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艷,劉超,魏子涵,曹咪,馮研,甘亞靜,鄧艷春
Kleefstra綜合征(Kleefstra syndrome,KS)又稱9q亞端粒缺失綜合征,是9號染色體上長臂亞端粒34.3區段(9q34.3)缺失或常染色質組蛋白甲基轉移酶1(euchromatic histone methyltransferase 1,EHMT1)基因內點突變導致的常染色體顯性遺傳的罕見遺傳綜合征,主要以智能障礙、運動語言發育遲緩、特殊面容以及肌張力下降為臨床特征,部分患者可伴有先天性心臟病、泌尿生殖器畸形、嚴重的呼吸系統感染、癲癇或熱性癲癇發作、兒童時期的自閉癥樣行為以及青春期后的極端冷漠和精神障礙等[1]。目前關于KS的報道很少,其發病率尚不明確。本研究報道1例9q34.3微缺失導致的EHMT1基因外顯子1-27雜合缺失的KS患兒的臨床特征以及診療經過,以加深臨床醫生對此病的認識。
患兒,男,2歲8個月,因“全面發育遲緩”于2021-05-12就診于空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神經內科門診。患兒自幼發育遲緩,出生后3個月不能豎頭、不會認人、不能被逗笑;4個月能笑出聲;7個月豎頭不穩;8個月能翻身、手抓握;1歲6個月可無意識地叫“阿姨”,能獨坐數分鐘,但易倒;2歲能穩定地獨坐;2歲4個月能獨自站立并可輔助外物行走。生育史:父母非近親結婚,母親第1胎第1產,母親妊娠4個月時行CT檢查,出生時有臍帶繞頸、右側隱睪、卵圓孔未閉、動脈導管未閉,其中右側隱睪1歲半時下降至正常位置,卵圓孔約1歲時自行閉合,至今動脈導管未閉。無家族史,無特殊物質接觸史。1歲10個月時于外院進行顱腦MRI檢查,顯示雙側腦室旁及半卵圓區腦白質小片狀長T2信號影,Flair呈高信號影,考慮髓鞘化不良或脫髓鞘改變。2歲5個月時,于外院進行0~6歲兒童神經心理發育量表評估,結果顯示:大運動41.81分,精細運動34.84分,適應能力27.87分,語言34.84分,社交行為34.84分,發育商總分34.84分,為低智能(發育商總分≥130分為高智能,115~129分為中上智能,85~114分為中等智能,70~84分為中下智能,<69分為低智能[2]);進行孤獨癥行為評定(Autism Behavior Checklist,ABC)量表評估,結果顯示:ABC量表得分為80分,為孤獨癥(ABC量表得分≥62分為孤獨癥[3]);進行嬰兒-初中學生社會生活能力量表評估,結果顯示:量表得分為9分,轉換為標準分后為7分,為生活能力中度低下(得分≤5分為極重度低下,6分為重度低下,7分為中度低下,8分為輕度低下,9分為邊緣,10分為正常,11分為高常,12分為優秀,≥13分為非常優秀[4]);進行兒童期孤獨癥評定量表(Childhood Autism Rating Scale,CARS)評估,結果顯示:CARS得分49分,為孤獨癥(CARS得分<30分為無孤獨癥,30~60分為孤獨癥[3,5]);進行腦癱兒童粗大運動功能測試88(Gross Motor Function Measure 88,GMFM-88)量表評估,結果顯示:GMFM-88量表總百分比為38.23%(GMFM-88量表總百分比越高表示運動能力越強[6-7])。患兒4個月至2歲7個月于外院兒保科接受康復治療,智能、發育遲滯略有進步但不明顯。
患兒能獨走數步,手膝爬行不足1 m,匍匐爬行,伸手夠物,可手口協調,會尋找聲源,喚名偶有反應,與人注視少,無共同關注,刻板性手拿玩具不停搖轉,咀嚼功能差,喂養困難,但無需鼻飼,不能獨立大小便,表情呆滯。體格檢查:生命體征平穩,身高90 cm,體質量12 kg,意識清楚,反應淡漠,與人注視少,喚名偶有反應,不能指認常見物品,毛發分布無異常,獨走數步;頭圍40 cm,小頭畸形,雙眼外斜、遠視、散光,寬眼距,中臉后縮,鼻梁低,鼻孔前傾,上唇“帳篷樣”,下唇唇紅外翻,口腔、下頜無畸形,漏斗胸,雙足第二足趾的遠節趾骨外翻畸形。神經系統查體:四肢肌張力低,肌力可,病理反射未引出,生理反射引出。基因檢測:全外顯子組測序(wholeexome sequencing,WES)顯示先證者9q34.3區域(chr9:140513480-140729405)約643.97 kb雜合缺失,父、母親均為野生型。基因組缺失區域包含EHMT1基因。全基因組拷貝數變異測序(copy number variation sequencing,CNV-seq)亦檢測到該變異,父、母親均為野生型。依據2020年美國醫學遺傳學和基因組學學會(American College of Medical Genetics and Genomics,ACMG)發布的拷貝數變異(Copy Number Variant,CNV)指南[8],Clingen數據庫評估EHMT1基因為單倍劑量不足基因(HI=3),滿足2A證據(賦值1分),故該EHMT1基因變異為致病性變異(致病可能性≥0.99)。根據先證者分子遺傳診斷學檢測結果、ABC量表評分、CARS評分、臨床特征,診斷為KS、孤獨癥。給予奧拉西坦、生長因子、神經節苷脂等營養神經治療。2歲10個月時,患兒腦電圖檢查顯示各區低功率慢波分布,其中θ波額區功率相對最高;清醒眨眼背景θ波活動較同齡減慢(額、中央導聯顯著),枕、后顳導聯可見稍多低振幅(14~16 Hz)β波活動及節律;心臟彩色多普勒超聲檢查顯示動脈導管未閉,大血管水平左向右分流,三尖瓣少量反流,肺動脈瓣少量反流。3歲3個月時隨訪,患兒智能、發育明顯進步,能認識家人,有意識地叫“媽媽”,喚名有反應,能找到聲源,能配合穿衣服,能獨走,雙手刻板動作消失。
1999年KNIGHT等[9]首次報道9q亞端粒缺失綜合征,2005年KLEEFSTRA等[10]首次證實該綜合征由9號染色體上長臂亞端粒34.3區EHMT1基因突變引起,并將其命名為KS,同時指出其是一種以神經發育障礙為主的罕見遺傳綜合征,主要表現為發育遲緩/精神發育遲滯、自閉癥行為、兒童期肌張力下降及特殊面容。目前尚不清楚KS的發病率,研究顯示,約每12萬例神經發育障礙患者中至少有1例KS[11],然而現實生活中很多KS患者并未被確診,其真實發病率可能更高[12]。
目前的數據表明,EHMT1基因內致病變異(如錯義、移碼或無義變異)的個體和9q34.3微缺失(<1 Mb)的個體有相似的臨床表現,但9q34.3缺失較大(≥1 Mb)的個體通常有更嚴重的智能障礙和更多的臨床問題,如先天性異常、喂養問題和呼吸問題,尤其是肺部感染[1,13]。但SCHWAIBOLD等[14]報道了1例EHMT1基因內外顯子2-10存在145個堿基重復的KS患者,其臨床表型與既往病例[1]相似,證實了KS沒有很強的基因型-表型相關性。本研究患者為9q34.3微缺失導致的EHMT1基因外顯子1-27雜合缺失表型,與既往文獻報道[1]相似,進一步說明了KS的基因型與臨床表型沒有很強的相關性。文獻報道,隨著年齡增長KS患者會出現行為異常[1],本研究患兒2歲5個月即診斷為孤獨癥。
9號染色體上長臂亞端粒34.3區缺失和EHMT1基因內突變均屬于EHMT1基因單倍劑量不足,為KS的主要原因[12]。約75%的KS患者存在9q34.3雜合缺失,約25%的KS患者存在EHMT1基因內雜合致病性突變[15]。EHMT1基因共包含27個外顯子,廣泛表達于神經系統[16]。果蠅試驗表明,EHMT1基因變異可影響果蠅神經元mRNA的表達,說明EHMT1基因在神經系統發育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17]。
隨著基因測序技術的發展,高通量測序及染色體微陣列檢測作為重要的臨床診斷手段之一,可提高KS的診斷率,對于臨床上有面容異常、智力障礙合并心臟缺陷、腎臟/泌尿系統缺陷、生殖器缺陷、癲癇/發熱性癲癇發作等癥狀的患兒,基因檢測有助于明確分子學病因。
目前KS尚無特效治療方法,需要多學科團隊合作給予對癥、支持治療,對于存在智力障礙、發育遲滯的患兒應盡早給予對癥治療和康復訓練,以減少并發癥,提高生活質量,改善預后[1]。章波等[18]報道1例KS患兒接受神經生長因子營養神經和其他非藥物治療,但文獻中未描述治療效果。本研究患兒4個月至2歲7個月接受康復訓練,智能、發育略有進步但不明顯,2歲8個月開始在本院接受奧拉西坦、生長因子、神經節苷脂治療,6個月后智能、發育明顯進步,雙手刻板動作消失,提示早期營養神經治療可能是有效的,但這也可能是患兒自身發育的結果。
作者貢獻:李國艷進行文獻/資料收集和整理,文章的構思與設計,撰寫論文;劉超、魏子涵、曹咪、馮研、甘亞靜進行論文的修訂;鄧艷春負責論文的質量控制及審校,對文章整體負責、監督管理。
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