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水平開放中，如何把握“中國機遇”

文 / 本刊記者 甄文媛

如何在復雜外部環境下把握國內國際雙循環，利用中國大市場，集合各種優勢，抓住產業變革和高質量發展紅利，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繼續展現風采，這是外資和合資企業、更是各方必須一起面對的重大課題。

7月6日下午，在2023中國汽車論壇舉辦期間，“高水平對外開放，共創全球汽車產業新高地”主題論壇，作為今年的年度特色論壇，備受各方關注。論壇由中國汽車工業協會副秘書長魏文清主持，政府相關部門領導、行業頂級專家、外資合資企業優秀代表齊聚一堂，共議如何繼續落實高水平開放、高質量發展，推動形成中國汽車行業百花齊放的良好局面，共同創造全球汽車產業新高地。

合資合作碩果累累

中國汽車工業高速發展史，就是一部汽車工業的對外開放史。中國汽車工業協會副秘書長魏文清介紹說，上世紀80 年代起，我國汽車工業開始對外開放，采用合資合作方式起步，不僅汽車產業技術起點高——同步采用國外先進產品和技術，而且制度標準起點也高——建立與世界接軌的中國特色汽車產業生態體系和現代技術標準，中外企業同臺競爭實現了共贏、共同快速發展。

“到今天，汽車行業一共有45 家整車合資企業。”中汽中心資深首席專家、中國汽車戰略與政策研究中心總工程師吳松泉在論壇演講時，高度評價了外資合資企業對中國汽車產業的貢獻：直接推動了汽車產業大發展，也為本土企業發展提供了必要的產業和技術資源，奠定了產業由小到大、不斷壯大的基礎。

一汽大眾、一汽豐田、上汽大眾、上汽通用、華晨寶馬、廣汽豐田等企業在中國市場的突出表現已成為合資企業的優秀代表。外資企業也在中國市場迅速發展，中國產銷量在主要跨國公司中占有很高的份額，也是其在全球的重要甚至是第一利潤來源。不止是整車，還有外資零部件巨頭，以大陸為例，據大陸集團中國區政府事務總監戴奇君透露，大陸集團去年在中國區增長超出了行業平均水平，超過20%。大陸持續在中國擴大生產布局，去年年底集團全球首個“5G 數字化超級工廠”在長沙開業，今年大陸在山東曲阜、安徽合肥、吉林長春都進行了工廠擴建，本地的研發創新也在加強。

特斯拉更是近年中國汽車產業擴大開放的有力見證。特斯拉公司全球副總裁陶琳表示，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是中國首家外商獨資新能源汽車整車生產項目和中國首批重大外資項目，是中國進一步擴大開放、放開汽車產業合資股比要求后的首個落地項目，實現了當年開工、當年竣工、當年投產、當年上市，讓全世界見證了“中國速度”。在此過程中，特斯拉與中央和地方探索出的審批制度創新也讓更多企業受益。

商務部外國投資管理司產業處處長吳迪表示，10 多年來，中國汽車產業的大門越開越大。利用外資是促進科技創新的重要載體，也是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的重要力量。繼2022 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和2023 年政府工作報告明確要“更大力度吸引和利用外資”后，今年4 月的中央政治局會議進一步提出“把吸引外商投資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明確要“穩住外貿外資基本盤”，釋放出加大力度穩外貿穩外資的積極信號。

新時代的壓力與挑戰

走進新時代，中國乃至全球的汽車產業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復雜局面。

從世界形勢看，中國第一汽車集團有限公司戰略與合作部副總經理張之昧在談合資合作事業面臨的挑戰時提到，當前全球局部戰爭的沖突，險惡的地緣政治，以及愈演愈烈的不公平競爭和技術封鎖等產生了一系列危機，國際進入比較長的動蕩期，全球經濟復蘇乏力，霸權主義、保護主義橫行，脫鉤逆流，各行各業均面臨巨大的經濟發展壓力。

為應對氣候變化，做好環境保護工作，落實“雙碳”目標也給汽車行業帶來了巨大的挑戰。此外，產業自身的“四化”變革正加速駛入深水區，伴隨著全球化與去全球化斗爭的加劇，全新的競爭與發展格局正在逐漸形成。

聯合國全球契約組織第十項原則專家組成員/原商務部研究院跨國公司研究中心主任王志樂認為，當前這種外部大環境導致全球產業鏈的重構，開放面臨的外部矛盾即全球產業鏈重構的挑戰。

作為全球化程度最高的產業，汽車產業當前已進入科技創新驅動發展階段。中國科學院科技戰略咨詢研究院王曉明指出，從這一角度看未來的開放合作，有三個重要變化值得關注：一是從汽車科技到產業構建、從技術到產品的過程中，實際是新體系、新鏈條構建的過程，需要全球合作，形成創新網絡；二是生態合作，在技術產品化的過程中堅持國際合作；三是規則和標準的國際合作。“這是未來一段時間汽車產業合作的新趨勢和新重點。”

從國內看，汽車產業當前正在經歷前所未有的“三期疊加”階段，即“技術變革期”、“產業成長期向成熟期的轉變”和“中國品牌的拐點期”。魏文清指出，這三期在其他發展中國家都是分三步或者分兩步完成，但是在中國必須三步并作一步走，局面從來沒有如此復雜。

“高水平對外開放，共創全球汽車產業新高地”主題論壇嘉賓合影

從市場表現看，曾創造出長時間輝煌的外資和合資車企在中國的市場份額呈下滑趨勢，品牌劇烈分化，正遭遇巨大的挑戰。

國家信息中心副主任徐長明指出，競爭格局變化的根本原因是“油電結構”變化。傳統燃油車內需在2017 年達到歷史最高峰2322 萬輛，此后5年下滑到1551 萬輛，特別是最近三年下滑了454萬輛。

吳松泉分析認為，當前合資企業至少面臨五重壓力：首先，存量競爭階段產銷下滑、市場份額下降，直接導致產能閑置；其次，轉型壓力，包括供應鏈體系的轉型。無論是當前新能源汽車產銷排名，還是智能網聯領域L2 的滲透率，合資車企整體靠后；再次，市場競爭壓力。還有企業盈利和定位壓力，包括對戰略、角色、功能和發展等方面定位的重新思考。

建言高水平開放與共贏

作為中國汽車產業的重要組成力量，在中國深耕多年的外資、合資企業當前雖在中國車市遭遇一系列挑戰，但機遇仍然不少。

從市場層面看，徐長明判斷，“油車降、電車漲”的趨勢還要延續，將導致競爭格局劇變。當前本土品牌積極響應了政策、適應了消費者需求變化，搶占了先機，但合資品牌未來在中國市場仍有比較大的機會。

首先，合資品牌在中國的油車市場仍然有較大規模的空間。電動車如果在技術上沒有飛躍，未來油車和電車是競爭、共容的關系。其次，國家信息中心最新調研數據顯示，中國消費者沒有遠離合資品牌。95 后人群有58.1%想買合資品牌。更多消費者是平等看待，“誰好買誰的”。

因此，徐長明建議，合資、外資車企要在以下兩方面下功夫，首先是根據中國消費者的需求和競爭態勢定義在中國銷售的汽車，包括產品本身和定價；其次是加大在中國的本土研發，充分利用中國在電動化和智能化方面的優勢資源。

吳松泉認為，下一步的中外合資合作核心是價值驅動，推進共贏。合資、外資企業要面對當前的一系列挑戰和壓力，可能只有一個選擇——深度本土化。他建議，一是企業要強化定位，加大投入，要比過去更重視中國市場；二是凝聚合力，合資雙方一起想辦法加快轉型和發展；三是中國研發。深度本地化的核心是針對中國用戶、中國市場開發產品；四是完善布局。強化和完善智能電動車領域全價值鏈布局，把中國作為主場；五是加強協同。包括各個業務板塊、合資公司、產業鏈企業以及與中方的協同合作。六是產品出口。在中國本土研發，不但本土銷售，還可以供應全球市場。

從全球形勢看，經過20 多年發展，國際通行的經貿規則又有新的變化。加入CPTPP，將標志著我國新時期更高水平的對外開放。王志樂表示，下一步實現高水平開放關鍵點或者說難點，就是按這個標準提升開放水平。他建議從以下兩方面入手，一是優化營商環境。值得注意的是從今年開始，世界銀行報告已將“營商環境”改為“宜商環境”。應當通過強化合規管理優化營商環境，在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等方面多做工作；二是推進企業合規地走出去。

作為企業代表，通用汽車(中國)副總裁王靜除了表示“我們對中國汽車市場發展有信心”，還提到，好的營商環境，其政策法規的制定和執行應該是清晰的、透明的、公正的，盡量減少其條款的模糊性，增加可執行性。唯有如此，外資企業和所有的市場主體才能穩定信心，堅定投資的決心。

他直言，對體量大的跨國公司，政策的不確定性仍是目前比較大的挑戰，例如當前中國對數據安全和個人信息的保護力度正不斷地加強。而外資企業具有跨國運營的特點，對于數據跨境審查相關法律法規，企業的合規成本比較高，其中的不確定性影響了業務的正常開展。因此建議在加強數據安全相關監管的同時，考慮建立“數據出境白名單制度”，對深耕中國數十年、信譽良好的外資企業，應該簡化前期的監管審批制度，加強事中事后的監管。

針對各方關心的營商環境進一步優化，吳迪介紹說，今年在這一領域有兩大重點工作，一方面，促開放、擴增量，將主要從以下四項工作發力：一是持續放寬外資準入限制，合理縮減外資準入的負面清單，保障已開放的政策抓緊落地；二是開展常態化的招商引資；三是推動外資標志性的項目落地建設，加大要素保障力度，開展全生命周期的精準服務。四是發揮各類開放平臺的引資帶動作用，支持實施自貿試驗區提升戰略，深化服務業擴大開放，綜合試點示范，推進國家級經開區創新提升，也推動邊合區的建設。

另一方面是優環境、穩存量，具體工作包括：進一步提升外商投資的法治化水平，深入貫徹《外商投資法》及其實施條例；落實好外商投資企業的國民待遇，聚焦政府采購、招投標、標準制定等領域，繼續研究出臺政策措施保證外資企業平等參與；有針對性地做好外資企業的服務；加大外商投資權益保護的力度。

華晨寶馬汽車有限公司財務高級副總裁、首席財務官王軍表示，高水平對外開放是注重實體經濟發展的開放，是對標高水平國際經貿規則、穩步擴大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的制度性開放。針對汽車產業的開放與合作，他提出兩點建議：一是加速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當前國內車市存在碎片化問題，例如各地不一的促消費政策、地方性技術要求、新能源汽車管理等，使市場競爭更復雜，影響企業經營效率，也使行業營利承壓較重。二是加強節能減排國際合作與協調。建議政府主管部門加快制定國家、部門和地方層面長期低碳發展戰略，在碳排放市場準入、相關能源標準體系等方面超前部署和行動，并加強與國際碳排放和碳管理政策的協調與互認，共同制定碳減排的目標和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