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歷史上的一場特殊御宴

宋憲章

南宋隆興元年（ 1163）農歷五月三日晚，新登帝位不久的宋孝宗趙奮，在杭州鳳凰山內殿宴請了被后世譽為“南宋四大名臣”之一的胡銓。而這場御宴，被胡銓記入了《經筵玉音問答》中。這是一場怎樣的“飯局”？御宴上都吃了什么？

當日，宋孝宗與胡銓于后殿內閣，共商如何不諛不僭地答復金人的書藁。宋孝宗賜予胡銓金鳳箋、玉管筆、龍腦墨、風味硯等御用文房四寶，又賜他坐于花藤席上擬寫書文。商議到了傍晚落日之時，宋孝宗傳旨喚內侍廚司滿頭花置辦御宴，邀請胡銓共進晚餐。

這是一場有歷史記載的特殊晚宴——皇帝只宴請了一位大臣。宋孝宗親自為胡銓斟酒，并讓潘妃演唱《賀新郎》。孝宗飲酒用的是玉荷杯，而胡銓所持為金鴨杯，孝宗說： “朕與愛卿飲食同器，這杯酒愛卿一定要滿飲。”

當年，胡銓因上書宋高宗，主戰反和，并請斬秦檜等人，被貶至新州（今廣東新興）管制，后來又被貶至海南。他的好友張元干不顧生命危險，寫下這首《賀新郎》為胡銓送行，后來也因這首詞，張元干被削職為民并惹上了牢獄之災。當宋孝宗聊起這段往事，不禁流下眼淚，拍著胡銓的背說： “愛卿流落海島二十余年，沒有像屈原那樣葬身魚腹，實在是祖宗天地要留下你來輔佐朕。”胡銓聽聞感動得老淚縱橫。

接著，兩人開始用膳，先后上了五菜一羹。第一道菜是八寶羹。宋孝宗對胡銓說： “這羹味道極佳，里面有海里的蚌肉，可以下飯。”胡銓回答說： “臣過去被貶在新州時，每天吃海味，但回到京城后只是偶爾才品嘗到。”宋孝宗告訴他，這是不久前海南太守進獻的貢品。

接著，上的是鼎煮羊羔（大鍋煮羊羔肉）、胡椒醋仔魚。宋孝宗對胡銓說： “仔魚很好吃，調制一條，我可以吃兩天的飯。如果用上好的配料，放好幾天都不會腐壞。”胡銓不禁稱贊道：“陛下，您是貴極的天子，卻如此節儉，真乃堯舜再生。”宋孝宗聽聞哈哈笑道，指著身上穿的澹黃鋪茸繡鳳汗衫說： “你看朕身上穿的這件汗衫，已經穿了兩年了，還能再穿好幾年呢。”這里值得一提的是，這道胡椒醋仔魚用的是生于東海的鯔魚，形如青魚，長者尺余，內有黃色魚油，以胡椒粉和醋調味烹制，鮮美至極。

隨之而上的是明州蝦脯，即寧波成蝦干。在飲酒之間，宋孝宗又命人拿來龍次，這是一種解酒的香片。孝宗自己嚼了一片，把剩下的賜予胡銓，胡銓也吃了一片。

最后，上的是胡椒醋羊頭、真珠粉及炕羊炮飯。前者以胡椒、醋燒制羊頭，烹熟后撒以珍珠粉；后者是在羊的肚內裝上調好味的糯米，等羊烤熟了，吸足羊脂的糯米飯也熟了。這道炕羊炮飯也成了這場宴席的主食。

用膳完畢后，孝宗意猶未盡，移步至明遠亭，邀請胡銓繼續喝茶，后又繼續飲酒聊天，直至聽到天竺鐘聲響起，池畔柳中鳥鳴，天已漸明。這時，孝宗握著胡銓的手說： “昨晚我們吃飯飲酒如此開心，希望愛卿不要忘記。”胡銓十分感動： “小臣對陛下定當知恩圖報，況且以后小臣還有侍宴的日子呢。”當他作揖拜別孝宗，退出內殿，走到中書時，百官已經集聚完畢，等著上朝了。

在這場簡樸的御宴上，君臣二人相談甚歡，像一面折光的銅鏡，讓我們看到了一位開明君主的宮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