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超
黑龍江建綱律師事務所,黑龍江 牡丹江 157000
20 世紀中葉法律界出現了“動態系統論”這個理念,該理念由奧地利的法律學家維爾伯格提出,在超過半個世紀的發展過程中,這個系統理念不僅對歐洲各國的法律制定以及法律執行造成了重大的影響,在世界范圍內同樣形成了更為廣泛的輻射以及影響,我國《民法典》在部分法律條文的制定方面即采用了該理論當中的部分內容以及思想。將“動態系統論”融入并結合進民法體系當中,能夠發揮如下基本的功能:第一,我國的民法在法律制定以及法律實施方面與西方的法律體系實現了有效的溝通,不同體系的法律在更大程度上出現了互相影響的傾向;第二,司法在立法的理念發生改變的同時必須進行對應的變化,司法體系必然需要根據動態的需求對裁決進行對應的調整。當前在民法體系當中結合“動態系統論”的國家大都采用“范例法”或者“學者法”的形式實現對法律條文的解讀,這種形式在我國民法裁決當中并不完全適用。但同時我國傳統的法律條文解釋形式,與“動態系統論”同樣無法實現更好的匹配,這一問題也是“動態系統論”背景下民事裁決體系必須進行調整的原因[1]。
根據我國長期以來應用的法律流程,在立案以及裁決的過程當中,首先需要判定立案的構成要件是否完整。民事案件當中,需要原告根據訴訟的請求上交立案所需的材料等要件,在法律要件完成的情況下才能夠準許立案。而司法實際中,絕大部分案件需要的立案要件均為復數。如侵權案件的認定,即需要具有損害事實、過錯、因果以及違法四個要素,對侵權案件進行認定以及審理時,需要首先確認要件成立,根據要件串聯要件事實,采用“九步法”完成裁決。
民法在長期發展的過程中才確定了發展的合理方向,如在德國的民法體系形成前,包括法國以及意大利在內,各個國家的民法法典在制定以及實施過程中存在大量解讀不清的情況。針對這些情況,德國在本國的民法當中首先明確引入了“要件”的概念,在《德國民法典》當中“要件”為固定的類型,即表現為A+B 的形式,根據該種要件的要求所有法律條文均必須拆解成為多個相關的要件,我國的民法同樣采取了這一形式,在《民法典》施行前,我國民法當中要件拆解已經相對較為成熟,而動態系統論與傳統的模式并不相同,動態系統論是互相關聯的多因素模式,即A×B 的模式。兩者的差別以民法當中“侵害隱私權”為例,按照傳統的模式與隱私權相關的要件包括“不愿他人知曉”以及“隱秘”兩部分,而在動態系統的模式下,關于隱私應當對相關的法律條文進行整體性的解讀[2]。
在傳統的要件模式下,法律的裁決自由度相對較低,民事裁決必須在要件固定的情況下進行,然而要件事實與真正的社會事件并不完全相同,很多情況下要件事實不僅無法與事件事實等同,甚至兩者之間可能存在巨大的差別。該種情況下案件的裁決難度較大,如何在合法的基礎上完成裁決同樣較為困難。另外即便在我國《民法典》已經較為成熟的情況下,當中很多法律條款的解讀依然存在不規范的情況,在法律條文解讀存在不明確問題時采用要件的形式裁決,難以獲得更為有效的裁決結果,而動態系統在應對該種問題時,由于靈活性更強,因此能夠達到更好的裁決效果。
傳統“要件”的民事裁決,被法律研究者稱為“電路串聯”類型的裁決,即對裁決的結果能夠產生影響的所有要件,任何一個要件被判定為“不成立”,則能夠代表整個裁決不可能成立。同樣以上文所述的侵權案件為例,判定侵權成立的要件包括:損害事實確實存在、損害事實是由于侵權方的錯誤行為造成的、錯誤行為與侵權的結果之間存在直接聯系、錯誤的行為本身確實為某種違法的行為。只有上述四個要件全部成立時,才能夠認定侵權行為的存在[3]。該種模式下,法律裁決過程中同樣需要根據要件的規定,判斷提交的所有材料是否能夠滿足要件的需要。同樣以德國為例,德國的法律在對要件進行規定時,采用案例分析的形式,明確所有法條應當采用怎樣的形式進行裁決。另外,包括我國民法在內,在要件的判定方面同樣存在“優勢證據”的概念,即證據的證明存在裁決考量的先后順序。如在裁決合同案件時,優先性最大的證據為合同的簽訂時間,其次分別為合同的約定、合同雙方在簽訂合同時是否出于真實意愿。
該種模式在裁決中看似能夠達到較好的效果,并且執行的規范性同樣相對較高。然而在實際執行過程中并不單獨存在符合要件以及不符合要件兩種類型,兩者之間同樣包括無法準確判斷的類型,當要件處于無法判斷的情況下,裁決即存在較大的困難。如在醫療事故的裁決方面,患者接受治療后死亡,對死者進行檢查后顯示醫療機構采用的治療措施確實存在一定的問題,且確實是導致患者死亡的原因。按照要件裁決的流程,患者的死亡與治療的行為直接相關,且治療行為本身存在明確的問題,則裁決的結果必然為醫療機構以及參與搶救的人員需要承擔法律的責任。然而從整體方面考慮可能出現下述情況:搶救階段患者處于搶救可能死亡而不搶救則必然死亡的情況,即搶救的行為本身屬于必然的選擇,而搶救措施的錯誤主要原因在于參與搶救的人員本身存在能力方面的不足,而并非主觀選擇的錯誤。因此按照事件的客觀事實,雖然醫療人員同樣需要承擔一定責任,但其所需承擔的責任與要件裁決下的責任已經完全不同。在動態系統論的裁決模式下,所有對裁決的結果能夠形成影響的要件能夠形成相互的影響,在相互影響下裁決的準確性能夠更進一步提升[4]。
在中國的法律體系中,當事人雙方根據法律的規定均需要承擔自證的責任。鑒于在司法體系當中作為法官不能拒絕裁決案件,因此當案件的事實不清時必須由當事人上交能夠證明其觀點的證據,以此完成對案件的細節補充。然而該種模式下,案件的裁決風險從裁決人轉移至當事人,當事人是否能夠在法律允許的框架內獲得對己方有利且有效的證據,證據梳理過程中能否按照法律的規定完成對證據的整理,均能夠影響到最終的裁決。該種形式,事實上對于當事人而言存在一定的公平性風險[5]。在民事訴訟中根據我國的法律規定并不強迫由律師等具有法律專業知識的專業工作者執行證據搜集和提交工作,因此很大一部分的民事訴訟,證據搜集以及提交均由當事人自身承擔,不具備法律專業知識的當事人,搜集證據過程中不僅可能對案件對證據的需求并不了解,同時在證據獲取過程中可能出現不合法的行為。另外,在證據的整理和提交過程中當事人同樣可能存在較多的不足,進而導致證據并沒能夠達到應當具有的作用。這種“要件”裁決時可能出現的問題,在動態系統論裁決過程中則能夠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事實上即便在要件裁決過程中,裁決人同樣并非無法將可信的要件進行關聯,得到能夠證明的結果,無法采用該種措施的主要原因在于要件的裁決形式并不允許在要件之外進行直接的關聯,而這種關聯形式在動態裁決時被允許使用。
而采用動態系統論進行裁決則能夠從很大程度上解決這一問題。在動態系統下,當事人僅需要提供違法行為存在的基本證明,在其他的要件方面則應當由裁決人根據當前可以使用的證據組成的鏈條,完成最終的判定。與要件裁決模式不同,動態模式下裁決人擁有更大的裁決靈活性,但同時也必須承擔更多的責任。當事人上交的證據如何應用,當事人上交的證據在無法完全組成鏈條的情況下,能夠根據動態系統形成法律意義上的事實等,均需要由裁決人確定?,F代的民事訴訟任務分擔能夠由法官承擔,也能夠由當事人承擔,要件裁決的模式任務需要由法律基礎較差,且在訴訟過程中同樣并不需要掌握較多法律裁決知識的當事人承擔。而在動態系統模式下,任務分擔重新回到法官手中,這種任務分擔反而能夠更為有效提高民事裁決的公平性。
要件的裁決模式存在的另一個主要問題在于:在要件的模式下,裁決的結果僅包括“是”以及“否”,由要件組成的鏈條當中所有要件均存在時能夠認定該鏈條成立,即當事人處于“合法”一方,而一旦鏈條當中任何要件被認定為無效則需要認定該鏈條并不存在,即當事人的合法性消失。然而僅包括“是”以及“否”兩個結果的司法裁決結果很明顯并沒有辦法涵蓋所有的裁決結果。事實上在現實生活當中,大部分的事件均無法使用簡單的“存在”或者“不存在”判斷,社會層面的絕大部分事件均處于是以及否的中間狀態,民法當中的很多侵權行為,侵權的結果可能確實存在,但造成侵權的原因與當事人雙方均存在關聯,這種情況下無論認為侵權行為成立或者認定侵權行為不成立,對當事人雙方均并不公平。而在動態系統下,裁決的結果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是”以及“否”,而是允許處于中間部分的結果出現,即行為確實存在,然而造成行為的原因與當事人雙方均存在法律層面的關聯,當事人雙方均需要對侵權的結果承擔一定的責任。事實上,包括性騷擾等刑事層面的裁決同樣能夠采用動態系統的理論進行,以更為準確地完成裁決[6]。
在要件裁決的模式下,事實上在侵權行為產生的原因不同時最終的裁決結果同樣能夠出現一定的差別。在被告需要承擔的責任不同時,要件裁決首先認定裁決的成立,同時根據當事人需要承擔的民事責任、根據賠償金額的差別區分對待。但事實上僅從物理層面考慮,這種裁決并不存在嚴重的問題,然而在精神層面要件裁決卻存在不適合以及不科學的問題。對案件的當事人而言,民事訴訟除要求賠償外很大一部分當事人訴訟的原因在于獲得法律層面的認同,即通過裁決應當能夠確定當事人是否遭遇違法行為、在違法行為中當事人本身是否存在錯誤而導致違法行為加劇的措施行為。鑒于要件裁決的“是”以及“否”的特征,因此無法對案件進行更為精準、更為明確的裁決,當事人雙方無法通過裁決的結果確定自身是否確實存在行為的錯誤。該種裁決的模式,從一定程度上而言并沒有辦法從心理層面解決問題,在維持社會未來穩定方面存在一定的不足。比較而言,動態系統的裁決結果更為明確,對雙方需要承擔的責任范圍能夠進行更為清晰的規定,因此在提高裁決質量方面同樣擁有更好的效果。
要件裁決起源于德國的民法體系,這種體系在其誕生的年代具有很大的作用,在完善法律體系方面同樣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在德國的民法體系誕生前,民法的裁決存在一定的規范性不足的情況,民法裁決的基礎以及民法裁決的條件在德國的民法體系誕生前并未得到更進一步的明確。而《德國民法典》帶來的三段式的司法,使得民法的裁決得到了規范化。但規范化的民法體系并非不需要發展,事實上在三段式司法體系應用過程中[7],要件裁決已經出現了大量不足的情況。要件的裁決模式雖然更為規范化以及標準化,但在裁決過程中要求裁決人以及當事人雙方必須對法律有更為深入的理解,且能夠在司法過程中提供符合法律規定的證據。而法官等裁決人在裁決過程中則需要嚴格按照法律的解釋進行裁決,鑒于民法與刑法不同,在民法實踐過程中很多行為并不屬于絕對的行為,而是受到雙方影響而出現的行為,在裁決過程中完全根據法律僅存在“是”或“否”的規定進行裁決,自然存在不合適的問題。因此在民法實踐不斷發展過程中,重新將人的作用引入到裁決過程中,在裁決標準較為靈活的情況下民法裁決對實際的需求才能夠保持更高的匹配度。
任何無法單一歸元的法律事實,均能夠應用動態系統論進行分析以及裁判的論證。而從法律的實踐來看,絕大部分的法律問題均并非單因類型的事件。如近些年來在法律領域當中引發廣泛討論的醫療侵權情況,絕大部分均并非能夠進行單因歸一的問題。動態系統論在物權法律當中已經成為一種普遍性的選擇,當前世界范圍內很多國家在物權的法律裁決等方面均采用了動態裁決的形式,然而該系統被用于人權法律法規,屬于我國首創的裁決形式。我國《民法典》施行后,同時將這種法律模式融入人權相關的裁決當中。但這種形式并非突發的想法,而是動態系統論發展過程中必然產生的方向,鑒于人權相關的法律同樣并非完全能夠進行單因歸元的法律,因此使用動態系統論作為指導,確實能夠達到一定的法律裁決改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