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聯邦至2030 年圖書館事業發展戰略》特點分析及啟示

白 雪

(國家圖書館,北京 100081)

1 引言

自《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 年遠景目標綱要》(以下簡稱“十四五“規劃)發布以來,我國圖書館掀起了“十四五”發展規劃編制的熱潮。 圖書館戰略規劃是圖書館發展的綱領性文件,體現著圖書館發展的核心理念與未來方向。 立足國內,放眼國際,是國內學者豐富戰略規劃理論、探尋圖書館發展新路徑的重要手段。對國外圖書館戰略的研究有助于我們了解國際圖書館事業發展的動態,開闊國際視野,探尋國際合作方向,同時也可為我國圖書館事業發展規劃提供借鑒。

俄羅斯是“一帶一路”沿線重要國家,是我國開展合作伙伴關系的重要對象,加強對該國圖書館事業的研究,是在文化領域推動“一帶一路”建設的應有之義。 目前國內學者對俄羅斯圖書館戰略研究多集中在對其局部戰略的研究,如孟繁晶、賀延輝、張靜對《2021-2025 年俄羅斯國家青年圖書館發展戰略》的解讀[1],于成杰、張軍亮、郭楠對《俄羅斯國家圖書館發展構想(2018-2025)》的解讀[2],李春晶、賀延輝對《2016-2020 年俄羅斯圖書館協會優先發展規劃》的解讀[3]等。 但目前還沒有對俄羅斯圖書館事業發展全景戰略規劃的研究。

俄羅斯聯邦于2021 年3 月13 日發布俄聯邦政府令,批準了《俄羅斯聯邦至2030 年圖書館事業發展戰略》(以下簡稱《戰略》)。 這是俄聯邦歷史上第一個圖書館事業戰略全景規劃,對俄羅斯圖書館事業發展具有劃時代意義。 本文將在對《戰略》的文本結構特點、內容特點以及管理特點進行分析的基礎上,思考其對我國圖書館戰略規劃和事業發展的啟示。

2 《戰略》編制背景

2018 年5 月7 日,俄聯邦發布《俄聯邦至2024年國家發展目標和戰略任務》總統令,對俄羅斯至2024 年的發展提出目標和要求,并要求政府協同俄聯邦各主體國家權力機構據此制定各行業的國家項目。 在文化領域,對發展文化事業、保護傳統價值體系、保障人才發展提出了新的任務[4]。 在此背景下,俄聯邦文化部制定了國家項目“文化”。 “文化”項目由“文化環境”“有創造力的人”“數字文化”三個聯邦級項目組成,其中“文化環境”和“數字文化”兩個項目中均涉及到圖書館相關內容[5]。 作為重要文化機構的圖書館,必然要在保障國家項目“文化”順利實施的框架下,籌劃其未來發展方向。 《戰略》在此背景下應運而生。

《戰略》草案的編制工作始于2019 年。 《戰略》編制由俄羅斯圖書館協會(Российская библиотеч ная ассоциация, 以下簡稱РБА)主持,俄聯邦文化部參與。 2020 年8 月,РБА 將《戰略》草案發布在其網站上,面向公眾公開征求意見。 2020 年年底,《戰略》草案被正式提交至俄聯邦政府。 2021 年3 月13日俄聯邦政府正式批準了《戰略》,并要求俄聯邦文化部及有關聯邦行政當局在三個月內向政府提交一份執行該《戰略》的行動計劃草案,草案如期提交至俄聯邦政府[6]。 2021 年7 月7 日,俄聯邦第1828-р號政府令通過了《俄羅斯聯邦至2030 年圖書館事業發展戰略行動計劃》(以下簡稱《行動計劃》)。 在《戰略》的宏觀指引下,在《行動計劃》的精準施策下,俄聯邦圖書館事業開始向著戰略目標穩步前進。

3 《戰略》特點分析

《戰略》全文分為七部分,分別是“概況”“戰略的關鍵目標與任務”“圖書館事業發展的基本方向”(以下簡稱“基本方向”)“圖書館事業發展前景”(以下簡稱“發展前景”)“戰略實現指標與階段”(以下簡稱“指標與階段”)“財政保障”“戰略實施管理”[7]。 其布局結構如圖1 所示。 其中“基本方向”是《戰略》的核心內容,重點論述了俄羅斯圖書館事業發展的六個重點方向及其實現機制。 這六個方向分別是:“國內圖書館系統的現代化”“發展和保護俄羅斯圖書館館藏”“信息技術的發展與圖書館活動的數字化轉型”“保證公民平等自由訪問權威信息和知識”“圖書館事業發展的人才保障”“圖書館活動的科學方法論保障”[8]。

3.1 文本結構特點

從文本結構和內容組織來進行評價,《戰略》整體上具有文本構成要素完整、結構組織嚴密,內容要素覆蓋全面、重點突出的特點。

3.1.1 文本構成要素完整、結構組織嚴密

規劃文本的構成要素可分為兩類:必備要素和可選要素。[9]圖1 圓框內四部分內容為《戰略》重點內容,這部分連同補充文件《行動計劃》涵蓋了作為戰略文本必備元素的愿景、使命、目標、任務、行動計劃的所有內容,其余三部分則包括了環境掃描、經費預算和保障措施等補充元素,對重點內容進行了補充和豐富,極大完善了整體文本構成。

《戰略》文本構成要素結構組織嚴謹,邏輯嚴密,以為什么、是什么、怎么辦的遞進式邏輯對圖書館事業發展方向問題進行了完整闡釋。 《概況》部分回答了“為什么”的問題,該部分是對《戰略》編制內外環境的掃描,通過對世界圖書館事業發展的趨勢以及俄羅斯圖書館事業發展現狀的描繪,闡明《戰略》編制的重要性與現實必要性,同時也為俄圖書館發展方向的確定提供了依據。 “戰略的關鍵目標和任務”是對“基本方向”的綱領式闡釋,提出了俄圖書館事業發展的宏觀目標及其方法論建議?！鞍l展前景”則是對未來前景的階段性描述,分為慣性前景、基本前景、創新前景三部分,逐級預測了俄圖書館事業發展根據歷史發展慣性可能會呈現的情景、《戰略》實施初級階段可達成的基本前景,以及《戰略》全面實施后可最終達成的全新前景。 “指標與階段”則是對“基本方向”目標任務的進一步具體化,將所要達成的前景進一步指標化、階段化。 上述四部分回答了“是什么”的問題。 這四部分內容內部呈現從抽象到具體、從宏觀到微觀的邏輯趨勢。最后兩部分“財政保障”和“戰略實施管理”是對“基本方向”實施保障的闡釋,確定了《戰略》實施的財政來源、管理方式和責任主體,回答了“怎么辦”的問題。

3.1.2 內容要素覆蓋范圍全面、重點突出

內容要素是對戰略重點內容按其內在功能價值所進行的分類,可分為三大類[10]:一是“核心類屬”,反映圖書館的核心使命,包括資源建設和服務建設;二是“優化類屬”,是圖書館自身服務能力和管理能力建設所涉及的方面,包括能力建設和職能建設;三是“支援類屬”,是影響戰略任務實現的外部因素,外部環境屬于該類屬。

《戰略》在內容要素布局上符合“一體兩翼”的功能結構模型[11]。 即以資源建設和服務建設這兩個核心類屬作為發展的中心與重心,同時以職能建設、能力建設、外部環境掃描與完善為兩翼。 各類屬的內容要素在《戰略》“基本方向”中的分布見表1。如表1 所示,六個基本方向全面涵蓋了所有類型的內容類屬,其中五部分的重點均集中在“核心類屬”內容的闡述,突出了資源建設與服務建設的核心地位,同時兼顧了“優化類屬”和“支援類屬”的內容?？傮w來看,《戰略》任務部署全面、重點突出。

表1 《戰略》內容要素分布表

3.2 內容特點

3.2.1 順應國際趨勢,立足國內需求

圖書館未來發展可能呈現非線性、多途徑、網絡狀的前進方向,在進行戰略規劃時,充分進行環境掃描,運用立體思維,全面把握內外環境,才能更好地應對未來的機遇和挑戰[12]。 《戰略》重視對俄羅斯圖書館事業發展現狀和全球可持續發展趨勢的分析,并在戰略規劃中將內外需求進行融合。 一方面,《戰略》強調聯合國《變革我們的世界:2030 年可持續發展議程》對圖書館事業發展的指導性作用。 在“概況”部分闡釋了圖書館在支持各國可持續發展目標中的作用:通過發揮信息服務功能、文化普及功能來發展數字包容性,幫助公民獲取用于自我提升、改善生活的有益信息和教育,并通過為其他行業領域的發展提供信息、場所、技術等方面的支持,幫助改善人民生活。 在“戰略的關鍵目標和任務”中則將戰略目的確定為“為國家圖書館網絡的可持續發展創造條件,確保公民自由獲取信息和憲法權力的實現,讓他們了解俄羅斯和世界文化的價值,掌握實踐和基礎知識,擁有創造性自我實現的能力”[13]。這一戰略目的從圖書館自身的可持續發展和圖書館在國家可持續發展中的作用兩個層面為整個《戰略》奠定了基調;另一方面,《戰略》在“可持續發展”的整體基調上,又十分注重對國內圖書館發展實際需求的滿足、現實問題的解決。 《戰略》對俄圖書館事業面臨的問題進行了總結,解決問題也成為了確定圖書館發展方向的重要依據之一,在六個基本方向中均列出了問題的解決方案,詳見表2:

表2 俄圖書館事業問題及其在《戰略》中對應的解決措施

3.2.2 重視協作共建,著力統一協調

圖書館在俄羅斯文化和教育系統中占據重要地位,其圖書館網絡的規模是文化和教育領域之中最大的,但是該國圖書館行業的發展一直以來都缺少一個統一的管理體系,這成為俄羅斯政府促成編制《戰略》的重要動因,統一管理、協調行動也因此成為了《戰略》目標實現的重要行動機制。 這一機制在《戰略》中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一是主張通過建立和發展協調中心來協調圖書館活動的開展,包括建立各部門圖書館館藏全俄協調系統,建立區域古籍保護與修復中心網,并加強聯邦對其工作的支持,建立區域特殊文獻和低利用率文獻存儲中心,建設圖書館協作數字平臺和系統,建立統一的中期人才需求監測系統,建立圖書館活動統計監測統一系統,為圖書館活動提供方法論保障建立統一的信息系統,加強聯邦層面各類圖書館的科學方法論協調中心的作用。

二是重視加強對圖書館活動的科學方法論保障,這是在管理系統分散的情況下,統一圖書館活動的重要方法。 《戰略》主張制定國家層面的綱領性科學方法論思想體系,確定俄聯邦各主體中央圖書館的科學方法論保障中心的地位,建立圖書館活動監測系統和信息收集系統為科學方法論研究提供輔助,通過舉辦專業競賽和檢查來發掘圖書館在管理、營銷和技術創新方面的優秀經驗,組織實踐經驗與技術的交流項目。

三是加強領域內和跨領域協作,包括倡導建立館際合作制度,利用關聯技術實現圖書館與其他文化空間的整合,增強圖書館與科學、教育、文化和圖書出版等領域機構在閱讀推廣工作方面的合作,開展科學方法論活動領域的國際合作和社會合作。

四是開展和深化各類國家級項目建設,包括發展國家電子圖書館項目、建設國家數字化書目資源,建立圖書館相關方向教育、培訓、進修活動的國家定向機制。

這種共建與協調的機制,一方面具有宏觀指導性,有利于從宏觀層面規劃行業的整體發展路徑;一方面具有經濟型,有利于避免因重復建設、單獨建設而增加額外的成本。

3.3 《戰略》管理特點

戰略管理主要涉及戰略目標的實現問題,科學的戰略規劃不僅能夠準確預測圖書館事業發展趨勢,確定事業發展的方向和具體目標任務,同時也要有合理的管理機制,以促成戰略目標的達成。 管理機制也是構成戰略文的重要內容,不僅豐富了戰略的內容,也讓戰略目標的實現不止停留在文字上,而是有了切實實現的保障。 《戰略》的管理機制具有以下特點:

一是編制了與《戰略》配套的管理方案——《行動計劃》,推動戰略落地。 《行動計劃》作為《戰略》的重要附屬文件,對實現《戰略》目標所要開展的活動、活動預期結果、目標達成期限以及活動責任主體做了細致規定,將《戰略》目標步步落實;

二是設立專門的機構對圖書館事業發展活動進行監督、監測、協調,并為戰略實施提供咨詢建議。在《行動計劃》的框架下,俄聯邦文化部于2021 年12 月23 日發布命令,確定成立俄聯邦圖書館事業發展機構間委員會(Межведомственный совет по развитию библиотечного дела,以下簡稱委員會)[14]。該委員會是俄聯邦文化部下屬的常設機構,其成員由有關行政和立法機構、俄羅斯聯邦主體行政部門、圖書館、科學組織和其他組織的代表組成。 其主要任務是通過全面評估,對俄聯邦圖書館事業發展各個方向提出建議,參與圖書館活動領域的規范性法令草案、方法性建議以及其他具有規范性法律特征的補充文件的編制和實施,組織相關的聯邦及聯邦主體各行政機構和組織在改善圖書館業務領域開展有效互動[15]。 委員會的設立為《戰略》落地提供了組織保障。

三是采用了階段化的管理方法。 作為為期10年的中長期戰略,《戰略》在具體實施過程中由于可行性和適應性的問題,可能會影響《戰略》的實施效果。 將戰略任務進行階段化分解,就相當于將其拆分為若干短期目標,便于對規劃進行動態調整,同時也兼顧實現對圖書館長遠發展指定方向的初衷[16]。在《行動計劃》中,戰略目標的實現按時間被分解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2021—2024 年。 這一階段有四個任務方向:一是完善圖書館行業相關規范與法規體系;二是開發和啟動圖書館關鍵活動領域的項目;三是人才教培系統的建立;四是對圖書館發展活動、人才建設活動進行監測和研究。 第二階段是2025-2030 年,有四個主要方向:一是建立圖書館領域機構間合作體系,這一方向主要針對圖書館發展實踐的經驗交流和對《戰略》的修訂;二是進行圖書館發展相關領域的標準建設;三是建立便于機構間合作的信息通信平臺;四是保障圖書館關鍵活動領域項目的執行[17]。 縱觀這兩個發展階段的八個主要發展方向,實質上是將《戰略》任務分解為基礎建設——動態修正——深入發展三個階段,以動態修正作為紐帶和重要校準手段,逐步推進戰略方向的最終實現。

4 啟示

4.1 完善對圖書館事業發展全景規劃管理

加強全景規劃管理,可以更經濟、高效、精準地解決圖書館發展的共性問題、關鍵問題,推動圖書館完成其在國家文化建設中的使命。 對于我國圖書館事業發展而言,一方面要充分關注圖書館發展的國際動態與趨勢,深入分析我國圖書館發展的困境與難點,在對內外環境進行全面掃描的基礎上,推進體例完整、內容豐富、具有實際指導意義的、科學的全景規劃文本的編制,補足當前圖書館事業發展缺乏專門的中長期全景規劃的短板。 各級各類圖書館可以《十四五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規劃》《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等文件要求為指導,按照行政區劃,逐步推進省級、市(地級)圖書館事業發展全景的編制,也可以按照我國圖書館類型,推進公共圖書館、高校圖書館、專業圖書館等類型圖書館整體事業發展前景的規劃,從而為各級各類圖書館機構個體的規劃編制提供宏觀指導,使圖書館事業整體發展方向更精準對標我國文化服務體系建設整體目標;另一方面,要加強全景規劃的實施管理,引入動態管理和階段化管理方法,并加強對實施的監督與評估。 應成立一個與規劃制定和實施相關各方、各界代表組成的協商委員會,作為規劃實施管理的協調機構,參與組織相應行動計劃的編制,協調、組織各責任主體之間開展協作,對規劃實施情況進行監督和評估。

4.2 加強國內圖書館創新活動的科學方法論建設

建設圖書館活動的科學方法論,為全國各級各類圖書館活動提供理論指導,有助于提升圖書館建設效率,統籌各級各類圖書館事業的協調發展。 我國可以在各級圖書館均設立一個科學方法論研究中心,負責監測和收集本級圖書館系統內的創新服務、創新管理、創新技術開發與應用的案例,以案例為基礎開展研究,確立本級系統圖書館活動開展的正確方向和科學方法,形成方法論,并在本系統和全國范圍內進行交流推廣。 在全國智慧圖書館體系建設的背景下,依托科學方法論建設,將智慧圖書館建設的方式方法進行模型化、標準化,由點及面來進行推廣,也將大大提升全國智慧圖書館體系的建設效率和質量。

4.3 就共同關切問題與俄羅斯深入開展合作

將《戰略》重點方向與《十四五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規劃》《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中圖書館重點領域建設要求進行比較可發現,中俄圖書館事業發展基本方向一致,且重點方向有著共同關切的重疊部分。 兩國不僅可以就館藏資源建設與保護、人才建設和公民信息服務等方面展開廣泛交流,同時可以重點將以下兩個方面作為兩國在圖書館領域開展合作、講好圖書館發展的中國故事的主要切入點:

一是開展古籍保護方面的交流與合作。 依托國家古籍保護中心和絲綢之路國際圖書館聯盟的平臺,與俄羅斯開展古籍修復技術研發與應用、古籍修復人才培養、古籍數字化、古籍保護機制建設等方面的合作與交流。

二是開展智慧圖書館建設經驗推廣與交流。 圖書館服務的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是中俄圖書館事業發展的共同關鍵方向,兩國圖書館可以就智能化基礎設施建設、數字化資源建設、智慧化服務建設、具備數字素養的人才建設方面開展交流合作與推廣。

5 結語

《戰略》的頒布和實施是俄羅斯圖書館事業發展的重要轉折點,《戰略》文本結構完整、邏輯嚴密,內容要素全面且重點突出,注重對國際、國內環境的掃描分析,并將環境要素作為戰略方向確定的重要依據,在戰略任務的解決上重視協作共建與統一協調,同時建立了相對完善的戰略實施管理制度,對我國圖書館事業發展戰略規劃管理建設、事業發展方法論建設有一定的借鑒意義,同時為中俄圖書館界開展交流合作提供了參考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