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偽劣獸藥案件中的檢驗結論審查和銷售金額計算相關問題

張蕾　韓睿

摘 要：辦理涉偽劣獸藥案件，要落實依法從嚴懲處要求，用實質標準認定涉案獸藥性質，準確計算生產、銷售金額，實施全鏈條打擊，確保不枉不縱。密切行刑銜接配合，實質化介入偵查活動，注重聽取農業農村部門專業人員的咨詢意見。發現農資市場存在監管漏洞的，提出檢察建議促進綜合治理。

關鍵詞：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 假獸藥 銷售金額 檢察建議

一、基本案情及辦案過程

2020年下半年至2021年12月，被告人柴某某在明知其經營的新某藥業公司僅有獸藥銷售資質，而無生產資質的情況下，自行生產未標注生產廠家、生產日期和批號的青霉素鉀小白包，假冒其他公司生產的氟苯尼考粉（囊桿雙殺）等獸藥對外銷售。在此期間，被告人柴某某還向有生產獸藥資質的兩家公司提供配方生產獸藥后，定向銷售給新某藥業公司。柴某某將以上自己生產和其他公司生產的獸藥，以新某藥業公司名義對外銷售，銷售金額為49萬余元。經檢驗，相關獸藥成分未檢出或含量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獸藥典》（以下簡稱《獸藥典》）《獸藥質量標準（2017 年版）》規定。經農業農村部門認定，被告人柴某某生產、銷售的硫酸粘菌素預混劑、阿莫西林可溶性粉、氟苯尼考粉等系假獸藥或者劣獸藥。

2022年3月1日，山東省棗莊市山亭區人民檢察院（以下簡稱“山亭區院”）以涉嫌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批準逮捕柴某某。案件移送起訴后，檢察機關經審查，認定柴某某生產、銷售偽劣獸藥49萬余元。同年6月1日，山亭區院向法院提起公訴，指控柴某某構成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并提出量刑建議。2022年7月14日，棗莊市山亭區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以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判處柴某某有期徒刑2年10個月，并處罰金17萬元。一審宣判后，被告人柴某某未上訴，判決已生效。

二、偽劣獸藥案件“定性”“定量”問題的解決

（一）用實質標準認定偽劣獸藥

本案中對于涉案獸藥的認定，存在檢驗檢測機構的檢驗結論、行政部門認定意見和司法機關辦案標準等三個不同角度的結論。如何用實質標準認定刑事案件意義上偽劣獸藥，是辦理制售偽劣獸藥案件的關鍵問題。

《獸藥管理條例》第47條、第48條分別規定了假獸藥、劣獸藥的認定情形，其中假獸藥又分為假獸藥和按照假獸藥處理。在辦理刑事案件時，不宜直接將行政法規所規定的假獸藥、劣獸藥認定為刑法規定的偽劣獸藥，應當在檢驗機構的檢測結論、行政機關出具認定意見的基礎上，結合在案其他證據、涉案獸藥可能造成的實際危害等因素進行實質判斷。

本案中，檢察機關介入偵查后，建議規范涉案獸藥的扣押、移送、檢驗程序，委托具有檢驗檢測資質的機構進行成分檢驗。經檢驗，柴某某所銷售的獸藥分三種情況，一種是未含有相應有效成分的，一種是所含有的有效成分低于或高于《獸藥典》《獸藥質量標準（2017年版）》所規定的標準，還有一種是所含有的有效成分符合有關標準規定，但是相關標識不符合標準的。

柴某某委托生產的一種獸藥中的有效成分遠高于《獸藥典》所規定的含量標準。據柴某某供述，“有效成分含量高是為了治療效果好；有些有效成分少了，是為了節約成本，反正最終的目的就是多賣貨，能多掙點錢”。在案件辦理時，有的認為此種情況不宜認定為偽劣獸藥。經研究認為，《獸藥管理條例》第45條規定，獸藥應當符合獸藥國家標準。對于有效成分明顯超過獸藥標準的，既可能因為藥物超量給畜禽養殖造成生產損失，也可能造成獸藥超量殘留，影響食用農產品安全，屬于“成分含量不符合獸藥國家標準”，應當認定為劣獸藥。部分涉案獸藥僅因有關標識不符合《獸藥管理條例》第48條第2、3項，被農業農村部門認定為劣獸藥，經檢驗相關有效成分符合獸藥國家標準的，未認定為刑事案件中的劣獸藥。

（二）全鏈條打擊生產環節，精準計算銷售金額

柴某某到案后辯解稱，其所銷售的獸藥并非全部是自行生產，其委托其他公司生產了多種偽劣獸藥，有的產品成分符合獸藥國家標準，有的產品系正規渠道采購的合格獸藥。經查，柴某某所經營的新某藥業公司具有獸藥經營許可，銷售門店有合格獸藥，其辯解有一定合理性。辦案人員需要查明所銷售獸藥來源，在此基礎上區分其所銷售的真假獸藥，才能準確計算偽劣獸藥銷售金額。

本案系農業農村部門接群眾舉報后立案調查，發現案值超過5萬元后，作為犯罪線索移交公安機關的。在案件辦理初期，偵查人員在柴某某所經營的新某藥業公司查扣了公司全部賬簿，經統計銷售金額為88萬余元。檢察機關在介入偵查時，建議對受柴某某委托生產獸藥的公司進行調查，查明是否有其他人員涉嫌犯罪；調取受托生產企業生產記錄，查明所生產獸藥成分及數量。經進一步偵查發現，有兩家獸藥生產企業為柴某某生產獸藥，該兩家獸藥生產企業經營人員承認柴某某所提供的大部分獸藥配方不符合國家標準，為謀取不法利益，生產劣質獸藥后定向銷售給新某藥業公司，該兩家生產企業提供了相關生產記錄和銷售單據。公安機關對該兩家公司涉案人員以涉嫌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立案偵查，柴某某所經營的新某藥業公司亦有2名工作人員涉嫌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被立案偵查。

由于柴某某既銷售涉案偽劣獸藥，也銷售合格獸藥，涉案金額計算是準確查明案件事實的基礎。辦案人員以在新某藥業公司查扣的賬冊為基礎，結合檢驗結論、偽劣獸藥銷售批次、轉賬記錄和該公司銷售人員的證言，將合格獸藥銷售記錄刪去，所認定的偽劣獸藥均有相關檢驗檢測結論、農業農村部門認定意見，生產、銷售記錄等證據證實，確定柴某某銷售偽劣獸藥的金額為49萬余元。審查起訴階段，柴某某對檢察機關認定的案件事實特別是銷售金額未提出異議，在其辯護人的見證下自愿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因未能查明柴某某所銷售的獸藥給畜禽養殖戶造成生產損失，難以認定柴某某的行為構成生產、銷售偽劣獸藥罪，根據刑法第149條的規定，檢察機關以柴某某構成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向法院提起公訴。

（三）強化部門協同配合，切實維護農資安全

獸藥管理專業性強，獸藥種類繁多，同種獸藥還可能存在不同的商品名或者使用不同商標，而涉偽劣獸藥的刑事案件數量相對較少，僅依靠偵查人員、檢察人員力量難以全面準確查明事實。案件進入刑事訴訟環節，行政部門專業人員的支持幫助是依法準確辦理刑事案件的重要支撐。

該案進入刑事程序后，農業農村部門專業人員作為特邀檢察官助理參與案件辦理，就獸藥管理規范、偽劣獸藥檢驗等問題提供意見，特別是就偽劣獸藥可能產生的危害，獸藥有效成分與獸藥國家標準的關系提供咨詢意見，為檢察人員準確認定偽劣獸藥提供了重要參考。比如，是否將有效成分明顯超過標準的獸藥認定為偽劣獸藥，基于專業人員提供的咨詢意見，辦案人員認識到獸藥中的有效成分并非越多越好，過量添加后易產生藥物濫用，嚴重的可能導致畜禽藥物中毒或者殘留超標，對此類行為也應予以依法懲治。再比如，關于獸藥的國家標準，除《獸藥典》外，原農業部還頒發了《獸藥質量標準（2017年版）》，部分獸藥檢驗檢測報告系依據后者作出的，經咨詢農業農村部門人員得知，《獸藥質量標準（2017年版）》系原農業部對未列入《獸藥典（2015年版）》的獸藥質量標準進行修訂后編纂而成的，屬于《獸藥管理條例》中規定的“國務院獸醫行政管理部門發布的其他獸藥質量標準”，是獸藥生產、經營活動應當遵守的國家標準。

辦案中檢察人員了解到，柴某某所經營的新某藥業公司具有獸藥經營許可，能夠從事獸藥銷售活動，但是未能嚴格按照《獸藥管理條例》的規定，規范建立購銷記錄。辦案單位組織人員走訪轄區內部分獸藥銷售單位，結合辦理柴某某案中發現的問題，向當地農業農村部門制發檢察建議，提出加大執法檢查力度，及時查處制售偽劣農資行為；常態化開展農資安全宣傳，提高畜禽養殖戶識假辨假能力；加強部門協同配合等多項具體工作建議。農業農村部門收到檢察建議后，聯合公安機關、市場監管部門等在轄區內組織多輪次農資專項檢查，廣泛開展農資安全宣傳，引導獸藥產銷主體依法生產經營，有效維護農資市場秩序。

三、提高辦理制售偽劣農資案件質效的建議

（一）對制售偽劣農資犯罪體現嚴懲態度

涉案獸藥系用于提高養殖畜禽免疫力和治療畜禽疾病的藥物。使用不合格獸藥，既可能導致疫病蔓延，影響畜禽養殖戶的正常經營，產生經濟損失，也可能造成人畜共患疾病傳播，危及人體健康。當前，食用農產品“治違禁 控藥殘 促提升”三年行動正在開展，嚴格農藥獸藥生產經營管理是此次行動確定的重點任務之一，目的就是從規范合理用藥著手，在源頭上守牢食品安全關。柴某某具有獸藥專業大學本科學歷，畢業后曾在獸藥生產企業工作，熟悉獸藥生產流程，對于獸藥安全的重要意義有著充分的認識，但為了牟取非法利益，不按照獸藥國家標準進行生產或者生產不含有有效成分的假獸藥，銷售金額巨大，雖然案發后有自首、退繳違法所得、自愿認罪認罰等情節，仍應予以從嚴懲治。檢察機關建議法院判處有期徒刑2年10個月，并判處罰金，未建議適用緩刑，得到一審判決支持。

（二）密切農資領域行刑銜接

農資安全事關保障糧食和重要農產品穩定安全供給，事關人民群眾“舌尖上的安全”，需要暢通部門間信息交流、情況通報、檢測鑒定和案件移送渠道，形成農資打假工作合力。大部分偽劣農資刑事案件由行政執法部門發現后移送，而對于偽劣農資的檢驗檢測和認定也離不開行政執法部門的支持配合，有效的行政執法與刑事司法銜接配合是辦理偽劣農資案件的重要保障。柴某某案件由農業農村部門移送至公安機關后，檢察機關應邀及時參與案件辦理，提出多項有價值的意見建議，共同解決了涉案獸藥性質認定、銷售活動取證和銷售金額的計算等關鍵問題。農業農村部門專業人員提供的咨詢意見，也為檢察機關依法準確辦理案件提供了重要參考，形成了行政執法部門與刑事司法部門的良好互動。

（三）積極參與農資市場綜合治理

檢察機關在辦理涉農資案件中，要做到能動履職、主動作為，對于涉及銷售端的案件，積極發掘生產環節涉案線索，推動打上游、斷根源、防再犯，斬斷偽劣農資生產、銷售鏈條。充分發揮以案釋法優勢，結合所辦偽劣農資案件，總結發現的苗頭性或普遍性問題，及時向當地農業農村部門或其他主管部門通報，努力爭取“辦理一案、治理一片”的良好效果。對于發現農資市場和農資監管領域存在的短板漏洞，通過檢察建議等方式，推動強化源頭治理，凈化農資市場秩序，切實保障農業生產安全有序，服務全面推進鄉村振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