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TVB劇片名英譯中的“信達雅”

□黃惠萍

香港是一座高度繁榮的自由港和國際大都市，是全球最自由的經濟體和最具競爭力的城市之一，自然也是多文化碰撞下的文化聚集地。在“三言兩語”的教育政策影響下，香港影視劇一般都有中文片名和英文譯名，如此不僅體現出濃厚的本土特點，也具有外來文化的多樣性，這是香港獨特的歷史文化和社會環境產生的必然結果。本文將主要針對香港TVB 劇的片名英譯問題進行研究，討論香港TVB 劇片名的英譯在“信達雅”翻譯標準下的體現。

TVB 劇片名英譯的方法和標準

片名的翻譯方法主要有直譯、意譯、創譯，有時候也會用人名來做片名。有學者認為片名的翻譯主要是歸化和異化，尤金·奈達的“目的論”也很好地指導了片名的翻譯。總體而言，在翻譯香港TVB 劇的片名時，不僅要注重準確性，更要注重“香港精神”的體現。傅雷認為翻譯應“重神似而非形似”，強調翻譯時需要注重內容，無需過多考慮形式的對等。梳理以往TVB 劇片名的英譯，其實大都符合這個標準，譯文大多沒有特別拘泥于中文名字的形式，而是多從劇集的內容出發，擺脫了原有中文片名的束縛，甚至有些創新的英文譯文還超越了中文原名。從審美功能的角度來看，關注劇集內容，吃透中文劇名，充分發揮譯語優勢，在遣詞用字上多下功夫，注意用詞數量簡潔得當，是能使劇集譯名的審美功能充分發揮出來的。綜合來說，香港TVB 劇片名的英譯，既有形神兼備、言簡意賅的上乘之作，也有形意不符、差強人意的平庸之作。如果說用嚴復經典的“信達雅”的翻譯標準來看，這些英譯片名怎樣才算是符合這個標準？這其實是無定論的。

TVB 劇的類型及其英譯

TVB 劇主要分為三大類：古裝劇、民初劇和時裝劇，仔細梳理這三大類型片的中英文片名就會發現，采用直譯的方法譯出的片名在形式上最“忠于原文”，但從劇集內容上看，不夠“達”，更談不上“雅”；采用意譯或者創譯的方法譯出的片名雖然在形式上“不忠實于原文”，但在內容上夠“達”，至于是不是“雅”，這就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了。

古裝劇。 TVB 古裝劇可以細分為歷史類、武俠類、宮廷類、懸疑偵探類、情感類、神話類、穿越類，下面選擇幾類進行片名翻譯分析。

TVB 歷史類古裝劇大多不是歷史正劇，多是基于一些歷史進行藝術加工的故事。比如《金裝四大才子》，講述了明朝時期江南四大才子唐伯虎、祝枝山、文征明、周文斌赴京趕考，一路從平民百姓到金榜題名再到高官厚祿的跌宕起伏的人生傳奇。該劇的英文名為The Legendary Four Aces，其中的legendary 指非常著名的，四大才子的故事在中國不就是盡人皆知嗎？因而表達非常貼切。此外，ace 一詞也恰如其分，他們四人就像是撲克牌的四個花色，各有千秋，譯文不僅“信”，而且“達”，但還未到“雅”的境界。

武俠類古裝劇也是TVB 古裝劇中很優秀的一個類別，特別是早期出現了很多經典之作，如金庸的武俠大作《射雕英雄傳》，其英文名為The Legend of the Condor Heroes，其中的condor 取自Airforce Condor，即美國禿鷹槍，此處用異化的翻譯手法，把“雕”譯作condor，以遷就外來文化的語言特點，此處并無異議，但是組合heroes 之后，最多只有“雕英雄”之意，沒有將“射雕”里的“射”表達出來，無法讓人一看片名就聯想到主角英勇射雕的形象。

《金枝欲孽》是TVB 古裝宮廷劇的經典之作，該劇以清嘉慶十五年的后宮為背景，講述了如玥、玉瑩、爾淳等妃嬪為爭寵而勾心斗角的故事。其英文名為The War and Beauty，將深宮里三千佳麗之間沒有硝煙的斗爭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雖然結構平淡無奇，但精準的用詞卻使譯文忠實于劇集內容且達意。

早期的TVB 還出品了不少神話類的古裝劇，這類劇集多以中國古代的經典傳說為藍本，因而本身就易于接受，如《搜神傳》主要取材自晉朝神話集《搜神記》，但編創又融入了其他的中國神話傳說拼湊而成，劇集講述了一場仙、人、魔大戰，贊揚了人性中的真、善、美。其英文譯名為Legend of the Demigods，意為“神仙傳奇”，其中將“傳”理解為傳奇，使用legend 則非常準確；而demigod 一詞運用得也非常貼切，一方面，本詞意為“半神半人、小神、人神的后人”，劇集里的故事講述的是三個有著仙緣的凡人和一些比較不入流的一些小神小怪的故事；另一方面，本詞還有“英雄人物”之意，劇集中三位主角一路披荊斬棘，除魔有功，分別被封神為福星、祿星、壽星，塑造了三位英雄人物的形象，故demigod 一詞有著一語雙關的作用，可謂精準，雖說不是十足地“雅”，但夠“信”也夠“達”。

作為TVB 的第一部穿越類古裝片，《尋秦記》以其大膽且新穎的劇情設計在當年贏得了不俗的口碑，堪稱穿越劇的鼻祖?！秾で赜洝返挠⑽拿麨锳 Step Into The Past，意為“（一步）回到過去”，這個表述比較籠統模糊，僅僅是交代了故事發生在過去，并沒有具體到什么時段，而原片名非常明確地表明穿越到的年代是秦朝。故事中的主要人物除了穿越的主角之外，大多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雖說故事是在戲說，但有一些真實歷史為依托，從“信達雅”的標準來看，顯然是有些不達標。

民國初期劇。 TVB 劇里還有一類是以民國初期為背景的，如《巾幗梟雄之義海豪情》，該劇以三十年代的廣州為背景，劇情一開始就講述了劉醒和鄭九妹的交鋒，劉醒不屑九姑娘手段，但兩人的境遇相同，劉醒在警局常常受到梁非凡的壓制，而九姑娘則在家庭里處處遭到針對。兩人因為多次合作，逐漸成為朋友。該劇的英文名為No Regrets（無悔），正是取劇中九妹和劉醒兩人之間無怨無悔的友情之意。這個譯名簡明扼要、直擊重點，但遺憾的是丟失了中文片名中豐富的情感內涵。劇中的九姑娘嫉惡如仇，有著大智慧和運籌帷幄的能力，“巾幗梟雄”是對她身份最貼切的概括，而“義海豪情”則是對二人珍貴無私友情的最大肯定，僅僅只是“無悔”不足以傳達中文片名中所蘊含的深長意味。

再如《上海灘》的英文譯名為Shanghai Beach，是一個非常標準的直譯，雖達到了“信”，但本身的氣勢卻沒有表達出來。作為一代人心目中的經典，該劇以民國年間的上海為背景，描述了上海幫會內的人物情仇以及大哥許文強與馮程程之間的愛情故事，其豐富的人物設定和精彩的情節使得該片遠遠不是“上海灘”三個字能傳遞出來的。劇集賦予了“上海灘”豐富的文化內涵，給人一種氣勢磅礴、蕩氣回腸的聯想。所以直譯為地名，只是表面上的對等，氣勢沒有被表達出來，甚至會讓人誤以為劇集是關于一個地方的紀錄片，而不是一部有著豐富故事的劇情片。從這個意義上看，譯名根本談不上“達”和“雅”。

又如《城寨英雄》的英文譯名為A Fist Within Four Walls，即“四面墻里的拳頭”。這個譯名讓人感到有點莫名其妙，其中的within four walls 尚能讓人聯想到九龍城寨，但加上a fist后，觀眾可能會以為劇集講述的是城寨里一個用拳頭打天下的英雄故事，而實際上這部劇集以幾位主角之間的故事為主線講述了香港九龍城寨的原居民團結一致抵抗外敵的故事，從內容上看和英文譯名有些偏差，并沒有達到“信達雅”的標準。

時裝劇。TVB 另一大類劇是時裝劇，可細分為警匪、醫護、律政、家族、商戰、偵探懸疑類?！读一鹦坌摹分v述了一群救火英雄奮勇搶救生命，以濃煙考驗斗志，以烈火洗煉人生的故事，其英文名為Burning Flame，此譯名只譯出“烈火”，卻未道明“雄心”，應該說并沒有完全忠實于原文，“達”和“雅”也無從談起。與這個例子情況類似的是一部醫護類經典劇《妙手仁心》，其英文名為Healing Hands,只譯出了“妙手”卻未道出“仁心”，正所謂“醫者仁心”，劇集不僅展示了醫生高超的醫術，還希望觀眾看到他們的“仁心”，缺少了“仁心”的英文名顯然缺失了人文情懷。同樣，同類型劇《星空下的仁醫》主要圍繞醫院兒科展開，其英文名Kids’Lives Matter，和本片原名《兒科醫生》比較接近?！缎强障碌娜梳t》中的“星空”二字并非無中生有，而是關聯起幾位主角的一個重要元素。片頭幾個主角抬頭仰望星空的畫面讓人印象深刻，可以說“星空下的仁醫”這幾個字十分有畫面感，并且還帶有浪漫的聯想，而英文譯文完全客觀的表述顯得冷冰冰的，沒有溫度，“信”的程度大打折扣，更不用說“達”或“雅”。

律政題材是TVB 時裝劇里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時尚且專業，如經典劇集《壹號皇庭》和《法證先鋒》的英文譯名分別為 File of Justice 和Forensic Heroes，偏直譯的譯法使得英譯文在功能上基本對等，基本“忠實于原文”，偏正式的名詞短語結構顯得短小精悍、客觀準確，要說“達”且“雅”也不為過。另一部法證題材《鑒證實錄》，算得上是第一部聚焦用法證的手段破案的劇集，其英文名為Untraceable Evidence，即“難以追蹤的線索”，同樣也是名詞短語，簡短有力，雖然沒有使用“法證”這個專業詞匯，但充滿了懸念，給人想象的空間，從表面上看似乎并不太忠實于原文，但有一種巧妙的“達意”且“傳神”，可以說達到了“信達雅”的標準。

香港家族情感劇也是TVB 經久不衰的一大類型，如《溏心風暴》和《溏心風暴之家好月圓》，其英譯文分別為Heart of Greed 和Moonlight Resonance，即“貪婪的心”和“月光共鳴（曲）”。兩部劇集分別以鮑魚和月餅起家的唐家和甘家的家族興衰及家族成員的愛恨情仇為主線展開。但凡大家族題材的劇集里，大多都有爭奪家產、勾心斗角這樣的情節，《溏心風暴》也將這樣的內容演繹得淋漓盡致，劇情中不乏因欲望、貪婪產生的矛盾沖突。這樣看來，“貪婪的心”算是很好地詮釋了劇情的核心，形式上雖然好像和中文名沒有什么關聯，既無“溏心”也無“風暴”，但也算“信”且“達”。而《溏心風暴之家好月圓》在內容上和第一部全無關聯，只是題材類似，其英文名并未直接沿用第一部的，而是又進行了翻譯?！凹液迷聢A”能讓人聯想到“團圓”這樣的主題，這也符合劇集“大團圓”的主題，其英譯名Moonlight Resonance 和Moonlight Sonata（月光奏鳴曲）異曲同工，給人一種溫暖、祥和的聯想，達到了“信達雅”的標準。

TVB 也很擅長拍帶有情感結合商業元素的劇集，這類聚焦商戰題材的劇集很有時代氣息，如1999 年央視引進的劇集《創世紀》，其英文名為At the Threshold of an Era，即“世紀門檻/之交”。此譯名突出了“世紀”這個概念，但最多只是交代了故事發生在“世紀之交”這個大背景里，與劇集的曲折劇情、眾多人物、宏大場面相比，顯得過于籠統和抽象，缺少劇集給觀眾帶來的強烈的震撼感，即不“信”，也不“達”，更不“雅”。另一部大制作《天地男兒》，講述了香港豪門的家族斗爭、兩代恩怨仇恨和感情糾葛，其英文譯名為Cold Blood Warm Heart（冰冷的血，溫暖的心），雖然形式上完全偏離原文，內容上既無“天地”也無“男兒”，但前后對照的并列名詞短語卻揭示了劇中“真善美”的人性，從劇情的角度看則達到了“信達雅”的標準?！疤斓厝壳绷硪徊縿〖洞髸r代》則講述了20 世紀60 年代的香港金融市場中兩個家庭兩代人的愛恨情仇，其英文名為The Greed of Man（人性的貪婪），其中的greed 一詞恰好一語道破了劇中人性的復雜貪欲與股市的殘酷無情，展現了名利與人性的糾纏，可以說也是一個成功的案例。長篇劇集《珠光寶氣》講述了以上流社會為舞臺，康氏三姐妹追求豪門生活帶來的名與利的故事，其英文名The Gem of Life，即“鉆石人生”。gem一詞意為“寶石、珍寶”，影射劇中上流社會的情與勢，讓人不禁思考：究竟是執著于完美無瑕的美鉆般的人生，還是深信鉆石象征永恒的愛與忠誠，而后者則恰到好處地揭示了本劇的主題，可以說達到了“信達雅”的標準。

結語

片名翻譯有著一定的特殊性，不能完全適用于傳統的翻譯理論對原文“忠實”的一昧追求，要允許基于劇情進行再創造。中西方文化差異和審美習慣差異帶來的問題是隱形的，卻是關鍵性的、深層次的，所以不能簡單照搬原片名的形式和內容，而應該在充分研究分析原片名、內容和風格的基礎上，忠實于影片或劇集本身，做到“信”，甚至“達”，爭取達到“雅”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