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常見“病癥”及修復方法

黃雨

古籍作為傳承中華文化的重要資料，其文史價值不言而喻。但在長期的保存或使用過程中，受到外在或者人為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古籍書頁上留下了不同程度的污損。如果不能及時對其進行修復，不僅會影響古籍的美觀，還會縮短古籍的壽命。現主要結合實際的修復經驗，分析古籍污損緣由，探究如何修復古籍書頁中常見的破損和污漬。

古籍書頁污損原因

自然環境對古籍保存的影響

溫、濕度是影響古籍壽命的重要因素，所以建立恒溫、恒濕的古籍儲存庫房能對古籍起到重要的保護作用。我國南方大部分地區氣候較為濕潤，環境濕度過高，會加快微生物的生長和繁殖速度，而書籍受潮后易產生霉菌，造成書頁腐化、粘連、絮化等問題，一些耐水性差的彩色墨跡也容易產生洇水反應。但濕度較低的環境又會使紙張干燥，降低纖維的柔韌性與強度，使紙張變硬發脆。

紙張酸化是書頁變質的主要原因之一。溫度越高，紙張中的酸性雜質就越高，繼而會加快紙張的老化速度。當書庫處于高溫且濕度低于30%的環境時，書頁也會由于干燥而脆化。書庫空氣中若含有二氧化硫、三氧化硫等酸性氣體，會使古籍中的植物纖維與酸性氣體產生酸性水解反應，導致紙張纖維強度降低，發黃變質。

古籍書頁在開放空間里久放不動會累積一定的灰塵。灰塵是一種肉眼難見的微小固體顆粒，在飄落過程中會把空氣中的水分、細菌、霉菌以及酶、酸堿性化學雜質等帶到書上，從而產生霉斑甚至腐蝕書頁。灰塵還是蛀蟲的培養基，會使書頁更容易受到蛀蟲的侵擾。

自然災害導致古籍損毀

火災、水災、地震等自然災害對古籍的保存具有毀滅性的影響。從宋代到近代，有二十多家私藏文獻因為水災受毀；四川地震導致檔案館、圖書館倒塌，百萬文獻積壓于廢墟之中；受過火災侵害的文獻有不同程度的缺損痕跡；被水泡過的文獻，大多伴有大片水漬印記，書頁粘連、霉變，字跡洇化等現象。

古籍書頁的制作原料一般以竹、麻、檀等純植物纖維為主，而纖維素和礦物質（石膏、滑石粉等），以及造紙過程中或者制作函套時使用的漿糊（淀粉中的蛋白質）為蟲鼠提供了豐富的養料。若書庫久不翻動，或書庫中存留有食物、雜物等，都會招來蟲鼠。蠹蟲蛀食書頁時會留下貫穿古籍上下的洞眼、縱橫的溝渠等侵蝕痕跡，嚴重時，古籍書頁會被蛀成碎片。另外，經常被鼠嚙的部分常為古籍的四周或書角，會造成書頁缺失。

人為原因導致古籍受害

讀者在使用古籍的過程中，手中的汗液黏附在書頁上，會加速古籍的霉變。另外，讀者在閱讀時的不良習慣也會對書頁造成一定的損傷。例如，翻閱時使用鉛筆或水筆在書中做記號；不小心將油墨、茶水等打翻到書頁上；暴力使用古籍，為收集資料、截取書頁，使書頁被撕裂，變得殘缺；使用透明膠、不干膠等粘補裂口等，這些行為都會對古籍造成損害，直接影響古籍的使用價值。

污漬類型及清理方法

灰塵

為了讓古籍不受灰塵的侵害，使之更長久地保存，可以使用軟毛排筆拂去書頁表面的灰塵。清灰時力度要輕，否則容易在摩擦的過程中使書頁受到二次損傷。但這種方法容易使灰塵重新回到空氣當中，落入其他區域；或者吸入修復者體內，危害其健康。

使用小型吸塵器清除灰層也是常用的方法，且書頁上的灰塵會集中到吸塵器的儲存槽中，很適合為古籍除塵。也可以使用專門的古籍吸塵臺除塵，通過真空裝置清理古籍的封皮和書頁，并將灰塵吸入灰塵袋中。使用靜電原理的靜電吸塵儀進行除塵也可以達到除塵的目的。

水漬

水漬通常是在保存或使用過程中遇水汽形成的邊緣較黃的圈狀水印。如果書頁上的水漬較少，可以使用毛筆蘸取熱水涂抹在水印區域，再覆蓋吸水紙吸走水分，可以反復幾次直至水漬變淡消失。

圖1 水沖法清洗書頁（作者拍攝）

如果一本古籍的水漬范圍較大，書頁多，可以使用成冊進行沖洗或浸泡的方法，不過使用此方法的前提是書頁韌性強，字跡不洇染，經得起水流沖擊。在使用沖洗法將書頁分離后，可以將其一頁頁錯開放置在洗書板上，之后覆蓋吸水紙，以減輕水流的沖擊力。把洗書板傾斜放置于水槽中，然后使用開水或熱水從高處一側倒水，讓熱水在浸透書頁后往低處流，再帶走書頁上的污漬，直到沖洗的水變得干凈即可。浸泡法是在可容納書頁大小的容器中放入塑料布，將拆開的書頁放置在塑料布上后再蓋上一層塑料布，然后把熱水倒入容器中并沒過書頁，在此過程中可以用毛筆輕輕擠壓書頁使臟水流出，將容器中的臟水排出后再次倒入干凈的熱水，直到容器內的水變干凈為止。

昆蟲糞便

蠹蟲在蛀書過程中常常會留下糞便，從而影響古籍的美觀和使用。對此，可以使用小刀順著書頁紋理輕輕刮去糞便；也可以先用毛筆撣去書頁表面的糞便，用棉棒或棉球蘸取酒精擦拭后再用清水洗去書頁上的酒精。

霉菌

處理霉菌的方法有以下幾種。其一，在書頁狀況良好的情況下，將古籍放在太陽下晾曬，待霉菌松動后，用軟毛排筆將霉菌刷去。其二，對于有明顯霉菌的書頁，可以使用醫用酒精棉輕輕擦拭霉變處，使霉菌細胞脫水死亡。其三，可以對古籍進行除氧封存。由于霉菌多為好氧菌，所以可以將古籍放置在密閉的空間中，再以充氮氣或者抽真空的方法制造無氧空間，抑制霉菌生長。其四，使用波長1mm—1m之間，赫茲為300MHz—300GHz的微波電磁場熱效應干擾霉菌的生長，使其細胞死亡，這也是除霉的一種方法。書頁上若有較多的表層霉斑，還可以使用棉球、硫化海綿等工具，對其進行按壓、搓擦等，通過此類手法清除霉菌。

油污

針對古籍書頁上的油污，目前常用的有熱燙法和有機溶劑除油法。小面積油污一般可以使用熱燙法，在書頁的上面和下面墊上棉紙，用裝滿開水的耐熱玻璃瓶或電熨斗來回在油污處來回滾動，使棉紙吸收融化的油污。其間可以不斷變換棉紙位置，反復多次將油污去除。

另一種是有機溶劑除油法，油污若為礦物油、動物油等，可以使用丙酮和乙醚混合劑清除，但此溶劑有毒且易揮發，因此需要在隔離室的玻璃面臺上操作。植物油類的油污可以使用四氯化碳、醋酸乙酯、苯乙醇混合劑等溶劑去除。方法為在書頁下墊棉紙，使用棉球蘸取溶液，在油污處按壓，或者用毛筆劃洗，過程中不斷更換墊紙，直至油污被完全溶解吸收后，立即用凈水洗去殘留的溶液。

膠條

去除膠條的方法分為物理去除法和化學溶劑去除法。物理方法是使用電吹風或電熨斗將有膠條的部分加熱，待膠體受熱融化后，將膠條慢慢撕下去除。加熱溫度也不能過高，否則會對書頁造成二次傷害。化學法可以使用油畫稀釋劑或油漆稀釋劑等有機溶劑去除膠條。其方法是在桌面上鋪吸水紙，將書頁有膠條的一面向下鋪在吸水紙上，然后將稀釋劑涂在有膠條的書頁背面，再用鑷子將膠條撕下，然后用清水清洗書頁上殘留的稀釋劑。

破損種類及修復方法

蟲蛀和鼠嚙

按照《古籍特藏破損定級標準》規定，根據蟲蛀的面積和蟲蛀書頁頁數的多少，劃為一到四級。針對蟲蛀面積小，破損級別為三、四級，且紙質較好，無嚴重老化脆化問題，書頁墨跡容易洇水的古籍，可以運用干補法。干補法是修復古籍常用的方法之一。修補方法是將書頁正面向下平鋪在修書板上，噴水微潤再展平，用糨糊在破損處逐一修補，再用鑷子去除多余的補紙，使得補紙與書頁的搭口邊寬為1—2mm。在修補過程中，書頁應保持微潮，并且要使用稀漿糊。漿糊過稠會導致修補處發皺發硬，且若后期需要再次修復，修復師將較難揭去補紙，且會對原書頁造成二次傷害。

圖2 書頁修復前（作者拍攝）

圖2 使用干補法修復書頁（作者拍攝）

若蟲蛀、鼠嚙的情況較為嚴重，破損面積較大，則為一、二級破損，但是紙質較好，無嚴重老化，字跡不容易洇開的書頁，可以選擇濕補法。使用濕補法時，可以在修復桌上平鋪一張大于書頁的塑料薄膜，將書頁正面向下，噴潮后鋪平，繼續用噴壺逐漸將書頁噴濕，直至書頁完全展平，對齊，再用毛巾吸走多余的水分；在書頁背面刷一層稀漿糊，用事先準備好的手工紙（紙張材質、顏色、厚薄需要與書頁搭配）覆在書頁上，刷平，再用吸水紙覆蓋在書頁上，用棕刷排實。之后借助拷貝臺，用鑷子去除與書頁重合的部分。待多余補紙全部去除后，將書頁與塑料膜分離，再放入吸水紙。

書口開裂與書頁裂口

常見的古籍裝幀形式為書頁對折形成的“筒子頁”，由于儲存過程中逐漸老化加上長期翻閱，書口會有局部或全部開口的情況，這時就需要修復師進行“溜口”。開口的情況和書頁缺損不同，只要將裂口處接上即可，所以可以選擇薄如蟬翼且纖維長、韌性好的皮紙作為溜口材料，如桑皮紙，構皮紙等，或者選擇較薄且柔軟性好的棉紙。溜口前要將薄皮紙順著豎簾紋裁成1—1.5cm寬的條狀補紙（可用毛筆沾水順著尺子劃在要裁剪的位置，然后再順著水痕撕下溜口條，這樣能較好地保持纖維不被裁斷），若溜口紙與書頁的顏色不符，也需進行染色處理。然后將書頁正面朝下，噴水微潤展平，將書口對齊后，用毛筆蘸取稀漿糊，均勻涂抹在書口處，再用溜口紙順著溜口處輕輕按壓，使皮紙與書口粘牢。書頁四周由于老化或人為撕裂的裂口，可以用薄皮紙進行修復加固。

古籍書頁機械性能降低

古籍書頁機械性能降低的原因包括酸化與老化。造紙時所使用的木素以及造紙工藝中使用強酸去除灰分雜質等，可以使紙張在成品時呈弱酸性。加上受到外部環境的不良影響，古籍書頁的酸化問題更為嚴重。另外，古籍在自然保存環境各種因素的作用下發生紙張材料的劣變，導致古籍老化、酸化，進而加劇書頁老化。嚴重酸化、老化的書頁顏色會變暗，紙張的機械強度會降低，紙張脆化易裂，翻動時易出現掉渣現象，甚至無法翻閱。

針對這種觸碰易碎，破損等級為一、二級老化的古籍書頁，可以采用裱補法進行修復加固。傳統的托裱法是將與書頁紙張一致的補紙使用漿糊直接托裱在書頁背面，類似書畫覆背，但是這種方法會導致書本整體厚度增加，書頁變硬。為了使書頁保持柔軟度，經實驗，使用較薄的皮紙進行托裱，可以避免傳統托裱法的缺點。將脆化嚴重的書頁背面朝上，平鋪在固定好的塑料薄膜上，噴水或使用毛巾將書頁“悶”濕展平，若書頁較為破碎，要先耐心地把碎片拼齊。書頁破損較多的，可以先選擇與書頁紙張一致的手工紙，對其破損處進行修補。另外，在修復板上刷薄膜，再將較薄的皮紙固定刷平在薄膜上，在皮紙上刷稀漿糊后，連同薄膜將皮紙覆蓋在書頁上，再用棕刷排實后撕掉薄膜。皮紙整托過程中，可以選擇纖維較長、較薄的皮紙，如三椏皮紙。漿糊要稀薄，過厚的漿糊不僅會使書頁變硬變皺，還會使修復后的古籍更容易招引蠹蟲鼠蟻。另外，使用皮紙對原書頁直托也是不可取的，由于書頁脆化，直接在書頁上刷漿糊，容易使脆化部分更加惡化，而且書頁碎片也容易黏附在排刷上。并且由于皮紙較薄，直接覆蓋在濕潤的書頁上，容易產生褶皺，不易刷平。

古籍修復的目的是更好地延續古籍的生命，達到保護古籍的目的，所以在修復過程中，不僅要遵循“修舊如舊”的原則，還要遵循“最小干預”原則，盡可能地保持古籍原貌。因此，修復師在修復前，需要根據經驗，結合檢測儀器，對修復的古籍污損類型與破損程度進行判斷。另外，作為新一代修復者，還要保持創新精神，積極創新修復方法，靈活運用修復手段，針對不用古籍的“病癥”對癥下藥，制訂合適的修復方案。

（作者單位：福建師范大學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