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價值體系的養成：新加坡教師教育的中心議題

李佳洋 寧波

新加坡前總理李光耀認為：“教師是道德精神和社會精神的支撐人，他們必須是受社會尊敬的人。教師人才的選擇，必須以他是否成為道德品格的導師以及善于傳授知識為根據。”新加坡歷來非常重視教師價值觀對學生的影響，認為教師只有深入學習價值觀的內容，形成強烈的國家歸屬感和認同感，其思想觀念和實踐行為才不會出現混亂，才能體驗到學為人師、身為人師的價值和意義，從而更好地在教育過程中引導學生理解和認同國家價值觀。為此，新加坡職前教師培養緊密圍繞國家核心價值觀展開，依托完善的教師教育培養體系、科學有效的方法搭建橋梁，用廣泛的社會實踐和學校實踐將理論知識轉化為教師的社會活動能力和專業活動能力。

以國家公務員身份來培養和使用教師

在新加坡，教育部（Ministry of Education， MOE）負責全國中小學教師的管理，采取“先遴選、后培訓”的教師教育模式。符合基本條件的申請者通過面試被錄取之后，需要在南洋理工大學的國立教育學院（National Institute of Education， NIE）接受職前培訓。受訓期間被稱為“學生教師”（student teacher），享有師范生和公務員雙重身份，享受相應的公務員待遇，由教育部提供學費。全面、連貫、完善的準公務員培訓，能夠有效構建和強化中小學教師的身份認同感。

國立教育學院是新加坡唯一的教師教育機構，負責提供職前教師教育培訓項目。這些項目旨在推動“學生教師”全面發展，幫助其形成初步的教育理念和價值觀，包括：認識和理解教育的核心觀念、明確教育工作者的責任、形成對教師角色的自我意識和教師職業理念、搭建初步的教學信念體系、形成初步的教育哲學等。“學生教師”在國立教育學院完成職前教師教育項目之后，將自動獲取教師資格，無須參加額外的考試即可任教。

新加坡品格與公民教育（Character and Citizenship Education in the Singapore Context， CCE）是新加坡教育體系的核心，也是新加坡職前教師教育課程的重要組成部分，旨在幫助“學生教師”理解和掌握品格與公民教育的含義、內容和重要性，以及如何推廣品格與公民教育，獲得并應用策略來支持學生在品格與公民教育方面的學習。教師要通過課堂內外的學習活動，幫助學生認識、了解自己并意識到自己在家庭、社區和國家等方面的角色與責任。

在高度全球化和競爭激烈的世界格局中，新加坡的教育體系已經演變為“以能力為基礎，以抱負為驅動”（ability-based， aspiration-driven）的教育體系。在當下和未來社會中，教師既要幫助學生理解現有的信息，又要利用現有的知識基礎提出更好的想法。同時，信息技術、人工智能等的興起，要求教師教育實現轉型發展，培養教師具備新的價值觀、技能、知識以及多元文化素養。為此，新加坡國立教育學院的職前教師培訓項目提供充足的教學和學習機會，采用創新的教學方法，將技術、探究、基于問題的方法與高階思維結合起來，最終幫助“學生教師”形成21世紀課堂有效運作所需的基本價值觀、技能和知識。

以價值觀教育為核心的教師教育模式

新加坡“教師成長模式”（Teacher Growth Model， TGM）列出了21世紀新加坡教師需要具備的5項特質：“倫理型的教育者”“稱職的專業者”“協作型學習者”“變革型領導者”“社區建造者”。這五項特質旨在培養21世紀的新型人才，最終目標在于促進學生全面發展。其中，“倫理型的教育者”強調教師作為教育活動的主導者，要具備道德的眼光，堅守高水平的倫理原則或道德行為標準，為他人的福祉和道德發展服務，并要求教師在課堂上采取的所有行動要具有潛在的道德意義。“社區建造者”特質要求教師能夠完全理解新加坡獨有的文化，處理好本土與全球化之間的關系；能夠培養學生強烈的社會責任感，與社區、家庭等其他利益相關者合作，將學生培養為關心社會、積極為社會做貢獻的合格公民。

新加坡21世紀教師教育模式（Teacher Education for 21st Century Model， TE21），即V3SK（Values， Skills and Knowledge）框架，代表了國立教育學院教師教育的基本理念，指向21世紀教學所需要的價值觀（V）、技能（S）和知識（K）。V3SK框架指導職前教師教育項目及其設計、實施和提升，旨在培養見多識廣、有能力、善于思考的教師，使其成為真正的道德教育者，形成基于新加坡價值觀的知識與能力，能夠在21世紀的課堂教學中發揮作用。此外，還強調教師應該積極為社會發展作出貢獻，具備對學校、國家乃至國際社會的未來發展的強烈責任感。

這一框架以三種價值范式為前提：以學習者為中心、教師身份建構、服務專業和社區。“以學習者為中心”指將學習者置于教師工作的核心；“教師身份建構”概述了教師必須具備的明確屬性，以便在快速變化的世界中給學生帶來有效的學習成果；“服務專業和社區”體現了教師對專業和社區的承諾，他們積極與同伴合作，努力成為更好的從業者，以造福整個社區。V3SK框架中闡述的技能和知識是指21世紀的教學專業人員，為了幫助學生形成素養和學習成果所需的關鍵技能與知識。這些技能和知識與新加坡教育部在2015年發表的課程文件中概述的學生培養目標密切相關。

對于21世紀教師所需的每一項特質，新加坡職前教師教育在課程設置上都有所要求與體現。例如，旨在培養中學教師的職前教師教育課程主要包括四類：教育研究、課程研究、語言提升與學術對話技能、實習。課程設計以國立教育學院的教師教育理念為基礎，旨在將師范畢業生培養成具有自主思維的教師，幫助“學生教師”理解和尊重在新加坡教育背景下的教學職業，特別體現為：專業知識和對學習者的理解，以及對教學和學習過程的理解；廣泛的教學和其他相關技能，成為有效的教育者；理論基礎和批判性能力，能夠在近期和未來做出教學判斷和決定。這些課程緊密聯系理論與實踐，同時將反思技能、創新技能等21世紀核心素養融入職前教師培養要求。

“學生教師”價值觀教育的核心課程

“價值驅動”作為新加坡21世紀教師教育專業發展的理念和實踐基礎，在教師培養過程中有大量實際體現。教師進行有效教學的前提就在于參與價值教育過程，反思成為一名教師的價值。

新加坡國立教育學院的價值觀教育包括三門核心課程，即莫蘭蒂項目（The Meranti Project）、團體服務學習（Group Endeavors in Service Learning， GESL）和新加坡萬花筒（Singapore Kaleidoscope）。通過這些課程，“學生教師”分享和表達他們的核心信念，闡明假設，并挑戰自己，審視個人價值觀。國立教育學院采用“擴展環境”（Expanding Environment）方法（即從自我到社區到國家）來構建這三門課程，從而使“學生教師”能夠在更大的價值觀教育框架內更好地可視化每門課程的相關性和重點，并將他們的學習融入國立教育學院教師教育理念的V3SK框架。

莫蘭蒂項目以莫蘭蒂樹命名，這是一種原產于新加坡地區的熱帶雨林樹木，長得又壯又高，能夠為其他動植物提供家園，并且可以制成有彈性、高價值的硬木木材。新加坡國立教育學院希望從莫蘭蒂項目中脫穎而出的“學生教師”，能帶著韌性和希望，為他們的學生提供一個有利環境，促使他們茁壯成長。本項目是“學生教師”作為一名教育工作者價值觀形成的重要載體。“學生教師”通過個人反思、小組公開分享和討論等開放性、互動性的活動，在開放和支持的環境中表達觀點、與同伴分享個人抱負。整個項目強調以“自我”為中心，旨在幫助“學生教師”培養更好的韌性、自我意識以及社會情感學習的核心能力，能夠理解關懷、信任和友好，學會尊重和擁抱多樣性，并獲得選擇教學作為職業的肯定。

參與社區服務是職前教師教育的重要部分，有助于形成社區、家庭、學校良性互動的寶貴經驗。團體服務學習允許“學生教師”通過服務社區和參與項目來理解“我的社區”，并通過服務他人來增長關于自我、社區和多元文化素養的知識。整個項目有助于培養“學生教師”的反思技能、教學技能、社交技能等，以及社會責任感、敬業精神、對國家的歸屬感和獻身精神。

新加坡萬花筒旨在培養“學生教師”對國家挑戰和問題的理解與感同身受，形成自己對“我的國家”的看法。“學生教師”將從不同的角度參與，通過一系列鏡頭體驗新加坡，并探索新加坡的社會、文化、物理、環境和地緣政治。這個項目特別強調國家主權意識教育，讓“學生教師”能明確認識到愛國是每個新加坡公民的責任，培養“學生教師”對自己國家的歸屬感與認同感，更好地樹立民族意識與身份認同。

（作者單位：上海師范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