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從正視自己開始

夏繼偉

齊宣王好射，說人之謂己能用強弓也。其嘗所用，不過三石。以示左右，左右皆試引之，中關而止。皆曰：“此不下九石，非王其孰能用是？”宣王之情，所用不過三石，而終生自以為用九石，豈不悲哉！

——選自《呂氏春秋》

★注釋：【石】古時重量單位，一百二十斤為一石。【關】同“彎”，指拉滿弓。中關，指弓只拉了一半的弧度。

齊國有一位國君，叫齊宣王。他有一個愛好——射箭，他不僅喜歡射箭的過程，還非常享受別人稱贊他能拉開重弓。相傳，齊宣王有一張“神弓”，跟隨齊宣王的近臣最多都只能把這張弓拉開一半，但是齊宣王卻能拉滿這張弓。有一天，齊宣王又將“神弓”拿出來射箭，箭矢一發，自然也是博得了陣陣喝彩。齊宣王陶醉其中，興致一來，大手一揮，身邊的近臣上前來嘗試。這些近臣自認為不可能拉開這張神弓，不料拉開時，卻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巨大的阻力。可面對齊宣王的目光，他們還是裝作極緩慢、極艱難地將弓拉開，拉到不滿一半的時候就停了下來，對齊宣王稱贊道：“這把弓非千斤之力不能拉開，除了大王您還有誰能拉滿呢？”在臣子的恭維中，齊宣王的笑容愈發得意，但是他并不知曉，原來“神弓”的神力不在于弓箭本身，而在于他自己的威勢啊。

在這則故事中，齊宣王實際上用的不過是三石力度就能拉開的弓，但因為眾人的奉承，終其一生都認為自己用的是九石弓，一生都活在周圍臣子編織的謊言當中。我們再來仔細品讀一下左右近臣的言行：“皆試”—“中關而止”“皆曰”—“非王其孰能用是”。“關”這個字等同于今天的“彎”，“中關”就是弓只拉一半的弧度，即使能拉開弓箭，他們也只拉到一半就停止了。近臣們不僅在動作表演上盡心盡力，在“臺詞”上更是考究，“非王……孰能……？”這句話，不僅運用反問的句式讓齊宣王信服，“其”這個虛詞，進一步加強了語氣，讓齊宣王陶醉在贊美的聲音之中。這篇小古文頗像一則童話——《皇帝的新裝》。童話中的騙子利用人們的心理弱點，讓全城的人共同制造出了一場騙局，“新裝”之下，更是每個人都在不知不覺穿戴上的“心裝”。這篇小古文的最后，雖然沒有天真的孩子道破事情的真相，但作為史書的編寫者，作者也作出了自己的評價：“豈不悲哉！”這種悲哀，不僅是齊宣王身邊最親近的人沒有一個愿意說出實情的悲哀，更是他身為國君卻沒有自知之明，活在虛妄之中的悲哀。

很多短小的文言作品，作者都喜歡用先講故事，再作評議的方式敘寫，這樣的寫法叫作先敘后議，能讓讀者代入其中，掩卷思考。不知道聽完這個故事，你對這位沉湎于贊美之中的齊宣王有什么想說的呢？在生活中，你是不是看到很多類似現象？自己也有類似的經歷？有人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不惜在微信運動步數上作假；自己默寫的時候偷偷翻書，聊天的時候夸大其詞……在不斷編織的謊言之中，我們是不是連自己都騙過了自己？其實，正視真實的自己同樣是勇氣的表現，而接受不完美的自己，更是成長中重要的一環。

相信自己！真誠，本身就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