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

萬雪萍

妍妍老師剛寫完心理案例，初二一班的班主任老師突然跑了進來：“我班上有個學生突然痛哭流涕，怎么說都沒用，你去看看吧！”

職業習慣讓妍妍產生了一系列的心理活動：這離中考還遠著呢，而且一班的學生都進行了心理健康測評，情緒基本上是穩定的，今天這是怎么了？難道現在就有考前焦慮？妍妍關了電腦，順手拿了一盒奶，快步跑向教學大樓，離老遠就聽到嚎啕大哭聲。

同學們看心理老師進來了，便說，咬月月耳朵的媽媽不見了。

妍妍頓時想起月月的個人信息：月月爸在外打工，有離婚的想法；月月媽精神有問題，無緣無故打人、摔東西。月月是奶奶帶大的，老人家是盡量不讓月月離開自己的視線。可是，她媽還是會半夜趁著月月睡著，去咬月月的耳朵。

妍妍老師摸著月月的頭伸手攬她入懷，跟月月耳語：“月月乖，你能聽到老師說話嗎？”月月的哭聲終于停了，哽咽著淚眼蒙眬地看著老師，然后啞著嗓子說：“我媽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妍妍老師把奶塞到月月手中，讓她喝，然后眼睛溫柔，臉上帶笑地說：“現在是上課時間，月月跟我去辦公室說，好嗎？”見月月點頭，就牽著她離開了教室。

當老師問月月，媽媽對你不是打就是咬，你恨她嗎？

月月抹干眼角的淚：“我不恨媽媽，因為她是病人，也可憐，我希望爸爸回來照顧她，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月月告訴老師，昨天做作業時，她媽突然坐在她旁邊，然后一把摟住月月哭了起來，“月月啊，媽媽舍不得你呀”，后面哭著哭著就來掐月月脖子。

這時奶奶發覺了房間里的聲音不對，跑進屋里一看，那神經病又在行兇。奶奶怒火中燒，隨手拿起棒槌，沖著她喊，你給我松開！可不管怎么喊，她就是不松。

這時鄰居也跑了進來，合力掰開了發作的瘋女人。可誰料到，剛把月月救了下來，她卻要再次撲向孩子，想咬月月耳朵，月月嚇得大哭：“媽媽、媽媽，別咬我……”

隨后更多的鄰居來了，將躁動不安的女人推搡到她自己房間。奶奶趕緊把睡覺的房門在里面鎖好，抱著月月睡覺。

月月說：“昨晚在夢里看到媽媽像正常人一樣，一邊打毛衣一邊陪月月做作業，但接著又跟月月訴苦，說她現在這個樣子，沒人把她當正常人，她想過正常人的生活，突然嚶嚶地哭了起來。夢醒時是早上……”

月月話還沒說完，班主任又進來了，拉起月月的手往外跑，口里還說，你媽出事了。

月月媽死了，月月哭成淚人，覺得是自己眠壞了那個夢，害了她媽。妍妍老師跟月月說，地上死一個人，天上就多了一顆星。

月月不解，為什么變成了星星呀？

“給走夜道的人照亮前面的路。”月月聽老師這么說，還是哭。

過了一段時間，禍不單行，奶奶又出車禍了，爸要賺錢養月月，家里沒人了。妍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和月月爸建議，她來帶月月，反正自己也是一個人，不如讓月月跟她做個伴。

不知不覺中考近在咫尺，妍妍跟月月說：“你馬上快成為高中生了，真讓人羨慕。”

但她卻嘟囔了一句：沒意思。然后回屋。妍妍意識到她有些煩躁。她估摸月月作業差不多做完了，就以送牛奶的名義進去，問月月怎么了？月月說不想考。妍妍順著她：“哦，不想考了，那就不考吧。”

“那不行，我爸，還有老師和同學們都看著呢！”

“原來你知道好多人對你有期待啊，其實你也想考好，對吧？”

月月說：“是的，可就是擔心自己考不好。”

妍妍問：“為什么有這種擔心呢？”

“同學們都很努力啊。”

“你也很努力啊。”

月月滿臉愁容：“可是今天我卻發現好多題目都不會做，全忘了。”

妍妍繼續順著月月的思路提問：“你在害怕？”

“是害怕，如果沒考好，怎么對得起老師為我付出的辛苦。”

“哦，你是這么認為的，那現在怎么辦呢？”

“我也不知道，但我又不想失敗啊。”

“想想看，怎么才能保證自己不失敗呢？”

“都這時候了，擔心有什么用呢。”

“還有呢？”

“其實他們在學，我也在學，你說他們是不是和我一樣緊張？”

“應該吧，因為老師會給全班同學期望，所以其他同學難免也有焦慮的。”

與老師的對話讓月月感覺好多了，月月看著老師回房間的背影，想起老師在風雨交加的那天，騎電動車半小時，為她領取免費課外書。

月月英語差，妍妍找英語老師幫忙，免費補課，等她寫完英語作業，妍妍再送給老師批改。

月月長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學習被人管被人關心的滋味。

妍妍也感受到月月對愛的呼應，因為月月用驕人的成績進了臨川一中。妍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因為自己而改變了孩子的發展軌跡，給孩子留下一段愉悅的時光。

月月因為學習上的進步，獲得了更多的自信，徹底擺脫了母親帶給她的自卑和惶恐，從而更喜歡現在的自己。

月月上高中的第一天，就在日記本寫下一行字：妍妍老師給了我媽媽般的愛，我永遠感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