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菜集（組詩）

中 海

蠶 豆

五月的面相很厚，在蜂蠟兒時的

游戲中，瓦片難以導熱而氣餒

厚的真相是荒草被五月吞咽

瓦解火焰的青澀在燃燒中瓦解

這個可以食用的游戲，它非常耗時

他們埋伏的姿勢足以建造一座塔

多層構造的塔，它偏愛老練的繡花鞋

般古法的外墻。這么厚的南方五月

從苦難深重的垃圾中抽出幾近塌方的

四月，那些依然受辱的斷魂雨也想聳立

一座塔的芽尖。但逝者的供品

含有幾顆熟悉的青蠶豆——

祭奠突然消失的春天。內墻剝離出

一個行將瓦解的初夏

春天如此短暫，蠶豆一晃就老了

我們剝開四月和五月的殼，發現

驚悚的氣溫墜入一個分水嶺

看蠶豆老去的面容，我們深知

及時爆炒也在他的青春期

試圖以瓦解建造的一個永恒

這是三成火候的游戲

急于敗走的暮春拉住蠶豆的單耳

——只聽不傳的耳。從中掏出去年的蜂鳴

空蕩蕩總能令瓦解再次聚集

落 葵

與滑滑梯共同組成的午后

紫角葉形影不離，它的

孩提時代。傷疤總在排斥

來自指甲的教誨

而教誨是兇手天牛的悔過書

甲殼蟲噔噔噔地邊轉邊讀

它用黑色外衣趕赴蝴蝶的葬禮

而用胭脂武裝起來的指甲

具有發亮的面和綠的羽

葉子的哭腔中，蜻蜓的上唇

咬住下唇，聲線從長長的尾巴

流出，是個顫音

我們口中的貯藏室堆滿雜物

唾液將它們粘在一起

落葵加速鍛打牙齒的利器

而失去指甲的籬笆

像個緘默的人，阻止敲打聲

再次進入

我們與葷素兼食的籬笆

尚有差距，一張紫角葉耳中的聒噪

要比我們寂靜的回聲大幾百倍

在更長遠的籬笆影子上

我們的素食部分越來越虛

像睡夢中磨牙，實際是

要將緘默磨出聲來

竹 筍

高大是空的，展開的赭石斑

肯定是一幅水墨畫，知了叫著

蟬鳴的贗品，但仍是初夏

可懸掛的與可新篁

竹林有賢士在虛度時光

這時光是沸騰的樂曲，連一陣風過

也被汽化。竹筍一夜之間

將空排出，將放浪的形骸塞入

世道的幽徑

就像嵇康填平鐵鋪，《廣陵散》填平

嵇康。而竹筍挖走后，用什么

填平它的深淵？山坡躺下

它們將分屬不同的姓氏

琴聲在堅固它赴死的決心

以致刀斧和手勢

都枯竭了

真隱蔽啊，枯葉覆蓋的

其實是咝咝有聲的自我塑造

——竹鞭打鐵，南面的村莊

一律閉戶，任弦斷人去

當竹筍鉆出晉朝，竹筍首級落地

赭石無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