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中承包人對停工、窩工損失的索賠

陳麗娜

浙江近真律師事務所，浙江 義烏 312000

一、工程索賠的概述

（一）工程索賠的概念

工程索賠是指承包人以及發包人在履行建設工程施工合同時，不是因為自身的原因，導致權利受到損害，或者發生經濟損失時，根據法律規定或者當事人約定向對方主張權利。在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中，常見的索賠有經濟費用方面的索賠以及工期的索賠。工程索賠有別于其他索賠，工程索賠具有雙向性。工程索賠較為復雜，筆者將對承包人停工、窩工的損失索賠進行淺析。

（二）工程索賠的原則

1．工程索賠遵循以合同為依據的原則。一般情況下，承包人與發包人開工之前都會簽訂《建設工程施工合同》，承包人基于合同提出索賠。為了規范建設工程施工合同以及明確承包人與發包人之間的權利義務，我國從1999 年開始發布了第一版《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示范文本）》（GF-1999-0201），并逐漸根據我國的國情以及法律完善文本內容。除了合同條款部分外，通用條款作為示范文本的補充，對雙方違約以及違約的后果進行了細化的約定。為此，無論是承包方還是發包方需要對《建設工程施工合同》進行仔細審查，并確認合同中有無約定適用通用條款。

2．工程索賠應當遵循合理原則。工程索賠需要在客觀發生索賠事項的基礎上進行，在索賠過程中需要劃清雙方責任，嚴格對停工損失等費用進行審核，并減損［1］。何為合理、減損原則？《民法典》第五百九十一條進行了規定：當事人一方違約后，對方應當采取適當措施防止損失的擴大；沒有采取適當措施致使損失擴大的，不得就擴大的損失請求賠償。根據此條款規定，即便是非違約方，也應當在對方違約時采取適當措施，而不能放任損失的擴大。此外，2017 年10 月1 日開始實施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示范文本）》（GF-2017-0201）通用條款部分第7．8．5 條也對建設工程施工合同中有關“合理、減損”的原則進行了解釋以及說明，即無過錯人也需要“及時止損”，以免損失進一步的擴大。筆者在2020 年承辦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中，承包人以發包人原因導致延期開工為由，向發包人主張延期開工損失，因雙方合同約定工程開工日期為2009年8 月18 日（具體開工日期以招標人開工通知為準），實際開工日期為2010 年4 月25 日，法院認為，造成延期開工的主要原因在于發包人未按時辦理《施工許可證》，同時考慮建筑工程行業的實際情況，承包人應當預見開工前就應當做好《施工許可證》審批等必要的準備，而承包人在未收到開工通知的前提下，提前租賃了機械設備、召集人員進場，放任損失擴大，對于承包人主張的延期開工損失部分法院最終酌情由承包人自身承擔40%的責任。

3．工程索賠應當遵循時效原則。處理索賠事件時需要注意兩個時效問題，一是索賠時效，二是訴訟時效。索賠時效和訴訟時效是兩個法律概念。索賠時效是除斥期間的一種，通常是由當事人約定的期限，超過索賠時效喪失的是實體權；訴訟時效是法定時效，超過訴訟時效將會導致當事人喪失勝訴的權利。［2］

2017 年10 月1 日開始實施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示范文本）》（GF-2017-0201）中的通用條款第19．1 條，承包人的索賠章節中對于索賠時效作出了明確的規定：（1）承包人應在知道或應當知道索賠事件發生后28 天內，向監理人遞交索賠意向通知書，并說明發生索賠事件的事由；（2）承包人未在前述28 天內發出索賠意向通知書的，喪失要求追加付款和（或）延長工期的權利。根據該條款的規定，如承包人需要進行索賠的，應當在索賠事件發生后28 天內，向監理單位遞交索賠意向通知書，如果承包方未在28 天內發出索賠意向通知書，則喪失要求賠付金額和工期的權利，該制度即為“索賠逾期失效制度”，值得注意的是，索賠時效屬于消滅時效的一種，該時效并不適用時效的中斷、中止等事由。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作為合同糾紛中的一項，也應當遵循《民法典》有關訴訟時效的規定。根據《民法典》第一百八十八條之規定，向人民法院請求保護民事權利的訴訟時效期間為3 年。因此，工程索賠的訴訟時效應當從索賠事件結束時開始計算，并在索賠事件結束后3 年內提起訴訟。

據此，承包人如需進行工程索賠，就需要注意索賠時效以及訴訟時效，以免喪失索賠的權利。筆者在此前承辦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一案中代理發包人，承包人以發包人未及時支付工程進度款為由進行停工，發包人在足額支付工程進度款后，承包人進行了復工，但是復工幾天之后，承包人再次以發包人未支付停工損失為由進行停工。因雙方在《合同專用條款》中明確約定適用《建設工程施工合同》（GF-1999-0201）示范文本，而該文本第36．2 條對索賠程序進行了規定。承包人在第二次停工時并未按照索賠程序進行索賠，且未提供充分的停工損失證據，最終導致法院駁回承包人第二次停工損失索賠的主張。

二、承包人索賠的依據

在實際施工過程中，引起工程停工、窩工的事由非常多，筆者僅就發包人原因導致工程的停工、窩工進行簡單的例舉：第一，發包人拖延支付預付款、材料設備款、進度款、結算款等；第二，發包人沒有在計劃開工日前7 天下達開工通知；第三，發包人提供的材料、規格、數量或質量不符合合同約定；第四，承包人窩工、停工時，因發包人未在約定期限內通知承包人，導致承包人無法復工等情況。未按照合同約定支付合同價款是發包人常見的違約行為，筆者在上文中提到的在2020年承辦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一案中，就是因為發包方未按時取得開工許可，以及未按照合同約定及時足額支付工程進度款兩個事由導致承包方停工、窩工數月，承包人在工程竣工后提起高額的延期開工、停工、窩工損失索賠。為此，承包人在施工過程中，如遇到非承包人原因引起的停工、窩工時，承包人可以依據法律規定或者雙方合同約定向發包人主張索賠（經濟補償和（或）工期索賠）。

三、承包人索賠流程以及證據的收集

承包人在發生停工、窩工時，可根據有關法律規定以及雙方的約定進行索賠。索賠的依據主要有：第一，《民法典》第八百零三條、第八百零四條；第二，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示范文本）（GF-2017-0201）通用條款。有別于其他民事糾紛，建設工程停工損失索賠基于以上法律規定以及合同約定外，工程索賠還應遵循索賠流程以及根據索賠要求提供證據。

（一）承包人索賠流程

以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示范文本）（GF-2017-0201）通用條款為例，承包人認為有權得到追加付款和（或）延長工期的，應按以下程序向發包人提出索賠。

1．在索賠事項不具備持續性時，承包人應在知道或應當知道索賠事件發生后28 天內，向監理人遞交索賠意向通知書，并說明發生索賠事件的事由，同時承包人應在發出索賠意向通知書后28 天內，向監理人正式遞交索賠報告，索賠報告應詳細說明索賠理由以及要求追加的付款金額和（或）延長的工期，并附必要的記錄和證明材料。

2．索賠事件具有持續影響的，承包人應按合理時間間隔繼續遞交延續索賠通知，說明持續影響的實際情況和記錄，列出累計的追加付款金額和（或）工期延長天數；在索賠事件影響結束后28 天內，承包人應向監理人遞交最終索賠報告，說明最終要求索賠的追加付款金額和（或）延長的工期，并附必要的記錄和證明材料。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一）》案例研讀系列之第六條，該裁判規則指出：承包人主張窩工損失應遵循雙方約定的索賠程序，雙方合同就索賠程序有明確約定，承包人未按照約定程序提出窩工索賠的，窩工損失不能得到支持。故此，承包人進行索賠時需要嚴格遵守雙方對索賠程序的約定，在發生索賠事件時，嚴格按照以上索賠的流程進行索賠。筆者在上文中提及的承辦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一案，承包人共計發生兩次停工，其第一次停工時嚴格按照流程向監理單位以及發包人提起了索賠，而第二次停工時，因承包人與發包人雙方糾紛較多，承包人并未及時對停工進行索賠，且未就停工的情況進行證據的收集，故法院未支持承包人第二次停工損失索賠的訴求。

（二）承包人索賠證據的收集

1．停工、窩工時間的確定

對于停工、窩工時間的確定，要根據當時的工程實際情況作為停工時間，而不能簡單地將自然未施工的時間作為停工時間來計算。如果雙方無法確認停工時間的，雙方當事人應當遵循誠實信用原則，在提供簽證單、會議記錄等內容的基礎上，綜合確定停工、窩工的時間。

2．停工、窩工損失的證據

承包人向發包人索賠時，需要積極收集并固定證據。停工損失的證據類型多樣化，常見的證據有招標文件、建設工程施工合同以及附件、工開通知、工程現場記錄表（工程日志）、材料價格指導表、工程簽證、索賠報告等等，其中工程簽證以及承包人施工記錄、來往函件等證據相對于其他證據來說更能體現工程停工的情況。

首先要明確工程簽證的概念，工程簽證是指在工程過程以及結算過程中，雙方授權代表人對于工程量的確認、工期順延、停工責任、材料變更、支付費用等等內容達成的一致意見。工程簽證的作用也類似于“補充協議”，形式多樣化，常見的有簽證單、會議紀要、往來的函告、通知等等［3］，簽證有效的前提是雙方當事人共同簽字確認，并且簽署簽證需要有權限的代表人進行，例如監理負責人、發包人和承包人的負責人。合法有效的工程簽證往往可以直接作為證據，在建設工程施工合同案件中直接被采納。筆者在上文提及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中，承包人向發包人主張停工、窩工損失時，便向法庭提供了《工程簽證單》《工程延期竣工證明》《協調會紀要》等材料，法庭根據工程簽證的內容直接對工程延期完工以及停工窩工的責任、停工的時間進行了確認。根據上文筆者提及的《最高院施工合同窩工損失裁判規則六條》中，也是對于簽證的重要性進行了肯定，其中的規則三規定：承包人出示自己制作的窩工損失證據無法直接被確認，但能獲得監理的認可就可不必申請鑒定且直接被采納。①《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五百九十一條。基于上述情況，筆者認為，如果在施工過程中發生了停工、窩工的事實時，承包人及時與監理單位、發包人等進行簽證，可能會在后續訴訟中免去高額的鑒定費用以及訴訟時間。

因為停工、窩工給施工人造成的損失并非直觀可見的，為此，承包人需要詳細記錄工地停工、窩工的情況，并將施工日志通過往來函件、拍照錄像等方式予以固定，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及時將施工日志交付監理單位或者發包人確認。對于停工、窩工事件來說，施工記錄尤為重要，施工記錄可以直觀地體現停工、窩工時人員、材料、機械的到場情況。雖然在實踐中，施工記錄常常系承包人單方制作，但是施工記錄如果經監理單位或者發包人進行簽字確認或者與其他證據能進行佐證的情況下，也可以起到證明目的。筆者上文提及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一案，承包人某公司第二次停工時，未對停工現場進行記錄，也無證據證明停工窩工現場人員、機械的滯留數量以及具體的停工時間，最終導致某公司該期間的停工損失沒有得到支持。

3．承包人停工、窩工損失的具體項目

（1）直接損失：人員工資（包括工地現場看護人員、保安人員、材料看管員等）；無法撤離的設備（如鋼架、卡扣、竹架）等材料在停工期的閑置費②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聯合發布《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示范文本）》（GF-2017-0201）。；不可撤場機械在停工期間的租賃費（塔吊、電梯等）；停工期間發生的水電費、管理費；復工費用：現場清理整頓費（樓外、樓內）；工人、材料、機械的二次進場費。

（2）間接損失：利息以及停工期間人材機（即人工、材料、機械）市場價漲跌。

四、結語

建設工程案件周期長、專業性強，不管是延期開工還是停工窩工都涉及到復雜的法律條款，承包人對于建設工程中停工、窩工的索賠所需要的材料以及證據收集也是非常繁瑣。為此，承包人在提起工程索賠訴訟時，一定要重視索賠時效以及索賠證據的收據，并加強工地的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