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能當企業家嗎？

戴榮里

古典小說《紅樓夢》至今仍有很多擁躉，從其成書以來，中外愛好者趨之若鶩。作為中國文學的集大成者，既有歷史文化傳統的再現，又有現代意識的覺醒。作者曹雪芹為讀者塑造了封建大家庭里形形色色的人物，細膩的性格刻畫，曲折的故事情節，迷人的大觀園景色，閱讀就是享受，細品如碰香茗，有味道，耐琢磨。曹雪芹老先生指揮著文字的千軍萬馬，縱橫馳騁，領著讀者奔跑，胸中自有江河湖海的安排。一部小說能保持如此長久的生命力，是有其內在邏輯的，盡管直到今天紅學界對作者是誰仍在爭論。但趨向于曹雪芹是前八十回作者的說法，已基本塵埃落定。曹雪芹作為封建沒落家庭的一份子，留下了一部“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時代巨作，真實記錄了一個朝代的背影。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紅樓夢》背后的故事寫滿了家庭的創傷，也記錄著作者所經歷的坎坷。一曲《好了歌》，描述了事物發展的規律，也概括了一個家庭由盛及衰的印跡。曹雪芹被家庭的敗落所牽連，實際上是眾多沒落家庭的縮影，記錄著時代轉型期的倉皇。文章的開合起落，正是現實生活的真實寫照。曹雪芹憑其聰慧的悟性，捕捉到了時代轉折期的眾多信息，描繪了至今看來仍不失其獨特味道的既有平民味道又有貴族特點的群體。這是一個偉大作家為人類文化的貢獻。曹雪芹的后半生，從凡俗的角度看，過得窮困潦倒，還要到店鋪里去賒酒喝，但從其畫畫寫字扎風箏品泉水的角度看，又不失為一位風雅君子。多元的精神追求，書寫著一個有趣的靈魂。是的，就是這樣一位寫作者，放到今天，也是一位可親可敬的人。曹雪芹留下了一部傳播久遠的巨作，無論從哪個角度而言，也是讓人稱頌的。

放到今天，曹雪芹先生能不能當企業家？提出這個問題，會得到不同的回答。持正面意見的人認為，曹雪芹知識豐富，洞悉人情，做一個企業家輕輕松松；持反對意見的人認為，紙上得來終覺淺，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寫寫文字也就罷了，怎么能有擔當企業的力量？正反兩派，各不相讓。假如曹雪芹在場，想必也很尷尬，“那么多人喜歡我曹公的文字，卻有這么多的人反對我當企業家”，曹先生或許會捻須微笑。

曹雪芹先生具有現代企業家的雛形，不只是他懂得“人情練達即文章，世事洞明皆學問”。曹雪芹先生是懂得心理學的。他對各類人等的揣摩，帶有時代思想啟蒙的印跡，更多的則是鮮明的思維個性。從其對每個人物的刻畫而言，幾乎是貼著人物的心靈走的。讀者自可以把這部小說看成是描寫現實人物的報告文學。倘若生活中真有其人，曹先生對其描述得活靈活現，讓被描述者本人也會不由自主地佩服。且不說對寶玉、黛玉的描寫筆墨甚厚，單就眾多人物的出場就頗費一番周折。你看看，王熙鳳的潑辣，賈母的端莊，劉姥姥的俗氣，焦大的狂傲。每個人物鮮明的標簽，掩卷而思就是一幅幅人物畫。曹雪芹善于刻畫人物，與其了解作者心靈有關系。作者不僅善于描寫每個人物的穿戴，單就不同人物的語言，也夠當代作家學一輩子的。能對人物如此描寫的，一定是生活中的細心人。曹先生對生活的洞察，具有了穿透內心的功力。認識人是駕馭人的第一步，曹先生對生活中的人把握到位，能充分了解人物的內心世界，這是做企業家的前提。現代企業講究員工利益，要以員工為中心，攤上曹雪芹這樣知心知肺的企業家，也是職場的造化。

曹雪芹先生一反中國文化男尊女卑的傳統，對女性施以尊重的心態，描繪了一大批“水做的女人”，讓更多女性形象呈現在讀者眼中。大觀園里的丫鬟，性格不一，每一個均被曹先生描繪出獨特的性格。每個女子的夢想里也寄托著作者的夢想。丫鬟以外的女性，也涵蓋了作者的尊重意識。一位尊重女性的領導，倘若做了企業家，就會最大限度地調動女性的力量，贏得女性員工的尊重。思想上的共鳴，換來言行上的一致性。曹雪芹作為企業家，想必是會受到員工高度歡迎的。

當下學界對《紅樓夢》的研究，已到了洞幽燭微的程度。對書中經濟學的分析、建筑學的分析、服飾學的分析、植物學的分析……紛紛成為鴻篇巨制。有的不無牽強附會之感。但從這些著作里，讀者可以充分感受到曹雪芹先生的知識面之廣。現代企業家要想成為觸類旁通的行家，就要有豐富的知識譜系做鋪墊。在這一點上，曹雪芹無疑具有游刃有余的功夫。熟讀《紅樓夢》就會感覺到曹雪芹先生對詩詞格律的理解造詣頗深。隨處可讀到的詩作，增添了小說的書卷氣，也滲透著作者的才氣和心學。一位懂得繼承古典藝術的作家，是懂得博采眾長的作家；善于吸納多種藝術的作家，才能成就作品的豐富性。曹雪芹的博大，成就了他的視野寬廣；從其各個側面知識豐盈的角度講，又可以感受到曹雪芹先生虛懷若谷的吸納精神。生活中的曹先生，定是一位喜歡傾聽、喜歡閱讀、喜歡觀察的作家，而這正是一位企業家所應具備的寬容心胸所要求的。倘若曹雪芹做了企業家，不僅能博采眾長，成就企業產品的品牌價值，更能向員工傳授豐富多元的知識，帶領學習型團隊。企業家自身獨具學習之法，團隊才有奮進之力。

退一步說，曹雪芹先生即使做不了實業型的企業家，總能開一家文化公司吧！經營《紅樓夢》，將其書中人物打造成具有現代文化創意的產品，拍攝短視頻，做一做文化傳播，這應該是曹先生的拿手好戲吧！想必曹先生在這樣的意境里，更多了幾分自信、幾分篤定。何況曹老先生書法有鋪天蓋地之氣，所扎的風箏也風趣許多。縱使這些均不能擴展，憑著曹先生的古典詩詞底蘊，結社出書，也會成就高雅的經營行為，遠超當今一些拉大旗做虎皮的文化公司。每天我都在不經意中翻翻《紅樓夢》，總覺這本書就像永遠不失電的充電器，作者曹雪芹的企業家形象，慢慢高大起來。有內涵、尊重人、會詩詞、懂心理且博學的曹雪芹，完全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現代企業家。他不是用一個簡單“儒商”就能完全涵蓋的企業家，曹雪芹身上，實在具備現代企業家的許多潛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