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文學的審美傳統和文化氣質研究

李穎

在世界文學中，英美文學是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作為西方文學的主流，英美文學繼承了古希臘、古羅馬時期的文學傳統，經歷過長期發展，產生了諸多偉大的作家和舉世聞名的作品。比如，文藝復興時期的詩人和戲劇家威廉·莎士比亞，其作品早已成為世界文學寶庫中的無價之寶。直到今天，莎士比亞的戲劇在各國演出時依然場場爆滿、座無虛席，足以看出其作品影響力之深遠。又如，筆鋒一向以“文壇硬漢”著稱的美國作家海明威，其《老人與?！贰短栒粘Ｉ稹返茸髌飞羁痰亟沂玖巳祟惞餐膬烖c和弱點，又集中反映出人類面對殘酷、黑暗時所表現出的堅韌不拔的精神，激勵著無數人在艱難中砥礪前行。

英國文學歷史悠久、底蘊深厚；美國文學富有活力、追求自由，二者都為世界文學增添了更多色彩。

一、英美文學的內涵與發展

（一）內涵

“英美文學”是英國文學和美國文學的統稱。二者在發展歷程、文學特點方面存在諸多相似之處，而且審美傳統、文化氣質也有共通性，再加上英國文學對美國文學的發展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所以才會將兩類文學作品放在一起分析。

英美文學所體現的文化精神，對世界文化的發展具有深遠的意義，已成為當今世界上一種類型繁多、內容豐富的主流文化，并為人類文明的繁榮作出了巨大的貢獻。英國文化有著悠久的歷史，是西方文化發展的基石；美國文化作為新興文化，更加注重人們對文化的個性化需求，在滿足當代人精神需求方面發揮重要作用。美國和英國的文化一脈相傳，有共同的歷史根源及文化特征，發展內容也是相輔相成、相互促進。

文學是一種文化的載體，在某種程度上具有共性。所以，欣賞和分析英美文學，我們可以有效地挖掘出它們的精神內涵，更好地理解英美文化。

（二）發展

英、美兩國的文化發源于古希臘、古羅馬，同時也受到歐洲大陸文化的影響。英國是一個島嶼國家，在古代文化發展中發揮的作用并不顯著。對歐洲大陸文化影響最為深遠的當屬古希臘和古羅馬文化，西方文化的正式發展也是從此處開始，逐步形成了一種有別于東方的，具有“民主”特征、“海上文明”特征的文化。中世紀時，歐洲大陸上的宗教文化快速發展，對英國文化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從而為后來的文藝復興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條件。在文藝復興過程中，英國在文學領域的主導作用愈加突出，真正體現了人們思想的解放。美國文化就是在此階段潛移默化地受到英國文化的影響，使二者的文化產生了很多共同點，審美傳統與文化氣質也極其相似。

二、英美文學的古典審美傳統

“古典”一詞包含兩個層面的意思，分別為古代的、典雅的。自文藝復興之后，所謂的“古典精神”“古典作品”，其內容與內涵要比最初的意義更寬泛、更具體。在英美文學的語境下，“古典”主要是指英美文學的發源地，即古希臘和古羅馬，正是因為有了這兩大文學源頭，促使英美文學得以不斷發展，同時也為英美文學確立了基本的審美傳統。

在古希臘文明中，古典時期是該文明的黃金時期，不僅出現了《荷馬史詩》這樣經久不衰的巨著，還出現了大量的抒情、諷刺、哲理等詩歌。詩歌題材極為豐富，包括神話傳說、農民生活、戰爭、愛情等。公元前5世紀，底比斯詩人品達寫下了大量的贊美詩，對在希臘競技會上的勝利者進行了熱烈的贊美，在當時很受歡迎。以《荷馬史詩》為代表的希臘文學，題材以歌頌神靈、歌頌英雄居多，辭藻恢宏，從廣闊的歷史視野中勾勒出人類的命運，塑造出大量有血有肉、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古希臘文明是古典文明的典型代表，不僅在西方，而且在世界上也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相比于古埃及、古巴比倫、古希伯來，愛琴海文明的起源略晚，但帶來的影響最廣。

古希臘文學有三個顯著特點。第一，濃厚的理想主義情懷。在古希臘文學作品中，男性大多力大無窮，不僅外貌俊美，而且肌肉發達，有時甚至會帶一些“神性”“超人性”。從英美文學的角度來看，諸多作品中均包含對力量的描述，這與古羅馬作品中呈現的內容存在異曲同工之妙。在《老人與?！分?，海明威就用了大量的力量描繪。老漁夫圣地亞哥在出海捕魚的過程中，勇敢地與鯊魚、大馬林魚進行搏斗，這其實就是在贊美力量。至于女性，大多有著姣好的容顏、優美的身姿，甚至成為引發戰爭的導火索。在古希臘文學中，“神”與人并沒有太大區別，一樣擁有感情、存在缺陷，只是一個“被理想化的人”。第二，鮮明的人文主義。在文藝復興時期，人文主義是核心指導思想，也是古希臘傳統的一種延續。希臘人注重自我價值，以自由、享樂作為追求。希臘傳說中出現比較頻繁的“半神”形象人物，如赫拉克勒斯、忒修斯、珀修斯等等，他們與人并無二樣，都是以尋歡作樂為追求，好勝心極強。第三，深邃的理想主義。希臘人生性豪邁，具有“酒神情緒”之能。但和其他國家比起來，他們的理性色彩已經很明顯。希臘人對“神”的態度有更多的追求、渴望，甚至可以對神的所作所為作出評判，這樣的理性主義，讓蘇格拉底為了真理甘愿飲下毒酒。希臘人把這一點用在了哲學領域，用來思索事物的起源，用來探索矛盾的邏輯，同樣也應用在文學創作中。上文所述的古典文學傳統，均為英美文學的古典審美傳統奠定了堅實基礎。

縱觀英美文學的發展史，不管是中古文學、文藝復興文學，還是現代英美文學，雖然在形式、內容、內涵等方面都有了一定的發展和改變，但始終是圍繞古希臘、古羅馬文學建立起來的古典審美傳統展開的。后世作家在進行文學創作時，也會自然地受到此種傳統思想的影響，在塑造人物、描寫情節時，流露出古典的審美傳統。

三、英美文學的文化氣質

（一）強烈的批判意識

通過對英美文學的分析，我們可以發現，英美文學的一個顯著特征就是敢于批判。特別是美國文學，這種批判意識會更加強烈，很多作品中都在字里行間對現實進行了深刻批判、反思。雖然美國文學的歷史并不長，但對現實的批判極為猛烈。菲茨杰拉德、德萊塞、馬克·吐溫等英美著名作家的著作都包含強烈的批判精神，尤其是馬克·吐溫，他被譽為美國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奠基人，高產型作家，代表作《湯姆·索亞歷險記》。該作品中，作者將美國社會濃縮在圣彼得堡小鎮中，通過主人公湯姆·索亞的冒險經歷，以歡快自然的筆調對當時的社會習俗、學校教育展開了批判，將少年兒童自由活潑的心靈描寫得淋漓盡致，從而讓批判效果更加強烈。

幽默是英美文學作品語言的又一大特點。作品經過一系列的藝術處理，再加上幽默的語言、輕快的筆調，就能營造出讓人浮想聯翩的戲劇效果，同時也能將哲理準確地傳遞給讀者。傳遞幽默的方式多種多樣，用幽默詼諧的筆觸來對現實進行批判，歷來是英美作家所樂于采用的一種敘述方式。例如，在《傲慢與偏見》中，班納特對他的妻子說過這樣一句話：“賓利先生見到你會很高興的，我可以寫封短信由你帶去，向他保證，無論他想娶哪個女兒，我都完全同意?！边@句話細細讀來便讓我們可以感受到強烈的諷刺意味，雖然聽上去荒唐不可理喻，但這恰恰是班納特夫人心中最真實的想法，用這樣一句豐富的語言作為開頭，直接反映出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金錢與愛情、婚姻形影不離的關系?！鹅F都孤兒》這部作品，作者在描寫孩子們吃飯的場景時，提到“用湯匙把碗刮到锃亮瓦亮了才住手”“恨不得把墊鍋的磚也給吞下去”“賣力地吸著手指頭”等，通過這一系列描述，將那些飽受饑餓折磨的孩子的處境表現得淋漓盡致，同時也是對濟貧院虛偽、殘酷、冷漠的強烈譴責和抨擊。

（二）關注社會現實

英美文學是以古希臘羅馬文學為源泉逐步發展起來的，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逐步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古希臘羅馬文學作品的題材大多為神或者各種類型的英雄，而且文學作品中所塑造出來的“神”都具有人的特性。作者以“神”的角度對人間百態展開細致描寫，并對現實展開反思和批判。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經過不斷發展，英美文學逐漸呈現出一種關心大眾、關注現實的發展態勢。從對英美文學作品的多維度分析中可以發現，很多作品的主人公或者其他人物都有著悲慘的命運，在看似不經意的描述中直觀反映現實生活，將社會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寫得真實且深入人心，通過人物命運的悲劇性，折射出對人性、時代的思考。這類英美文學作品，雖然從淺層上看是一種悲劇，但事實上是作者希望通過悲劇來表現自己對社會現實的關注。

以《人性的枷鎖》為例，這是一部涉及各種社會現實的巨著。作者威廉·薩默塞特·毛姆筆下的菲利普，一生都在與各種枷鎖進行博弈。他想成為一位藝術家，卻沒有足夠的天賦，時常因身體缺陷而遭到人們嘲笑。菲利普將繼承遺產當作人生的跳板，卻因揮霍無度再次陷入困頓，為了獲得短期利益，他不假思索地將錢財投入股市，最終虧得分文不剩。毛姆借由主人公的這一經歷告誡人們：人一生總要面對各種誘惑，只有正確看待自己的平凡，不追求不切實際的東西，才能避免被欲望困住。主人公菲利普面對命運的刁難，從未有過絕望，相反一直在不斷地尋找方向、調整方向，以求找到光明的出路。很多讀者在閱讀后，也開始思考：到底是什么束縛了思維和行動？如何才能有效地擺脫禁錮靈魂的枷鎖？毛姆將對理想的追求、現實的妥協、愛情的褻瀆、愛情的守護凝練在一個作品中，通過質樸無華的文體、悲劇性的情感將殘酷現實社會、人情冷暖呈現了出來，使讀者深刻認識到生活充滿不確定性，應學會客觀判斷對錯，既要保持且行且珍惜的自知，也要具備仰望月亮的勇氣。

（三）強烈的自由意志

英美文學相比于含蓄委婉的中國文學，更多的是充滿熱情、對自由的向往、對命運的抗爭，因而造就了英美文學熱烈奔放、奮勇抗爭的寫作風格。與此同時，英美文學十分重視對人性美的頌揚，以豐富的故事情節、生動的人物形象，真實地展現了人性之美、人性之善，謳歌了自由的生活方式和開拓進取的精神。

以短篇小說《熱愛生命》為例，作者杰克·倫敦主要描寫了一名被同伴拋棄的孤獨淘金者在荒原上克服種種困難，努力生存的故事。隨著冬季的臨近，他的生存環境變得愈加惡劣，不僅沒有足夠的食物，而且因為腿受傷一直流血不止，只能在滿是沼澤、山丘和溪流的曠野中步履艱難地前行。當他筋疲力盡、身體極度虛弱時，遇見了一只狼，這只狼一直跟在他身后，舔舐著他留下的血跡。兩個奄奄一息的生命就在這片荒原上警惕地盯著對方。為了活下去，淘金者最終將狼咬死，得以獲救。作者通過這樣一則短小的故事，向讀者展現出人性的堅強，讓讀者發現生命中閃亮的光芒，生動而深刻地闡述了生命的價值。

“人性之光”可以說是英美文學中的一種核心價值觀。受英美文化熏陶，英美文學作家在創作的過程中也會有意識地謳歌人性的高尚和美好、生命的勇敢和堅韌?！独先伺c?！贰队绖e了，武器》《太陽照常升起》，這些文學作品無一不把美國精神中的勇敢、直率、頑強、堅韌，以及個人主義充分地展現出來。諾貝爾文學獎的頒獎詞用“只有精神的勝利才能使我們感動，為其悲壯而落淚”來評價《老人與海》。海明威用他的作品向讀者傳達了一個信息：人可以經歷失敗，但永遠不能被打敗；外在身體可以被擊垮，內在靈魂將一直保持強大，這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強者。英美文化也可以被視為勇于斗爭、敢于超越的“海的文化”，這種文化在英美文學作品中處處可見蹤跡。

綜上所述，在世界文明發展史上，英美文學是一顆耀眼的明星。英美國家歷史發展中產生的諸多文化成果、文化印記為英美文學創作提供了豐富素材、核心母題，使得英美文學內容、文學形式、傳達情感與精神都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

文化擦亮了文學的底色，而文學承載著文化。雖然英美文學的文化底蘊與中國文學存在極大差異，但是經過長期發展其逐步形成了獨有的古典主義審美傳統，以及以人文主義、現實主義、追求自由、批判精神為核心的文化氣質，這也是區別其他文學作品的重要標志。所以，通過對英美文學作品精細研讀、賞析，我們可以窺見英美文學的基本特點，這也是推動文學研究走向文化研究的有效途徑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