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叡

錢秀玲(1912-2008)
反法西斯的人道主義斗士
在戰爭中,一位女性成就這樣的非凡事跡,需要無比的勇氣與至高的正義感。
——比利時艾克興市市長
讓·杜特里約
“玲,你聽說了嗎,羅杰被德國人抓走了。”鄰居奶奶拿著一張告示,愁云滿面地對錢秀玲說。錢秀玲是這座比利時小鎮唯一的中國人。這里曾經如童話世界一般靜謐,如今卻陷入了恐怖和絕望中。
錢秀玲出生在中國江蘇一個富裕的家庭。這個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女孩是中學籃球隊的主力隊員,最喜歡的課程是化學。1929年,她來到比利時的魯汶大學學習化學,夢想成為像居里夫人一樣的科學家。但是,槍炮擊碎了她的夢想,幾乎整個歐洲都陷入戰爭的泥潭。取得化學博士學位的錢秀玲與丈夫決定定居比利時,開診所謀生。
1940年,德軍占領了比利時,小鎮原本寧靜的生活被打破了。很多比利時人投身抵抗運動,反抗德軍的侵略。小鎮上有個叫羅杰的年輕人因為反戰被捕,被判處絞刑。
從鄰居那里知道這個消息時,錢秀玲心里像墜了塊石頭一樣沉重。看到眼前告示上那個年輕人稚氣未脫的臉,她想起遙遠的祖國也在遭受侵略,飽受苦難。“也許,我能做點兒什么吧。”錢秀玲喃喃自語。
之前,她在報上見到德軍駐比利時和法國北部戰區最高行政長官馮·法爾肯豪森的照片,感覺十分眼熟。思索一番,她想起來,他曾經在中國與自己的堂兄共事過,兩人是摯友。錢秀玲從堂兄處得知,此人雖然是德國軍官,但有道德感,為人正直。
她提筆給馮·法爾肯豪森寫了一封信,懇請他出于人道主義赦免羅杰的死刑。在當時的形勢下,這樣的舉動非常危險,甚至可能被當成抵抗運動的嫌疑人。她不顧緊張的形勢,帶上信搭車前往路途遙遠的首都布魯塞爾,一番周折后終于見到了馮·法爾肯豪森。錢秀玲真誠動情的懇求,打動了這個內心深處仍存有正義感的德國軍官,他同意赦免羅杰,讓他以服刑代替絞刑。
從那以后,錢秀玲又多次為救人而奔波。她單薄卻充滿力量的身影鼓舞著經受苦難壓迫的人們,幫助很多人看到了生的希望。

吳貽芳(1893-1985)
中國第一代女大學生,教育家
人生的目的,不光是為自己活著,而是要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來幫助他人、造福社會。這樣不但有益于別人,自己的生命也因之更豐厚。
——吳貽芳
一個瘦弱的女孩拎著破舊的行李箱,站在金陵女子大學的門口,怯怯地張望著。這是中國第一所女子大學,能來這里讀書的女孩大多是出身優越的大家小姐。一輛輛锃亮的小汽車魚貫駛入校園,從車上走下來穿著時髦洋裝的女學生,她們看起來那么快樂,無憂無慮。這個渾身灰撲撲的女孩在明媚的校園里顯得格格不入。
她叫吳貽芳,原本也出身于一個官員家庭。父親思想守舊,不讓女兒讀書,認為女孩就應該在家中乖乖等著嫁人。小小的吳貽芳經過一番抗爭,終于走進了學堂。不料厄運降臨。吳貽芳十六歲那年,父親自殺,母親、哥哥、姐姐都相繼去世。曾經人丁興旺的大家庭,只剩下了她,像禿樹枝頭搖晃的枯葉,綴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瀕臨崩潰之際,姨父鼓勵她:“你是受過新式教育的,即使是女孩,也能頂立門戶。”
“頂立門戶?我也可以?”千辛萬苦抗爭得來的上學機會,這時成為她走出生活泥沼的最后希望。她自食其力當了兩年家庭教師后,考入了南京的金陵女子大學。在校園里,曾經因為家庭變故而郁郁寡歡的吳貽芳一點點地找回了自信和熱情。她開始在同學中嶄露頭角,領導學生們參加愛國運動,后來還去了美國留學。
1928年,在美國獲得生物學博士學位的吳貽芳被聘請回母校擔任金陵女大的校長。想到曾目睹的那些柔弱而無法為命運做主的女人,吳貽芳決心在學校里從身體到精神重塑新時代中國女性。
在金陵女大,女學生們最愛在運動場上揮灑汗水,沖破禮教的束縛,擁有強健的體格成為她們的追求。女子大學也不再是富家小姐們交際的場所,即使是貧困的女孩,只要成績優異,也可以憑借補助金來這里學習。
吳貽芳在金陵女大當了23年校長,經她簽署畢業證書的學生共有999人,她說這是她的“999朵玫瑰”,而且是“帶刺的玫瑰”,因為在這里成長起步的女孩獨立又無私、謙遜又強大。在“玫瑰”們的簇擁下,當年那個自卑又無助的女孩也在這座芬芳的校園里蛻變成一位名載史冊的“智慧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