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央視，他靠做手工圈粉上千萬

王喆寧

走進科普博主“模型師老原兒”的工作室，一千多平方米的房子好似花園，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綠植。

最吸引人的，是隨處可見的模型：各種粉嫩嫩的“皮膚組織”、懸掛在房頂上的“大飛蟲”、形象有趣的“蟑螂”“耳屎”“烏賊”……

雞皮疙瘩到底有啥用？癢癢為啥撓不完？啄木鳥啄木為啥不會腦震蕩？海星吃飯需要先把胃吐出來？

這些看似日常卻古靈精怪的問題，在老原兒的視頻中都能找到答案。

老原兒本名寧原，曾在中央電視臺參與科普節目制作10年之久。

2019年，他辭職成為一名模型科普師。戴上大眼珠特效眼鏡，配上兩根粗粗的眉毛，他利用自制的可愛模型，將科學原理轉化為清晰易懂的知識，如今全網粉絲已經上千萬。

而在寧原從事模型科普之前，這一領域幾乎無人觸及。

“之前我沒有主動和別人介紹過自己，現在可以真正介紹我的職業是模型科普。”寧原對記者說，“我想做的，就是用好奇心，點亮大家看世界的新視角。”

用好奇心看世界

寧原出生于河南鄭州，受家人的影響，從小就接觸到手工制作。

小時候，他的姥爺給姥姥做過一輛電動摩托車，上面有各種各樣的按鈕。一按按鈕，頂棚“噌”地升起來，同時人也可以無障礙地上下車，“很酷”。

寧原深深被吸引，開始跟著姥爺一起研究工具。家人很支持他的愛好，總會耐心地教導他。

彼時，家人常常給他買類似于樂高的玩具。“每次買好幾箱，包含各種款式，買完以后，說明書會被扔掉，零件全部被打亂堆在一起，讓我隨意發揮。”這極大地激發了寧原的創造力。

小學時，寧原的代數成績一直不好，但幾何成績幾乎每次都能拿到滿分。

四年級時，他因為骨折在家休息。當時，他找到媽媽裝靴子的大紙盒，嘗試做手工打發時間。

拿起剪刀后，按照想象，他把紙盒剪下來100多塊，之后將它們嚴絲合縫地拼接成一個多面體小狗。“鼻子、眼睛、耳朵、腿和腳，甚至每一個指頭都非常工整。那會兒做完以后，我也吃了一驚，覺得自己的空間想象力原來這么好。”寧原說，“骨折那一年，我的思維更加開闊了。”

一年暑假，鄭州下大雨。寧原和發小原本打算去游泳，因為大雨去不了，情緒十分低落。寧原的爸爸見狀決定帶他們出門玩。

那天，寧原和朋友沒帶傘，穿著背心、褲衩就出了門，一路上在雨里追著玩，到附近公園后在草地里打滾，玩得很開心。

后來爸爸告訴寧原，這么做是為了讓他感受到即便一無所有，只要有家人和朋友在身邊就有溫暖。“這種感受是陪伴我一生的，讓我在不同的人生階段都能包容看待世界。當你對世界有包容心的時候，必然會有好奇心。”

從那時起，寧原就對世界充滿探索欲，經常利用瑣碎時間觀察自己好奇的事物：

被老師罰站，他就去觀察螞蟻，“好奇螞蟻會不會打架，我就把兩只放在一起，看到一只把另一只‘過肩摔到地上”；校園里有人拎著油漆桶刷籃球架，他就蹲在旁邊觀察，了解工序……

大學時，因為有繪畫基礎，寧原選擇了視覺傳達專業。“這一專業是將晦澀生硬的賣點，進行視覺化呈現。”

畢業前，因為做手工的能力十分突出，老師將他推薦給央視科教頻道。當時一檔節目在改版，需要搞視覺化呈現，他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開始研究科普。

“科普其實和廣告完全相通，需要將晦澀的知識轉化。”寧原在央視待了十幾年，從做簡單道具開始，慢慢豐富道具的設計和機關，讓其有自己的表達。

他幾乎從事過所有一線工作，從策劃、出鏡主持，到模型制作、動畫制作，再到制片、腳本撰寫、道具采購和拍攝等。

“我是主創，深度參與了每個環節，所以經過這么多年的工作，腦海里已經形成節目制作體系。”寧原說。

從新開始

31歲的某一天，寧原正在做道具。拿刀切東西時，他不小心把手切吧。去醫院縫針時，他感受到指尖傳來一股一股的疼，“感覺在提醒我不能麻木，要去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

深思熟慮后，他發現自己喜歡的還是模型制作，第二年便離職，開始創業。

剛成立工作室時，他依舊對接電視臺的一些模型制作工作，收入比較穩定。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節目錄制中止，他工作室的收入也斷了。

“我剛交完房租，材料也囤了一大堆，但沒有收入。為了讓自己不要停下來，我開始嘗試用材料制作一些短視頻的內容。”寧原說。

雖然有節目制作經驗，但剛開始涉獵短視頻，他還是充滿擔憂。“一開始想得比較簡單，覺得把長視頻切短就是短視頻。真正開始做了以后，發現兩者完全不一樣。短視頻小而精，需要在兩三分鐘內把一個事說得有意思，要能直觸人心，節奏各方面都很難把握。”

因為缺乏參考，寧原只能先摸索、試錯。第一條視頻上線前，他做過幾個選題，比如脫發、洗牙等，但最終呈現很不自然。

他真正上傳的第一條視頻，是負壓救護車科普。

一天早上，寧原準備去工作室，在小區門口發現一輛救護車。“當時小區群‘炸鍋了，大家都在擔心是不是哪個樓出問題了。但我看到救護車開著窗戶，如果運輸病患，是要關窗的，負壓電機也會啟動。我意識到，很多人對救護車的認知有誤區，于是在前往工作室的路上開始構思選題。”

寧原花了半天時間制作模型，之后很快拍完科普視頻。因為模型有趣、講解生動，視頻上線后點贊量逐漸上萬。

“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只用了一周，粉絲就達到1000人，1個月達到1萬，第四個月就達到100萬人，以往的擔心迅速被沖淡了，像有一束光照進黑暗里。”

網友的反饋成為寧原迅速適應短視頻節奏的最大動力。

原先在電視臺做節目時，他的一些設計與巧思很難得到反饋。自從開始做短視頻，一些巧妙的設計可以得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比如寧原之前做了一期螢火蟲的視頻。夏季時，螢火蟲閃爍是求偶狀態。視頻結尾，他做了一個浪漫的設計，讓螢火蟲閃爍出“我愛你”的摩斯密碼。

沒想到，視頻上線后，瞬間就有網友在彈幕里留言，說幾分幾秒是“我愛你”的意思。寧原看到后十分激動。

不僅如此，網友們還經常在留言中提出很多好奇的問題，希望他拍攝視頻解答。“比如有網友留言，‘口腔潰瘍啥時候說呀。我們看到，就會做口腔潰瘍的選題。慢慢我發現，選題根本做不完。”

“和網友間相互連接的感覺，是特別強的推動力。這些溝通會直接反哺到日后的創作中，所以我做短視頻這3年，成長速度非常快。”寧原說。

嚴謹又有趣

怎樣保持科普的嚴謹性？

這在寧原的創作過程中，是最重要的課題之一。

從業多年，寧原有著豐富的專家資源。遇到問題，他常常咨詢業內著名專家。

當然，他還需要查閱大量資料。在查資料時，他會“查到根上”，比如翻看《中國動物志》《中國昆蟲志》等文獻。

如果查教科書的話，他會同時查不同出版社的多種版本，找出相同之處，確保知識是正確的。

一次，他研究一個選題：國家瀕危保護動物盤羊爭偶時，巨角相撞為什么不會把自己撞暈？

“很少有人研究盤羊撞頭，網上基本查不到資料。”面對未知，寧原需要突破現有信息。因為山羊與盤羊類似，都有撞頭的特點，于是他在網上買到山羊頭骨，拿電鋸把骨頭切開，然后用放大鏡和顯微鏡去觀察切面。

之后，他結合兩者頭骨的外形差異，反復觀看撞擊時的視頻，抽絲剝繭得出結論。

在寧原看來，模型科普就是把一些硬核的科學知識視覺化普及給大眾，十分需要技巧。

“比如蟑螂，很多人一聽到這兩個字，身上就會起雞皮疙瘩。越是這樣，越需要在視覺上對它進行彌補，把它變成可愛的樣子，大家在看的時候才愿意去接受一些原來不想看的內容。”

寧原希望通過可愛的模型和有趣的講解，點亮大家的好奇心。

在日常創作時，他從不設限。有時候凌晨兩三點，視頻已經拍了一半，如果有人提出從另一個角度切入更好，他會叫停拍攝，和團隊成員重新修改腳本。

談及生活上的變化，他用了兩個看似有些沖突的詞匯——豐富和單純。“我的生活非常豐富，有很大的自由去了解各種各樣感興趣的事情，同時又能保持單純的創作熱情。這是我最理想的生活狀態。”

一直沒變的，是他對視頻的要求：技術指標要高，拍攝要清晰，運鏡要豐富，剪輯要有節奏感；模型制作不能有死角；故事表達要巧妙……

為此，他不斷推翻很多方案，只為保證視頻的創意性。

如今，寧原的工作室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模型，見證了他一路走來付出的辛苦。未來，寧原希望通過舉辦展覽等線下活動，讓更多人了解科普、走進科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