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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闡釋的文本到文本的闡釋
—— 讀格爾茨《論著與生活》

2023-09-09 19:52:10周靖凱
民間文化論壇 2023年3期
關鍵詞:文本

周靖凱

一、民族志:人類學研究的聚焦點

人類學是什么?將這個問題不斷切割,不斷細化,我們就可以找出其核心所在。人類學是研究“人”的學科,在傳統的定義中,包含語言、考古、體質與社會—文化四個研究維度。在這其中,社會—文化人類學(social-cultural anthropology)占據著核心的地位。此領域下,最核心的知識生產便是民族志。一位人類學者去到異文化之中遇見“他者”,之后返回書齋,將遠方的生活記錄并分析、轉譯回來,這個過程的生產便是民族志的生產過程。如此,“人類學是什么?”可以化約為“民族志是什么?”

19 世紀中期至19 世紀末,起初的民族志知識的搜集與生產存在區隔,造成早期人類學理論分析與民族志記錄割裂。早期人類學誕生于西方現代社會,冒險家與傳教士去到遠方將“異文化”記錄下來并帶回西方,這些原始材料經過坐在“搖椅上的人類學家”在書齋中進行整理、分析,最初的民族志才得以產生。雖然自19 世紀末以來人類學家如哈登、里弗斯、塞里格曼等開始走進田野,進而打破了人類學與民族志的割裂。①胡鴻保、張麗梅:《“從事民族志”:馬林諾夫斯基與格爾茨》,《世界民族》,2010 年第1 期。但在彼時的語境下,民族志更似一種專注非西方土著社會的文本,不具備人類學意義上的方法論與認識論的意義。

20 世紀20 年代,以馬林諾夫斯基出版《西太平洋的航海者》(1922 年)為標志,人類學提出規范化的學科知識生產模式。在機緣巧合之下,馬氏于梅魯島和特羅布里恩群島進行了兩年的實地調查,提出了科學民族志的生產方式,開啟了人類學知識生產革命。民族志學者要親自去到遠方,進入田野,遇見他者,與之同吃、同住、同勞動,保持至少一年完整的生產、生活周期,獲取本地人的想法(native's point of view),并在如實記錄成志的基礎上,進行功能分析。由此,民族志不僅是人類學知識生產的成果,更具有方法論與認識論的意義。在此意涵上,人類學確立了要從“去那里”(being there)記錄到“在這里”(being here)分析的工作模式,二者之間的橋梁便是民族志。

民族志是人類學知識生產的成果,并且在人類學的職業操守與學科規范的保障下,似乎具有不證自明的科學性。人們長久以來聚焦人類學的知識生產,而忽視民族志如何被生產,這也間接引發了后現代話語的討論。民族志工作的合法性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質疑,其何以代表“他者”的想法?人類學的根基也隨之動搖。

從田野調查到民族志寫作是一個人類學者的必經之路,是一條線性的路。借用格爾茨的觀點,研究者先要“去那里”參與觀察并記錄,然后再“在這里”參與寫作并分析,連接兩地的關鍵點便是“寫作”。格爾茲的《論著與生活》(Works and Lives: The Anthropologist as Author,1988)一書集中討論了人類學知識生產,即民族志寫作的可靠性來源。①Clifford Geertz. Works and Lives: The Anthropologist as Author. Stand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8.他將人類學聚焦為民族志或民族志寫作的文本,本文試跟隨著格爾茨的視角,分析民族志寫作之于人類學的立身意義,嘗試對人類學與民族志寫作再思考。

二、理解格爾茨:“志業”與“生涯”

現當代人類學中,如果有一個引用率最高的名字,那一定是格爾茨,甚至沒有之一,他幾乎憑借一己之力促生了新的知識生產范式。在他以前,民族志是科學的范本,直白的文風,平鋪的敘事,整潔如實驗報告的文本,這是人類學科學性的保障。而格爾茨開啟了全新的人類學風格,他不避諱人類學文本的故事性,不否認民族志中故事的編排。這一點,從他《深層游戲》(Deep Play)一文的文本編排得以窺見②Clifford Geertz. The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s :Selected Essays by Clifford Geertz.Basic Books, Inc.,1973: 412-417.。讀者一開場并沒有看到一幅直鋪的巴厘島人生活的畫卷,而是跟著兩個身處巴厘的美國人類學者,不經意地陷入一場因被當地警察發現非法斗雞而逃跑的危機。這種情節的設計,讓讀者不禁緊張起來,不由地跟隨作者進入敘事,好像與作者一同遭遇危機,闖進遠方的生活。毫無疑問,這與以往的人類學文本是迥然不同的,故事、文本與情節的編排推向了民族志的最前沿。

格爾茨聚焦寫作及文本革新范式。在他拆解討論民族志書寫的《論著與生活》一書中,每個詞的選擇也幾經推敲,充滿了雙關與隱喻。僅看書名,“Works”一詞既可指“志業”又指“作品”,“Lives”可以是作為常人的生活(life),亦可是學者的學術生涯(career)。所以,書名可以理解為人類學家的工作與生活,或者是他們的著作與職業生涯,或者是他們的作品與生命歷程的關系。這種文本的多重闡釋維度正是格爾茨式人類學的出發點。對于人類學家來說,在田野之中追隨(after)的事實(fact)固然重要,田野之后(after)的分析凝練更具有意義。這個過程往往就是寫作,顯然人類學幾乎完全屬于“文學”話語而非“科學”話語(格爾茨《論著與生活》英文1988 年版第8 頁。下文來自該著作的引用只注明頁碼)。在不同理解深度上有不同的闡釋,這個過程就是一個修辭學的抽絲剝繭,人類學的工作大抵如此。鑒于此,筆者結合他“地方知識”(local knowledge)的格調,從原文(格爾茨文本中的“地方”)中摘出一些關鍵詞,并對其進行闡釋,試圖去理解格爾茨文本書寫的意義。

(一)學術生涯:作為作家的人類學家

1926 年8 月23 日,克利福德·格爾茨出生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舊金山市的一個土木建筑工程師的中產階層家庭。他在二戰期間(1943 年至1945 年)在部隊服役。退伍后,他借著《退伍軍人權利法案》入讀俄亥俄州的安蒂奧克學院(Antioc College),取得文學與哲學學位(1950 年)。可是在實際接觸到哲學后,他厭倦整天在腦海里思辨令人迷醉的概念,而是更偏向經驗性地認識這個世界。在苦惱的時候,他接觸到了克拉克洪的人類學理念,并且由瑪格麗特·米德邀請他進入人類學這個陌生的領域。起初他并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否適合做人類學研究,米德則說:“隨你去做吧,就管它叫人類學,能得到你想要的自由。”①理查德·漢德勒、艾石:《克利福德·格爾茨訪談錄》,《民族譯叢》,1994 年第5 期。就這樣,一位人類學的攪局者出現了。

至少在文本寫作這一點上,格爾茨的確是一個人類學的攪局者。由于格爾茨的文學與哲學訓練背景,他的文本可以說無可挑剔,極具思辨性。那些帶有散文性質的作品似乎都充滿了隱喻、雙關,修辭學與文學史相關的知識浮現在文本之上;文字犀利,極具張力;文本編排,篇章結構精巧無比。對格爾茨來說,人類學是另一種實驗哲學,更是一種文學的延續。比起人類學家,格爾茨更喜歡標榜自己為民族志作者,用他自己的話來說 :“我認為自己是一個作家,只不過碰巧以人類學家的身份寫作。”

(二)學術志業:作為闡釋學的人類學

格爾茨是人類學界最頻繁出現的名字,而他最被人所熟知的一句話則是“人類學不是探索規律的實驗科學,而是探索意義的闡釋性科學”②Clifford Geertz. The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s: Selected Essays by Clifford Geertz. Basic Books, Inc.,1973,p5.。這為人類學的人文取向開啟新篇章,其研究可以稱之為“闡釋人類學”(interpretive anthropology)或“文化闡釋學”(cultural hermeneutics)。

現代人類學與科學民族志發端于英國,彼時馬林諾夫斯基確立了人類學研究的范式,奠定了科學的基調。研究者經過深入的田野調查便可生產出近似于自然科學實驗報告的精確文本,具備確定性。英國人類學大師埃文斯—普里查德認為,人類學的工作就是去到遠方,作為一臺靠譜的記錄儀(recorder)而非獨斷者(arbiter),進而收集紛繁復雜的資料,之后從中進行裁剪,完成一份有關某社會規則(law)探索的文本,這種文本的寫作即民族志,是一個從“work”(田野作業)到“works”(論著)的過程。并且,他還強調經由嚴格訓練的人類學者,去到某地進行長時間科學的田野作業,不論是誰都會得出相似的結論,幾乎不可能在事實上犯錯,這便是人類學科學性的保障。③E.E. Evans-Pritchard. Social Anthropology. Routledge,2004,pp64-86.

格爾茨的闡釋人類學對于人類學科學的預設提出質疑:人類學作為闡釋性的學科,不同的田野工作者為何會生產出同質化的民族志書寫模式?他質疑了 “記錄儀(recorder)”與“照相機(camera)”的區別。埃文斯—普里查德將人類學的工作比作“記錄儀”,這代表了民族志工作的可靠性,做到真實地記錄。針對民族志工作,格爾茨卻持有審慎態度提出了一個類似的概念——“照相機”,他認為人類學者不能停留在簡單的記錄上。在構建闡釋人類學大廈的地基時,他引用了賴爾“心”的概念進行闡釋。①Clifford Geertz. The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s :Selected Essays by Clifford Geertz. Basic Books, Inc.,1973,p6.對于“眨眼”這一動作,人類學若只進行簡單的記錄,便會丟失背后更深層次的意涵,要將“眨眼”放置到當時的情境(context)中去理解。“眨眼”這一動作可能僅僅是個體生理上眼睛不適,也有可能是擠眼傳遞主觀的信號。人類學者的工作就是閱讀情境,將其中的意義拯救出來。閱讀,即闡釋,有深度的差異,民族志寫作要做到深描(thick description),盡可能地去用文字呈現田野工作中的理解深度。

在面對后現代寫作的挑戰時,格爾茨提出民族志修辭與署名并非由作者獨享,而是他人共享。后現代話語對民族志的批評集中在其生產過程中的失真。后現代人類學認為,民族志工作者的田野與寫作過程包含著權力、偏見與政治等不平等的因素,文本的書寫是執拗的、主觀的、任意的。人類學家的位置需要重新思考,人類學者為什么可以代表“他者”的生活,即明明是“他者”的生活,可是經由人類學者的書寫與修辭,而署名便歸于學者,而不是實際生活的人,這在后現代人類學看來是荒謬的。

某種程度上,格爾茨是后現代討論的發起人,因為他將民族志的故事性推至前臺,可是他卻從未淪陷于后現代的正面論戰。他認為民族志工作的確代表不了真實,但是可以無限逼近真實。民族志作者的寫作并不是任意的文學創作,而是依據扎實的田野,結合自身的經驗與學科的話語生產出文本,因此修辭是共享的,并非獨斷的。這個過程隱含了其“近經驗”(experience-near)與“遠經驗”(experience-distant)的愿景,即不斷貼近文化持有者的解釋世界。這也極具闡釋學的意味,人類學要貼近真實,修辭的意義不是遠離真實,恰恰相反,修辭的過程是對真實的迫近。此處也是本書生產的原點,以往格爾茨僅是對田野工作中的文化事項進行闡釋,在本書或言其闡釋人類學大廈中,他更進一步,聚焦于田野工作的成果——民族志的生產進行闡釋。

三、署名權:民族志書寫與“作者—功能”

一份實驗科學的報告的可信性,由背后可檢驗的科學實驗團體作背書,而一份田野報告或民族志的可信則來自何處?對于這個問題,格爾茨不改以往的態度,將人類學視作“文化科學”,引入福柯、羅蘭·巴特等人修辭學的概念,指出人類學的可信度實際上是建立在“作者—功能”之上,即一個民族志文本的權威性要確認文本的署名后才可以判斷,這在實驗科學中則不存在。因此,人類學的核心落在本書標題的最后一個詞上:作者(author)。格爾茨想討論人類學家在作品中角色是什么?在開始這個問題之前,格爾茨先回應了人類學家寫作的最主要成果——民族志是什么?

在本書一開篇,格爾茨便說:“民族志是一種有關將奇風異俗分類整理成一種熟悉且有序的分類的幻想早已破滅。”(第1 頁)然而什么是認識的替代品依舊模糊。對于格爾茨而言,“民族志是什么”并不是一個問題,因為他自己也是因為米德的一席話,誤打誤撞進入了人類學之中。在他看來民族志有統一的寫作手法和風格才是個問題。面對目前花樣繁多的民族志形式,格爾茨列舉了一些批評的聲音,但是在他看來都沒有落實在點上,真正的問題是我們如何相信人類學寫出來的就是真實?

馬氏及其弟子的大量的材料堆積方法似乎是一個答案。這卻導致了人類學論述能力與表述的精確性不再緊要,而是讓人們相信作者曾經真正去過那里(been there),以另一種方式滲入當地社會而產生的相關說辭似乎更加重要,這就是寫作開始的地方(第2—5 頁)。一直以來,人類學相關研究都走進了一個誤區:通過文本閱讀,我們好像是在觀摩研究者(observer)與研究對象(observed)的關系。實際上,我們透過文本看到的是作者(author)與文本(text)的關系(第9—10 頁)。因此,在民族志中作者意味著什么。

格爾茨首先借用福柯的《什么是作者?》(What Is an Author?)這篇文章來明晰一個現象:隨著科學觀念逐漸被接受,人們認同在科學中的真理可以具有匿名性;真理的立腳點在科學語境下工作的人們話語體系,而不是某一個體的話語。而對于文學來說,一首詩、一本小說或一小段文本,人們總是要問這些文字出自誰之手、誰在什么情況下寫作出來、作者如何構思、作品與社會關聯性等等問題,在明晰了眾多的問題之后,這些文字才立得住腳。這種文本與作者個人密不可分性被福柯稱為“作者—功能”(author-function)(第7—8 頁)。

在格爾茨看來,從文本的角度來說,人類學既不是實驗科學,更不是徹頭徹尾的文學。一方面,民族志的可靠性似乎總是歸屬于寫作者個人,而非一個科學話語下群體檢測的結果,作者的名字與文本或思想理論緊密相聯;在另一方面,人類學的寫作雖做不到自然科學的嚴謹,更不是隨意的文學創作,民族志作者需要對于話語進行選擇,甄別出更有學術聲望或者說符合學科語境的表達。因此,在民族志作者這種選擇中,他們的話語夾在了依托于群體規范的科學話語與純粹“作者—功能”的文學創作之間。

如此一來,民族志文本這種尷尬的定位就導致了兩個值得思考的問題:(1)民族志中的“作者—功能”如何體現?或者說,從文學的角度來說,民族志寫作者算是獨立的“作者”嗎?(2)民族志作者創造的作品到底是什么?既不是實驗報告,也不是文學作品,那是什么?

格爾茨給出的答案是:(1)署名(signature)問題,關乎作者自身建構;(2)話語問題,關乎作者對于文本修辭與編排的選擇。所謂署名問題,某人對于其合法產出的物品或者文本的所有權。民族志中的這種作者的所有權需要讓外界相信他的作品具有“合法性”。民族志作者需要通過話語的編排突顯其文字的“合法性”:確認作者的在場性。這不僅僅是描述性的問題,更是認識性的問題。至于話語問題,民族志作者不僅僅讓我們相信他們去到過那里,而且他們做了一些符合話語的嘗試,如果我們也去到那里,也會見他們所見,得出他們所得到的結論。

因為作者具有署名權,這往往會開辟一種新的話語。有些作者的話語可能僅僅存在于文本中;有些則實現了超越,完成了一種理論層面或者范式的話語,為后來的作品提供討論的基礎。前者是絕大多數的作者;后者則是“話語實踐開啟者”(founders of discursivity)(第18 頁),他們的寫作也是一種符號或權力的構建,創造了話語的無限可能。譬如,馬克思主義便是脫身于馬克思的話語,其不僅僅是馬克思本人的話語,而是其所啟起的無限討論與思想,在一片嶄新的空間中具有無限可能;弗洛伊德的相關論述也具有類似的功效(第18—21 頁)。

面對這兩種作者的區分,格爾茨引入了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 的《作者與寫手》(Authors and Writers)來對這一問題深度思考(第18—20 頁)。巴特將“作者”與“寫手”分離出來;有時也將“論著”(work)與“文本”(text)區分開來,分別對應“作者”與“寫手”。他認為前者發揮著一種功能,而后者只是單純的行為。“寫作”,對于“作者”來說是一個不及物動詞,是關乎作者如何理解這個世界,是一種指向心靈的思考,超越語言的一種活動;對于“寫手”來說則是及物動詞,指其具體書寫的文本,是一種思想的表達與落地,其依舊是以具體的語言為載體。

在此基礎上,格爾茨聯想到了蘭德爾·賈雷爾(Randall Jarrell)的小說《學校風云》(Pictures from an Institution),他將其中的觀點帶入民族志寫作的作者的劃分(第19 頁)。在小說中,有一位講授“創意寫作”的女教授提出將人劃分為“作者”(author)和“大眾”(people)①方靜文與黃劍波的中譯本中將“people”翻譯成“人”,而楊清媚曾翻譯成為“人民”,筆者認為目前中譯不大得意,故在此翻譯為“大眾”,以做區分。參見:克利福德·格爾茲:《論著與生活》,方靜文、黃劍波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 年。楊清媚:《指向心靈的閱讀——讀格爾茲〈論著與生活〉》,《西北民族研究》,2008 年第4 期。,作者是大眾的一員,但不是所有人都是作者。回顧人類學議題,有一個難以否認的事實:在人類學中,有些人只充當了“寫手”或者“大眾”的角色,按照“作者”所制定的話語實踐著知識的探索。“作者”用話語劃分了知識景觀,分化了話語領域。然而這種單純的“作者”與“寫手”的劃分已經不能體現人類學話語的模糊性,許多追隨者已經超越了模板的獨創性,例如弗思與馬林諾夫斯基、福蒂斯與R—布朗、克虜伯與博厄斯。民族志目前的實踐者的身份逐漸變得模糊,成為一種“作者—寫手”的新類型。他們一方面要寫出富有創造性的話語進入“話語劇場”,另一方面也要將模式化的話語與客觀實際勾連起來。人類學家在這種穿梭之中樂此不疲。這便是人類學家在作品中的角色:“作者—寫手”。當然這個答案也頗具格爾茨特色,結論不能簡單定義,意義重疊,答案也在穿梭之中。

四、闡釋的文本與文本的闡釋

如前文所述,在本書中格爾茨試圖將自身的闡釋大廈更進一步:從對“在那里”(being there)的田野中文化事項闡釋(闡釋的文本),到對“在這里”(being here)民族志寫作的闡釋進行修辭闡釋(文本的闡釋)。因此,不妨對本書從文本與修辭角度進行闡釋之闡釋。全書大概做了一個總分總的結構,格爾茨首先將人類學的研究引到對于研究作品的分析,即對學術專著進行文本考察。他列舉了4位不同作者的修辭風格,分別是列維—斯特勞斯、埃文斯—普里查德、馬林諾夫斯基和本尼迪克特,討論他們所樹立的人類學傳統的文本范式,涵蓋了法、英、美三大現當代人類學傳統。其中前四篇曾在1983 年他應邀參加芝加哥大學 Harry Camp Memorial 講座上發表過。起初并不包括對于美國人類學傳統即本尼迪克特的討論,也不包括最后一篇對于后現代人類學話語挑戰的回應。按照格爾茨的思路,從文本出發(textually oriented)分析人類學家是如何寫作的 (how anthropologists write)(第ⅴ—ⅵ頁) 。如此文本編排的結構也具備闡釋的空間。

(一)闡釋人類學理論推進

《論著與生活》一書相較于《文化的解釋》(1973)、《地方知識》(1983)、《尼加拉》(1999)等構筑闡釋人類學大廈的膾炙人口的作品來說相對冷門。然而此書可以視作“闡釋”大廈的最后一個階段的努力,即從自身經驗研究或者說民族志田野調查中抽離出來,從“闡釋的闡釋”的角度出發,重新審視研究的結果——民族志,進行文本闡釋。換言之,民族志不僅僅是對于“他者”的闡釋,更是作者對于自身闡釋(民族志文本)的闡釋。按照這一思路,格爾茨開始了對這個學科工作的基石——民族志——如何被建構的闡釋,以及這一建構又如何形塑人類學知識再生產的再闡釋。在自我層面,他開始把研究視野回歸到人類學家自身所做的事情——民族志;漸漸地從最具有哲學關懷的社會學、民族學發源地法國的思想過渡到英國,最后反射自身(美國)①“U.S.”與“us”屬雙關的用法,在討論本尼迪克特的篇章標題里可以窺見。,是一個由遠及近、由彼及此的過程。

(二)語言風格與署名的來源

從寫作來看,人類學家除了要呈現遠方的生活外,更重要的是他們要讓讀者相信他們可以代表那里的生活,其方式就是在此處(being here)用寫作的方式證明他們曾去過那里(being there)。對于不同寫作風格,隨著篇章的推移,格爾茨的文字愈發地嘲諷與輕蔑。在提及列維—斯特勞斯時,在理論上,他承認對“結構主義”持保留態度;在寫作上,他對列維—斯特勞斯可以說佩服得五體投地(第27 頁)。本書副標題為“作為作者的人類學家”,格爾茨坦言,如果以作家的文本原創性為第一標準,列維—斯特勞斯無疑是最佳的(第27 頁)。書中,格爾茨以列維—斯特勞斯的《憂郁的熱帶》舉例,其文本并不是線性的推進,而是堆疊的、離散的,可以有至少5 種剖析文本的方式,分別為游記、民族志報告、改良主義宣傳冊、文學作品,并且超越這單一文本,并置在一起(第44 頁)。列維—斯特勞斯的所有著作也不是線性,而是堆疊的呈現模式。這使讀者意識到他們并不是在閱讀(look through)遠方的生活,而是觀看(look at)列維—斯特勞斯式的旅行(第29 頁),關注到作者及其文本的在場。也就是說,原本應該無限接近透明的文本透鏡被突顯了出來,夾雜著作者性,這與緊鄰著出場的埃文斯—普里查德的文本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埃文斯—普里查德的文本極致簡約,力求客觀。在書中,格爾茨不禁對這種偽裝的客觀打趣。一位極具教養的英倫的爵士(Sir),書寫的文本中作者性卻被匿藏了起來,沒有英國文學華麗的辭藻,語言精煉,用詞簡單,只有一個客觀的講述者為讀者構建一張張類似幻燈片的精確圖景。格爾茨抨擊了“幻燈片式精致的圖景”,這種“幻燈片式文本”純粹是用語言構建出來,具有誘導性與欺騙性。

普里查德式的文本是英國人類學成熟的產物,高度模式化,學科塑造明顯。格爾茨筆鋒一轉,回溯到現代民族志在英國誕生的樣子,即馬林諾夫斯基式的文本。彼時民族志文本剛剛成型,格爾茨借馬氏寫作風格,剖析民族志早期的探索路線,并且諷刺了如今還在追捧馬氏文本的作者們。在此書出版前不久,馬氏的“日記”剛剛面世不久(1967 年),馬氏的民族志文本寫作,乃至整個人類學學科陷入丑聞。馬氏的風格是將自我提前,擺在所有論述的開端,說明自己客觀性的追求,在寫作中放棄自我,全然投入到另類的生活(第77 頁),以證明其田野寫作的客觀性。因此,馬氏及其追隨者使讀者相信他們曾去到那里(being there),具有可信性的方法是塑造書寫者的為人是可靠的,進而表明其論述是可靠的(第78 頁)。這樣一來田野真實性轉變為一種文本建構,反思性也由此開端,民族志的成功與否是與“我”(I/eye)直接相關的。“我”親眼“目睹”(eye)記日記,記錄瑣碎的生活,所以證明“我”去過遠方,進而可以講說另一種生活。這是另一種“署名”的可靠性。

到了本尼迪克特這里,格爾茨表現出對其寫作手法的不屑,本尼迪克特總是以“美國/自己”(U.S./us)為中心下判斷,做對比,模式僵化。除此之外,格爾茨還帶有對于人身攻擊的不敬,他總是諷刺米德與她微妙的關系。而到了最后一章,格爾茨在某種程度上回應了“后現代”的挑戰,從他的文字里可以看出來他有多么不屑一顧,所謂的挑戰根本不足掛齒。后現代主義認為修辭是掩飾主觀性的偽裝,而格爾茨認為修辭是民族志作者、他者與讀者在不同的關系中所共享的。人類學者做好本職工作:好好田野,好好寫作就足夠了。

(三)闡釋的深度與風格

列式與本尼迪克特式的寫作風格是兩個極端:列維—斯特勞斯的文本不論多么紛繁復雜、結構雜糅,最終都可以回到一個離散模型,即對于深層結構的追尋;本尼迪克特則是一條完全相反的路徑:一個跨文化并置的公式應用到所有的文本。至于夾在中間的埃文斯—普里查德則是不論寫什么都是一種“幻燈片”的格式。格爾茨在書中提到的埃文斯—普里查德的文章實際上與人類學無關,是一個軍旅體裁的紀實文學,然而最后讀完還是讓讀者覺得是一種冷靜客觀的敘述,呈現出一幅幅民族志的圖景。盡管軍旅題材的文本是不再局限于民族志的范式,但是還是隱藏了埃文斯—普里查德一直以來的客觀闡述形式,所以就產生了一個問題:民族志的客觀性是因為其自身具備客觀性,還是埃文斯—普里查德就是如此風格的作者?馬氏及其追隨者盡管都在標榜科學性、客觀性,可是翻看他們的文本總是覺得是在寫日記,通過文本的堆砌說明自己曾去過遠方,是一種披著客觀外皮的主觀文本。

簡而言之,列維—斯特勞斯對這個紛繁的世界進行有絕對客觀標準的拆分,本尼迪克特則是對這個世界進行絕對主觀的跨文化并置比較,埃文斯—普里查德與馬氏以他們的主觀與客觀理念夾在其中。所謂的“主觀”是本尼迪克特以研究者的角度隨意樹立標準,世界總是被分為“Us”與“Not Us”,即“我們”與“他者”,“美國”與“別處”,并且總是可以在二者之間進行跨文化并置研究;而列維—斯特勞斯的客觀性是建立在人類統一的心智結構,從本體論出發,對文化編碼進行深層次的拆分、重組,各民族之間實際上并沒有本質上的不同,并置法也成為空談。

五、結語

格爾茨以修辭學的方式打開人類學的知識生產,開啟了人類學闡釋的沉思。首先,人類學知識生產的邊界在何處?格爾茨式的闡釋之闡釋,為人類學帶來了另類的整體觀。相較于其他與人類學行為相關的社會科學,整體觀是人類學最引以為傲的立足點。格爾茨將民族志者視為作者,將修辭視作所有人共享的符號,將民族志的整體觀視角放大到生產過程。民族志創作不應該否定或忽視“墻”(主觀性)的存在。類似于布萊希特的戲劇理論,格爾茨倡導打破“第四堵墻”,更全面地參與到文本的創作中去。有關“異文化”的發現不局限“在那里”的探索,也包含于“在這里”的寫作。

其次,怎么理解文本的不確定性與疊加態?某種程度上,格爾茨是后現代論戰的先驅者,卻從來不是參與者。他提出了民族志文本中存在著修辭學與闡釋學的問題,這種闡釋之闡釋性顛覆了以往民族志確定性與科學性,研究對象被埋沒在深描之中,闡釋的界限難以琢磨。這間接引導了“寫文化”的出現,但他自己沒有正面回應。他的弟子拉比諾就極其不滿其導師的行為,認為他沒有學科的責任意識,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意義世界之中,不斷逃避。①張海洋:《好想的摩洛哥與難說的拉比諾——人類學田野作業的反思問題》,《廣西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 年第1 期。

最后,民族志作品中署名的空間有多少?提到結構主義,自然而然想到《憂郁的熱帶》,想到列維—斯特勞斯郁郁寡歡的航海旅行;提到闡釋人類學,就會想到《深層游戲》,就會看見格爾茨在巴厘“落荒而逃”的樣子。人類學文本夾在“科學”與“文學”之間,二者像是一張紙的正反面,一面有濃厚的“作者—功能”性,一面完全沒有。人類學如何把這張紙從中間剝開?人類學知識或理論要寫名字嗎?寫的話,把名字寫在哪里?

總之,《論著與生活》一書初版于1988 年,實際上相關議題的論斷可能要更早一些。彼時人類學正經歷陣痛,或者說現在依舊沒有從陣痛中走出來。從民族情緒高漲,反殖民浪潮涌動;從馬氏“日記”的披露,到后現代話語沖擊,學科的立足點逐漸被瓦解。本書的出版是為了從另一種路徑打開“人類學的哲學之根”,回應后現代的話語沖擊,將人類學拉回到從“去那里”到“在這里”,并用寫作連接起來的工作模式,開啟了一種民族志的文學之根。不可否認,如今再刻板地將“他者”“遠方”與“寫作”放置在人類學中心討論,多少有些食古不化。此書的相關討論早已內化到人類學的學科發展之中,相關的議題依舊有助于我們思考人類學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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