切實提升居民幸福感,這一問題仍是“黑箱”。因此,本文嘗試通過實證方法,探究數字政府建設是否提升了居民幸福感,并進一步分析其作用機制。
二、文獻綜述
學界公認幸福經濟學起源于“Easterlin悖論”(國民收入的增長并沒有導致幸福感的增加),此后對幸福感影響因素的探究從心理學逐漸擴散到經濟學領域。Diener等(1999)將主觀幸福感影響因素的研究路徑概括為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兩種,其中自下而上的路徑主要探究外部環境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包括收入、社會支持、生態環境、政治環境等;而自上而下的路徑主要包括個人內部因素,如遺傳、人格特質、期望、享樂適應等。兩種路徑互為補充,共同影響主觀幸福感。有學者對“Easterlin悖論”的發生機理進行解釋,指出隨著收入水平的上升,個體的期望水平也會隨之上升,從而抵消收入增長帶來的幸福感(McBride,2010)。
政府是居民生活外部環境的重要主體,它掌握著能夠影響居民幸福的制度、資源和公共政策,因此政府對居民幸福感有著重要的影響(張克中、何凌云,2012)。隨著“Easterlin悖論”引起廣泛討論,學界也提出政府應將目標從經濟增長轉向居民幸福感的提升。有學者提出如果收入對幸福感的影響會被期望水平上升抵消,那么公共服務、公共政策是否也面臨“期望上升”效應(Duncan,2010),但學界尚未展開深入研究,因而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
進入數字時代,建設“數字政府”是社會成員對政務服務的更新、更高的要求,同時也是政府對社會演進到數字形態的自我適應與改變(戴長征、鮑靜,2017),尤其在后疫情時代,數字政府是必要而非選擇(Eom和Lee,2022),政府實現自身轉型是其不可阻擋的進化趨勢(郭喜、李政蓉,2018)。社會各界一直對數字政府建設寄予厚望,視其為數字中國的“牛鼻子”(翟云,2022)、是催生數字經濟新業態、新模式的重要引擎(張軍,2021),認為數字政府可以幫助政府官員重塑觀念(李曉昀等,2021)、提高政府運作效率(Twizeyimana和Andersson,2019)、擴大公民參與(王益民、劉密霞,2016)、建設回應型政府(趙娟、孟天廣,2021)等,數字政府似乎蘊藏著無窮的空間和潛力。但是數字政府建設也帶來了一些消極影響,如Madsen等(2022)通過觀察、訪談和焦點小組討論等發現在線政務服務的強制使用可能反而會增加公眾的行政負擔。Bélanger和Carter(2009)認為政務服務中數字技術的應用會剝奪那些在使用計算機方面效率較低的人的權利。
真正將數字政府產生的影響落腳于居民幸福感的研究主要包括數字政府行政效率、政務新媒體的使用對幸福感的影響。政府以滿足公眾需求為導向,通過數字技術重塑政務服務流程,不斷精簡行政審批事項,加快改革行政審批方式,有效縮短辦事時間和精簡辦事流程,降低了公民的學習成本、服從成本和心理成本,從而將節省的時間、精力、資源投入到其他可以愉悅生活的方面,從而提高幸福感(馬亮,2019)。政務新媒體的使用與居民幸福感也顯著正相關(葛蕾蕾、陳昱睿,2020)。然而,數字政府與居民幸福感之間的直接關系學界目前鮮有探究。
縱觀對數字政府的研究,學界更多是從宏觀層面探討數字政府本身及其對經濟社會的影響,對公民個人的影響也以質性研究為主,以自我報告方法所獲得的問卷及訪談資料容易造成結論偏差,往往使該議題的研究陷入宏闊描述與縱深溯源之間顧此失彼的窘境。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數字政府建設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數字政府建設對居民個體生活質量產生的影響亟需得到評估。
數字政府對個體產生的影響因數字融入水平差異而不同。隨著信息技術在生活中的廣泛運用,數字鴻溝逐漸成為學界研究的熱點話題。今天的數字鴻溝不僅包括信息技術獲取(接入溝)和使用(使用溝)的差異,還包括基于信息技術的使用產生的有益結果以及由此引致的不平等(知識溝)(韋路、張明新,2006)。數字鴻溝反映了數字時代存在的問題,在力圖彌合數字鴻溝的努力中,數字包容以更加積極地解決問題的姿態出現在學界視野中,逐漸引起關注。數字包容強調技術的接入和使用、參與社會、對弱勢群體的關注、突破社會壁壘、彌合數字鴻溝(閆慧等,2018),目前學界的研究以政策、實踐為主,突出強調供給側視角。有學者認為數字融入一般指彌合數字鴻溝的行動和過程(楊一帆、潘君豪,2021),但與數字包容不同的是,它更突出個人能動性(王輝,2021),是一種社會行動和過程。具體而言,融入既包括使用的融入,也包括精神、智識方面的融入。劉翠霞(2021)結合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將數字融入劃分為初階融入、中階融入、高階融入。其中,初階融入是為了滿足“歸屬與愛的需求”,中階融入是為了滿足“尊重的需要”,高階融入則是為了滿足“自我實現的需要”。王輝(2021)則結合數字鴻溝的概念,認為數字融入可以拆解為使用意愿、使用能力和網民身份認同三個由淺入深的子因變量。
與企業不同,政府有責任和義務向公民提供信息和服務,但是數字鴻溝的存在導致只有數字融入水平較高的人才能直接獲得政府提供的服務。反過來,數字鴻溝也阻礙了政府與被排斥在外的公民之間的互動,由于主客觀因素限制,個體的數字融入水平存在明顯差異,因此,在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數字融入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因此,本文通過定量研究,探究數字政府建設能否提升居民幸福感以及數字融入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
三、研究假設
(一)數字政府與居民幸福感
數字化浪潮推動政府全方位轉型,其效能體現在政府行動的方方面面。其一,提高行政效率,降低辦事成本。數字技術的應用助力政府重塑辦事流程,精簡行政審批事項,有效縮短辦事時間,降低了公民的學習成本、服從成本和心理成本,提高居民幸福感。其二,數字政府賦能市場監管。信息技術的使用為市場監管提供了新的手段,強化事中、事后監管,建設高質量監管體系,維護市場秩序,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提高居民幸福感(丁守海等,2021)。其三,提高透明度,減少腐敗。腐敗對居民幸福感的影響機制主要包括:腐敗通過降低社會信任,減少投資、影響經濟發展,加劇收入不平等,扭曲政府支出等途徑降低居民幸福感(Li和An,2020)。而數字政府建設能夠通過標準化的工作流程,減少公職人員和公眾直接接觸的機會(Andersen,2009),降低不確定性(Khan等,2021),壓縮腐敗空間;提高政府透明度(Sharma等,2022),強化問責制,政府也可以通過對工作流程中的數據追蹤,直接監測工作人員的行為,降低監管成本,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腐敗,提高居民幸福感。其四,促進民意表達,強化政府回應性。數字政府建設拓寬公民參與渠道,并通過政府回應等影響其對政府的信任,進而影響幸福感(祁玲玲、賴靜萍,2013)。此外,社交媒體中“政府—民眾”對話往往是公開可見的,民眾可以通過間接參與,“圍觀”政府回應行為,影響民眾對政府的滿意度(陳濤、梁哲浩,2022)。
誠然,數字政府在諸多方面展現出潛力并逐漸發揮作用,但期望與現實之間總有差距。我國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存在眼光“向上看”的管理者服務邏輯等短視化弊端(盧珂、梁照鴻,2022),供給與需求錯配是現階段我國數字政府建設存在的主要矛盾(鄭躍平等,2022),數字技術的應用在增強政府運作效率的同時,也可能帶來“新形態”的低效和目標偏離,“為數字化而數字化”“數字形式主義”反而會帶來“名實不副”和“效果不彰”(李曉方、谷民崇,2022)。
綜上,本文認為數字政府發展水平與居民幸福感之間并不是簡單的線性關系,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數字政府發展水平對居民幸福感的影響是非線性的。
(二)數字融入與居民幸福感
通過數字融入個體可以從互聯網使用中獲得各種好處,如享受在線娛樂、更容易獲得所需信息從而節省時間和金錢等,從中獲得更高水平的效用,提高幸福感(Pénard,2013)。數字融入的影響也體現在人際交往中,互聯網使用拉近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的距離,顯著降低了農村居民的疏離感(許海平等,2021)與孤獨感(宋士杰等,2019)。但是Nie 等(2002)發現花在網上的時間會減少可用于面對面互動的時間,反而降低了居民幸福感。周爍和張文韜(2021)指出,互聯網使用對幸福感的兩個重要組成部分——工作滿意度和生活滿意度會產生相反的影響,互聯網使用會顯著提高人們的工作滿意度,但同時會降低生活滿意度。可見,數字融入對幸福感既有正向影響,也會產生負向作用。
本文認為數字融入至少包括兩個層面,即使用意愿和使用能力,是個人發揮能動性(有意愿使用)并通過掌握技能有效使用數字化應用的過程。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設:
H2a:數字融入的使用意愿維度對數字政府與居民幸福感之間的關系起調節作用。
H2b:數字融入的使用能力維度對數字政府與居民幸福感之間的關系起調節作用。
四、模型設定與變量說明
(一)數據來源
本文所用微觀數據來源于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調查中心發布的中國家庭追蹤調查2020年的數據。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旨在通過跟蹤收集個體、家庭、社區三個層次的數據,反映中國社會、經濟、人口、教育和健康的變遷,是一項全國性、大規模、多學科的社會跟蹤調查項目。該數據樣本量大,且更新及時,到目前為止數據公布至2020年。
省份層面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分省年度數據和清華大學數據治理研究中心發布的《2020數字政府發展指數報告》,該報告以跨學科理論研究為基礎,遵照中央有關政策精神,綜合吸收國內外相關評估指標體系,原創性地設計了組織機構、制度體系、治理能力和治理效果四個維度的數字政府發展指數評估指標體系,以覆蓋度、滲透度、回應度和滿意度作為衡量治理效果的二級指標,是目前數字政府研究中可信度較高、使用較多的數據。
本文對有關變量篩選、剔除缺失值以及年齡不在[18,80]內的觀測值、合并匹配省份數據后,最終獲得17586個樣本數據。
(二)變量說明
1. 被解釋變量
本研究的被解釋變量為居民幸福感。本文采用衡量居民幸福感的具體做法是:根據CFPS中關于主觀態度模塊的問題“有多幸福”,該回答選擇范圍為“0~10分”,0分代表最低,10分代表最高。
2.解釋變量
本文的解釋變量為數字政府。通過清華大學數據治理研究中心發布的《2020數字政府發展指數報告》中的省級數字政府發展指數來衡量數字政府發展水平。根據發展程度,報告將31 個省級政府劃分為引領型(70分以上)、優質型(65~70分)、 特色型(60~65分)、發展型(50~60分)、追趕型(50分以下) 5 種不同類型。由于本文驗證假設涉及到非線性模型,為防止回歸系數過小不便于展示,數字政府發展指數已除以10。
3.調節變量
本文將數字融入作為調節變量,并將其劃分為兩個維度:使用意愿和使用能力。
使用意愿通過網絡重要性所涉及的5個題項衡量,因為重要性越高,個體使用的意愿越強,具體包括“網絡對工作重要性”“網絡對休閑娛樂重要性”“網絡對與家人和朋友保持聯系重要性”“網絡對學習重要性”“網絡對日常生活重要性”。這五項均在1~5之間打分,1 表示非常不重要,5 表示非常重要,由于這5道題目是在“是否使用移動設備上網”或“是否使用電腦上網”回答“是”的基礎上進行的,因此對于這2道題目均回答為“否”的被訪者賦值為“0”,而后將5個題項答案加總,獲得使用意愿的取值。
使用能力通過使用行為預測,包括4個題項,分別是“過去一周,你是否玩過網絡游戲”“過去一周,你是否在網上購物”“過去一周,你是否看過短視頻或直播類網絡平臺節目”“過去一周,你是否使用網絡學習”,由于這4道題目同樣是在“是否使用移動設備上網”和“是否使用電腦上網”均回答“是”的基礎上進行的,因此對4個題項與前文5個題項作相同處理并加總,獲得使用能力的取值。
4.控制變量
綜合可能影響居民幸福感的因素以及數據可得性,本文選取的控制變量主要包括個體、家庭、社會三個層面。個體層面的變量主要由戶籍、性別、受教育水平、年齡、婚姻、工作狀態、工作滿意度等,同時加入年齡平方項作為控制變量,以緩解遺漏變量偏誤;家庭層面的變量為家庭人口規模;社會層面的變量包括主觀社會地位、社會信任、人均GDP(取對數)等。詳見表1。
(三)模型設定
本文使用OLS進行回歸,主要出于以下原因:首先,在幸福感影響因素的回歸中,OLS回歸和有序選擇模型結果幾乎沒有不同,即無論是系數的顯著性和系數的符號都是一致的(Ferrer-i-Carbonell和Frijters,2004),而OLS回歸的結果更加直觀、更容易解釋;其次,在使用有序選擇模型時通常很難解釋調節變量的邊際效應。因此,本文將使用OLS模型進行回歸分析,并使用Oprobit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
五、實證結果
(一)全樣本基準回歸分析
以居民幸福感作為被解釋變量,數字政府發展水平作為核心解釋變量,包括戶籍、性別、受教育水平、年齡等作為控制變量,使用OLS進行回歸分析。前文提出假設數字政府與居民幸福感之間存在非線性關系,因此本文對居民幸福感與數字政府發展水平一次項進行回歸,依次加入數字政府發展水平二次項和三次項,并進一步加入控制變量進行對比。線性模型不控制變量時,一次項系數不顯著,控制變量后一次項系數顯著;無論是否控制變量,二次回歸模型和三次回歸模型均顯著,且R2增大,因此本文認為有必要引入高次項。
根據Lind和Mehlum(2010)提出的“U”形關系(包括“正U”形“倒U”形關系)檢驗應包括以下三步:1.二次項系數應顯著,“正U”形關系系數應顯著為正,“倒U”形系數應顯著為負;2. 曲線的兩個端點斜率要明顯陡峭;3.極值點(即對稱軸)的取值應在dg的取值范圍內。同理,三次回歸模型也應滿足系數、端點斜率以及極值點三方面的要求,基于此本文分別對二次回歸模型和三次回歸模型進行檢驗。
根據三次函數的性質,三次函數一階導數等于零時,所得的解即為函數取極值時對應的dg的值,據此求得三次回歸模型(模型6)的極值點dg取值為5.158、8.325,由于dg的取值范圍為[3.96,7.67],右側極值點不在取值范圍內,因此數字政府與居民幸福感之間并不存在三次關系。
根據Lind和Mehlum研究開發的utest命令可以檢驗數字政府與居民幸福感之間是否存在“U”形關系。本文對模型5使用該命令檢驗,結果表明以上三個條件均滿足:基準回歸模型dg2的系數顯著且為負,條件1滿足(utest的P值為0.000305,在1%的水平上顯著),且由此可以判斷可能是“倒U”形關系;檢驗結果顯示,曲線左側斜率為0.190,P值為0.0003054,在1%的水平上顯著,右側曲線斜率為-0.443,P值為7.37e-12,在1%的水平上顯著,滿足條件2;dg的取值范圍為[3.96,7.67],極值點5.073833處于此區間內,滿足條件3。因此,居民幸福感與數字政府之間存在非線性關系,且表現為“倒U”形關系(見圖1)。而本文最終構建的主要模型如下,其中,dg表示數字政府發展水平,X代表一組控制變量。
Happiness=β0+β1dg+β2dg2+αX+ε
對于數字政府與居民幸福感之間的“倒U”形關系,本文嘗試做出如下解釋:
其一,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數字政府建設迎來全新發展階段,但是這一階段數字政府發展呈現出“基礎設施投資驅動”和“高位政治推動”疊加的雙重動因特征。經過近10年高速發展,雙輪驅動的邊際效益遞減,“供給端-需求端”失衡的深層次困境逐漸顯現,數字政府發展水平較高、處于引領開拓地位的省份“發展瓶頸”遭遇公眾“預期走高”,期望與現實之間短期內難以有效匹配,“期望上升”效應導致公眾幸福感出現向下拐點。
其二,當前各個省份在數字政府治理效果不同維度上差異性較大,總體來看覆蓋度、滲透度大幅提升。線上政務服務成為政府提供各項服務的首選項甚至必選項,一方面額外給公眾帶來了學習成本,另一方面也可能由于無法自主選擇線下服務而導致群眾產生排斥心理與逆反情緒(李燕,2021),部分抵消了數字政府帶來的幸福感,由此數字政府發展對居民幸福感產生負向影響。
(二)數字融入的調節作用
本文從使用意愿、使用能力兩個維度驗證數字融入的調節作用,分別引入兩個變量與數字政府平方項的交乘項,構建出如下模型,其中M代表一組調節變量。此外,由于中心化并不影響系數以及顯著性,同時為了更方便觀察拐點的變化,本文未對相關變量進行中心化處理。根據Haans等(2016)的研究,對“U”形關系的調節作用進行分析時,應包括拐點(是否左右移動)和曲線形狀(是平緩、陡峭還是不變)兩個方面,本文也從這兩個方面考察數字融入的調節作用。
Happiness=β0+β1dg+β2dg2+β3M*dg+β4M*dg2+β5M+αX+ε
1.調節變量對曲線形態的影響
調節變量對曲線形態的影響可通過調節變量與二次項交乘項的系數進行判斷(朱丹、周守華,2018),如果系數顯著為正,則當調節變量越大時“倒U”形曲線頂點曲率越大,曲線越平緩,起負向調節作用;如果系數顯著為負,則當調節變量越大時“倒U”形曲線頂點曲率越小,曲線越陡峭,正向調節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之間的關系。根據表3,兩個調節變量與二次項交乘項的系數均顯著為正,即調節變量越大會使“倒U”形曲線更加平緩,說明數字融入水平的提高會削弱數字政府發展對居民幸福感的正向影響,這似乎和我們的經驗判斷產生了反差,對此,本文將在驗證拐點變化后一并作出解釋。
2.調節變量對曲線拐點的影響
對于曲線拐點的移動,可以根據β1β4-β2β3的值來判斷,當β1β4-β2β3>0時,曲線拐點發生右移,當β1β4-β2β3<0時,曲線拐點左移(Haans等,2016)。由表4中的計算結果可以看出,數字融入兩個維度均有β1β4-β2β3<0,因此,每個調節變量都引起拐點的左移,意味著“倒U”形曲線的拐點右側覆蓋的省份增多。
綜上,假設H2a和假設H2b均得到驗證。根據前文數字政府與幸福感之間“倒U”形關系的探討,進一步解釋數字融入的調節作用。
在數字政府建設起步期,居民更多的是將數字政府與過去傳統政務服務進行縱向比較,而隨著數字政府逐步深入人們的工作和生活之中,成為理所當然的公共服務供給平臺與渠道,居民則更多的是將數字政府與發展更快的在線商業服務進行橫向比較。高融入水平的居民,由于有意愿、有技能,更加頻繁地接觸各類在線服務,因此,相較于低融入水平的居民,會更加期望從數字政府中獲得與商業服務相似的體驗(張曉、鮑靜,2018)。期望與現實間的差距反而會削弱數字政府對居民幸福感的正向影響,導致曲線平緩,同時拐點左移。
同時我們也注意到,表3中的數據顯示數字融入兩個維度均顯著正向影響居民幸福感,因此本文雖發現高數字融入水平會削弱數字政府對居民幸福感的正向影響,但并不意味著促進數字融入沒有積極意義。不過數字融入對居民幸福感的直接影響并非本文討論的重點,因此不再贅述。
(三)穩健性檢驗
1.本文使用省級政府網上政務服務能力作為數字政府衡量指標進行穩健性檢驗。《網上政務服務能力(政務服務“好差評”)調查評估報告(2020)》是國辦電子政務辦公室委托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電子政務研究中心開展的第三方調查評估,調查對象包括31個省級政府,數據具有較高的可信度。本文將總指數作為數字政府衡量指標,并除以10,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研究結果穩健。
2.本文將OLS模型作為主要回歸分析模型,用Oprobit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正如前文所展示的結果,Oprobit模型與OLS模型回歸結果一致,研究結果依舊穩健。
3.為緩解內生性,本文參考倫曉波和劉顏(2022)的方法,采用2000年每百人固定電話年末用戶數作為數字政府發展水平的工具變量,主要出于以下兩方面考慮:一方面,當地歷史上電信基礎設施會影響后續互聯網技術的應用和數字政府的發展;另一方面,固定電話等傳統電信工具對居民幸福感的影響也逐漸式微,在一定程度上滿足外生性條件。2SLS回歸結果如表7所示。KP-LM統計量P值為0.000,說明不存在工具變量識別不足的問題。檢驗弱工具變量的CD-Wald F統計量全部顯著大于10%水平下7.03的臨界值,說明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結果表明,考慮內生性問題后,采用工具變量法進行估計的回歸結果與基準回歸保持一致,研究結果依舊穩健。
六、結論與啟示
數字政府是政府對社會演進到數字形態的適應性調整,是未來政府的變革方向,是不可阻擋的發展趨勢。提高數字政府建設水平,服務公眾,提高居民幸福感是眾望所歸。本文將2020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與數字政府發展指數結合,實證分析了數字政府發展水平與居民幸福感的關系,以及數字融入兩個維度——使用意愿和使用能力的調節作用。研究發現:首先,數字政府水平與居民幸福感之間不是簡單的線性關系,二者之間呈現“倒U”形關系;其次,數字融入兩個維度都會抑制數字政府對居民幸福感的正向影響,使曲線趨于平緩;最后,數字融入兩個維度都可能促進曲線拐點左移。
值得注意的是,“倒U”形關系是一種描述性現象,我們不能將拐點左右簡單分割為“不及”與“過”兩個區間,將“倒U”形關系片面理解為“過猶不及”效應。因為數字政府水平與居民幸福感之間是主客觀因素交互影響的,自變量作用過程中包含著相互獨立或相互聯系的對抗性關系,如衡量數字政府治理效果的指標包含覆蓋度、滲透度、回應度和滿意度,彼此之間可能存在緊張和對抗關系,組合后以“凈效應”表現在自變量與因變量的關系中,導致變化方向相反,構成一種增減交互效應。
本研究具有如下啟示:首先,對于位于曲線右側發展階段的“引領-優質-特色型”省份,應著力“向外看”,即有效回應公眾需求,要借助其資金、技術和人力的比較優勢繼續深耕,探索政務服務發展的新方向和新渠道。同時,實現動態化民意需求匯聚與社會風險感知,避免由于供需錯配抵消數字政府發展帶來的促進效應。其次,對于位于曲線左側的“追趕型”省份,應著重提高數字政府的基礎能力建設,可依據已有的建設和發展經驗,爭取國家政策扶持,從制度設計、機制保障、標準建設等方面著手提升數字政府治理效果,增強居民幸福感。最后,對于位于曲線中部的“發展型”省份,需要找準自身定位,持續加大開發力度,彌補數字渠道內容與政務功能短板,應以先進省份的建設經驗為參照,適度超前謀劃,變被動為主動,實現高質量內涵式發展,持續擴大數字政府建設的正外部效應,實現公共服務的精準滴灌和雙向觸達。
不同地區在數字政府治理效果的四個維度上,既要注重覆蓋度、滲透度,也要同步提升回應度,著力提高群眾滿意度。數字創新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以人民為中心”是數字政府建設的根本導向,所以應遵循“人在回路”原則,即從規劃、設計、執行到反饋的“全生命周期”都以用戶為中心,將政府對民意訴求的采納與回應、民眾參與意識與參與效能等作為衡量治理效果的重要指標,避免“數字形式主義”導致的目標偏離與效果異化。此外,線上政務服務與線下政務服務并不是取代的關系,應發揮傳統線下政務服務的支撐作用,根據數字弱勢群體的特點合理安排過渡期的制度政策,避免由于隱性強制使用帶來的居民幸福感削弱。
盡管本文研究發現,高數字融入水平群體由于高期望水平,會削弱數字政府對居民幸福感的正向效應,倒逼數字政府改革,但是也要謹防低融入水平群體被邊緣化,造成社會福祉的損失。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應做好雙方需求的平衡,在積極回應高融入水平群體的需求的同時也應注重促進數字融入、減少數字不平等。因此,一方面應加強數字政務服務使用宣傳,使居民充分感受到其有用性、易用性和便利性,提高數字政府使用意愿;另一方面,也要提高公眾數字素養,關注不同群體的數字生活狀況,尤其是銀發網民群體,避免公共資源代際分配不平等。
數字政府發展的社會影響亟需得到有效評估,當前研究的主要局限表現為:首先,本文研究方法限于定量研究,囿于現有數據庫,數字政府對居民幸福感的影響機制并不能完全揭示出來,因此未來可通過調查問卷引入更多的相關變量、通過半結構化訪談探索背后的心理機制等方式展開深入探究;其次,本文所使用的數字政府發展指數為省級數據,行政層級相對較高,對居民生活的影響力深度和廣度都較為欠缺,但是由于我國數字政府發展具有高位政治推動的特征,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行政區域內的整體水平,未來隨著數字政府評估的發展,可考察市甚至區、縣一級政府數字政府發展水平對居民幸福感的影響;最后,本文所用為橫截面數據,僅通過這些數據無法洞悉數字政府建設進程可能對居民幸福感帶來的影響,未來可以使用面板數據對本研究進行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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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gital Government, Digital Integration and Residents Happi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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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Digital integration is an effective path to bridge the digital divide, and it is an inclusive “thick concept” with more analytical value and explanatory effect, presenting an individuals vision of action. The paper, based on the 2020 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 (CFPS) data and the 2020 Digital Government Development Index, explores the impact of digital government on residents happiness and the moderating effect of digital integration.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impact of digital government on residents happiness is not linear but inverted U-shaped. In addition, both dimensions of digital integration suppress the positive impact of digital government on residents happiness, thus flattening the inverted U-shaped curve and shifting the turning point to the left. According to the research results, in the process of promo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digital government, all localities should adhere to the public demand orientation, reasonably formulate digital government development policies according to regional differences, balance the needs of groups with high and low integration level, focus on cultivating public digital literacy, pay attention to the digital living conditions of different groups, and avoid unequal distribution of digital public resources between generations.
Key Words:digital government; residents happiness; digital integration; government services; digital divide
責任編輯鄧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