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重啟鍵”

岑嶸

有一部名為《重啟人生》的日劇非常受歡迎，該劇講述了女主角穿越到出生的那一刻，重新開始人生的故事。

伴隨著電子游戲機長大的一代人常常會把游戲的經驗推及人生，比如他們相信人生就如同游戲中的升級“打怪”，不停地過關。他們也對“重啟”有著某種執念，渴望自己的人生如同游戲一樣可以“重啟”，帶著上次的游戲經驗重新開始。

游戲的生產商早就深知“重啟”的魅力，“重啟”也是游戲的指導思想。你是否還記得自己一遍又一遍玩“羊了個羊”？這種持續不斷的開始，意味著游戲中每個“時刻”與其他時刻的隔絕，從而讓游戲者脫離了正常的時間流動。同時，每一局的游戲時間也被設計得越來越短，游戲者一次又一次感到快要成功了，就差那么一點點。如果你輸了，你會很快按下重啟按鈕，一切又重新開始，最后你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重啟人生”這件事對我們充滿了誘惑，是因為人生總是充滿了遺憾。我們常常后悔沒有早點兒買房子，后悔在讀書的時候不愿意下功夫，后悔貪吃不愛運動以致身材走樣，后悔沒有多陪伴家人……后悔的事情太多，如果“重啟”了，就可以去彌補這些遺憾——但我們誰都無法回到出生狀態，于是在心里創造出各種“重啟鍵”。

我們通常會設定一個“時間里程碑”，這個里程碑包括對個人有意義的時間節點（例如大學畢業、結婚等），還包括重要的日歷時間（例如元旦、春節、每個月的開始或其他重要節日）——在這些時間節點上，我們會鄭重地按下自己的人生重啟鍵，一切仿佛都是新的。

日本推理作家宮部美雪在《所羅門的偽證》中寫道：“冷靜地思考一下，便會發現‘新年這個詞是有魔法的。從舊年一步跨入新年，所有的事物似乎都會‘重啟。如果舊年里發生過什么負面事件，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了。新年伊始，一切都豁然開朗，仿佛一條沒有污漬的新床單。”

“時間里程碑”從心理上區分了一個人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我們總是將以前的不完美歸因于過去的自我，并產生一種當前自我更優越的感覺，以為未來會不一樣。

這種“重啟”行為廣泛存在。沃頓商學院教授凱瑟琳·米爾科曼等人研究發現：人們常常是到了一個時間“新起點”才去實現他們所謂的目標，例如節食或鍛煉。一年之中的“新起點”除了新年第一天，還會出現在一些臨時制定的標志性時間點，比如生日、新學期開始，甚至是每周一。他們把這稱為“新起點效應”。在這些新起點到來之后，人們會更有決心去做一些有益且困難的事情。

那么一切會有所改變嗎？“新起點效應”畢竟只是一個起點，讓人們短暫地下決心去實現目標，開始新的人生。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實現目標的動力也會日漸消退。英國學者在研究了三千多個對象后發現：制訂新年計劃的人群中，88%的人最后都不了了之。

我們都想成為更完美的人，但總是存在自我約束的問題。我們會對自己說：“今天時機不好，明天更好一些。”我們期待著在某個重要時刻能夠重啟我們的人生，但未來不過是過去的縮影罷了。

因此，要真正“重啟人生”，并非要等到什么重要的時刻——最佳的時機永遠是當下。另外，比時間節點更重要的是嚴格的自律和持之以恒的決心，否則，你只會一遍又一遍地“重啟”——一次又一次地戒煙，一次又一次地開始健身計劃……而這樣的“重啟”，如同游戲成癮者一樣，只是對“重啟”本身上癮，自己卻總是站在原地，最終什么都沒有改變。

【原載《今晚報》，本刊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