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愛好者（組詩）

白小云

拒 絕

你黏黏糊糊，軟弱的目光

從東蕩到西，液化的肌肉毫無力量

——這是被美杜莎凝視過的世界

你出現得不合時宜

世界曾經天然，時間垂掛在樹枝上

像一件洗過的衣服，自由地風干萎縮

我擁有過三個鐘表的房間，從一間表

隨意走進另一間表，我們偶遇過多次

在其中一間，三個不同時間的我

迅速認出五個不同時間的你

后來，我和大家的房間被沒收了

美杜莎狠狠瞪過我們，過分的自由

泄露了時間的好脾氣，那無益于建立

某些秘密的秩序

石化才是一去不復返的現在

你現在才來，我們的意志已經不同

我只能像美杜莎一樣瞪著你

希望你堅硬起來，不能淌回到

你擁有的五間鐘表里

你液化的心臟停留著過去的純真

所以你會哭，但還不懂珍惜

我已經不會哭，因為時間不夠

花 店

她整理新到手的花

給它們旅途上干掉的稈剪出新口

抖落蔫萎的葉子和花瓣

摘掉外面不好看的花托

放進深水里“醒”它們

暢飲以修復來路所失

她讀過幾本書，寫過幾行字

尚且年輕也會稍事打扮

作為人類這強勢物種之一

她親自摘掉自己野草的荒蠻

插進這城市的高樓里

陌生的人流經過她

花整理好了

核心處的花瓣露出美麗姿容

——凋謝正計算著時間到來

她伸個懶腰，望著頭頂

那雙能看見她的眼睛

不知道有沒有睜開

小說愛好者

玩一場白日夢的精致游戲

把過家家搬到書上

把各種人物穿在身上，廚師、牧師

愛人、奴隸、農夫……

體會他們不同的喜怒日常

看他們發瘋犯傻成為任何人

看一座山阻擋河水流淌、一個人阻止

另一個人出門望月

對這個世界沒有把握，你創造那個世界

為了求證自己的無知，或者尋找

故事里與你同行的蠢貨

論證你們的愚蠢很實在，是先見之明

論證你們的同行者隊伍龐大，但也可能

十分孤單

當你穿著他們走向現實時

一不小心，你卻因此擺脫了現實

多么神奇的恍惚間，怎樣的方法

解決了怎樣的問題，怎樣的藝術

熠熠生輝，你其實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