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為者的忠誠偏向效應：道德價值啟動對道德行為及道德判斷的影響 *

徐科朋 陳佳莉 吳家虹,4 楊凌倩,5 歐倩倩 羅冬麗 張姝玥

(1 廣西師范大學教育學部心理學系，桂林 541006) (2 廣西高校認知神經科學與應用心理重點實驗室，桂林 541006) (3 廣西高校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廣西民族教育發展研究中心，桂林 541006) (4 上海市楊浦雙語學校，上海 200093)(5 廣西民族師范學院教育科學學院，崇左 532200)

1 引言

Haidt(2007) 提出，道德內容由多元成分組成，其中忠誠和公平是人類共有的兩大道德基礎(Haidt, 2012)。忠誠是群體化道德基礎，關注群體利益，要求人們忠實于群體，履行成員義務，是集體主義和愛國主義的基礎。而公平作為個體化道德基礎，重點是提供和保護個人權利。在忠義難兩全的情境下，哪一種道德基礎會更占優勢？中國傳統重視“忠誠”(Hwang, 1999)，楊中芳(1996)指出經由儒家的倫理教化，忠誠成為華人社會文化中的重要道德標準與倫理要求。那么，個體在道德行為與判斷中，忠誠是否會比公平道德價值基礎更重要？

Graham 等人(2011)發現東方文化群體對忠誠評價高于西方文化群體。與加拿大被試相比，中國被試評價與集體相關的事件時，更多考慮內群體，也會對為內群體撒謊的人給予更積極的評價(Dmytro et al., 2014)；中國兒童對忠誠于集體的謊言給予更寬容的道德判斷，即使是明顯破壞公平的行為(Lau et al., 2013)；也更容易接受為內群體而說的謊言(Fu et al., 2016)。此外，Awad 等人(2018)指出集體主義文化中的人，在道德上更愿意接受群體行為意圖，更關注內群體利益。這些研究表明中國文化下，當忠誠與公平價值沖突時，個體對忠誠于團體的行為更加偏愛，其行為和評價更可能受到忠誠價值基礎的影響。

當道德直覺發生沖突時，人們通常會在相互沖突的道德價值觀之間進行權衡(Guzmán et al.,2022)。Hildreth 等人(2016)發現，競爭情況下啟動忠誠道德價值，美國被試更容易說謊，相比啟動公平道德價值，接受忠誠啟動的個體認為忠誠團體而欺騙他人的行為更道德(Hildreth & Anderson,2018)。這證實忠誠道德基礎價值啟動情況下，公平會讓步于忠誠。中國社會更重視忠誠價值，無任何道德價值啟動的情況下，相比于公平道德基礎，忠誠道德基礎可能更占優勢。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設1：個體的行為更易受到忠誠道德基礎影響，更可能為群體利益做出忠誠不公平行為；對其行為做出更寬松的道德判斷，表現出行為和道德判斷上的忠誠偏向效應。

隨著社會對公平的重視，當公平道德基礎被啟動時，很可能會削弱忠誠作用。Hildreth 和Anderson(2018)發現道德基礎會受到道德價值啟動的影響，啟動公平道德價值后，人們會更重視公平，對因忠誠而破壞公平的行為進行批判。Andrejevi?等人(2020)的研究也表明，當自身利益不被侵犯時，公平道德規范會影響個體的道德決策。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設2：啟動公平道德價值后，弱化忠誠偏向效應。

人與人聯結成有共同利益的團體時，不免要在競爭中優先考慮團體利益。當個體感知到外群體存在競爭時，會產生群際威脅(Riek et al.,2010)，表現為更加反對有利于外群體的政策(Renfro et al., 2006)，會更加關心團體利益，更愿意為團體牟利，以幫助內群體在競爭中脫穎而出，從而突出忠誠的必要性(Hildreth et al., 2016)，此時群體忠誠成為了最重要的考量點，人們會表現出最強的忠誠與公平的價值沖突(Misch et al.,2018)。因此，本研究引入團體競爭關系變量(競爭、不競爭)，考察常見的團體間關系下，被試的行為和道德判斷。同時，考慮到個體所處視角會影響個體的判斷(Martin et al., 2021)，本研究采用行為者視角和觀察者視角共同考察道德判斷的忠誠偏向效應。

綜上，本研究擬通過兩個研究，共四個實驗探討個體道德行為與道德判斷的忠誠偏向效應，以及公平道德價值激活能否弱化此效應。研究1 考察個體行為是否更易受忠誠道德價值基礎影響，實驗1a 中被試作為行為者，考察個體在面對忠誠不公平行為時的行為選擇及對其行為的道德判斷。實驗1b 中被試作為觀察者，考察個體對他人的忠誠不公平行為的道德判斷。研究2 啟動公平道德價值，實驗2a 中被試作為行為者，記錄個體在欺騙博弈游戲中的行為選擇及對自己行為的道德判斷。實驗2b 中被試作為觀察者，考察被試對他人在欺騙博弈游戲中行為選擇的道德判斷。

2 研究1：行為與道德判斷的忠誠偏向效應

2.1 實驗1a

2.1.1 研究方法

(1)被試

157 名被試(女83 人)，平均年齡為20.22±0.76 歲。

(2)實驗設計

單因素(團體競爭關系：競爭、不競爭)被試間設計。因變量為被試的行為選擇(欺騙、誠實)和道德判斷評分。

(3)實驗材料

中性話題材料。介紹“素食主義”，具體參見https://osf.io/9y6kz/。

欺騙博弈游戲。采用了Gneezy(2005)設計的博弈范式。指導語：在這個任務中，你和你的小組成員將與另一個來自不同組的學生配對。你和另外一個小組的學生都不會知道配對方的身份。你們將同時進行一項任務。你們每個人通過決策掙的錢將在研究結束后以現金的形式私下獎勵給你的小組。在實驗中，你和對方的小組可能以兩種方式進行金錢支付。分別為選項A，10 元給你的小組，30 元給另一個學生的小組；選項B，30 元給你的小組，10 元給另一個學生的小組。選擇權則在來自不同組的另一位學生手上，他/她必須在選項A 和選項B 之間進行選擇。但對方并不知道每個選項的具體內容，只有你知道。你可以從下列1 和2 的兩條信息中選擇一條發給對方作為參考，讓對方根據你發送的信息進行選擇。也就是說，對方將不知道每個選擇相應的獎勵金額，只能根據你提供的參考信息選擇選項A 或B。信息1：“選擇A 會比選擇B 賺更多的錢?！毙畔?：“選擇B 會比選擇A 賺更多的錢?！敝貜鸵槐椋瑢Ψ降倪x擇將決定實驗中的付款。然而，對方永遠不會知道你的信息是否真實。而且，對方永遠不會知道你的小組將根據他/她的不同的選擇來分配實驗獎金。被試理解后被提示按空格鍵繼續顯示下一頁并做出決策(發送信息)。

其中，在團體間競爭條件下，被試被告知其所在的小組與另一個小組是競爭關系，會評選出哪個小組在任務中完成得更好。團體間不競爭條件下則無此提示。

道德判斷問題。“自己的行為是符合道德的”、“自己表現得符合道德”和“自己的決定是不道德的”三個陳述項(Hildreth & Anderson,2018)，Cronbach’s α 系數為0.83，進行7 點評分(1=完全不同意，7=完全同意)。

(4)實驗程序

階段一：6 名被試分為兩個3 人小組，兩組關系分為團體競爭或不競爭，根據提供的中性話題進行10 分鐘組內討論后提交想法。

階段二：被試獨自完成欺騙博弈游戲，填寫道德判斷問卷。

2.1.2 結果

不同競爭情況下的道德判斷評分見表1。

表1 不同競爭情況下行為者的道德判斷評分(M±SD)

行為選擇卡方檢驗。選擇欺騙行為(58.6%)顯著多于選擇誠實行為(41.4%)，χ2(1)=4.64，p=0.031。分別對兩種競爭情況下被試的行為選擇進行卡方檢驗：只有在團體間競爭條件下，選擇欺騙行為(64.8%)顯著多于選擇誠實行為(35.2%)，χ2(1)=6.21，p=0.013；在團體間不競爭條件下，被試的選擇無顯著差異，χ2(1)=0.42，p＞0.05。

采用單樣本t檢驗對道德判斷評分與理論中值4 進行比較。團體競爭下，欺騙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顯著大于4[t(45)=15.42,p＜0.001,d=4.60]，誠實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顯著大于4[t(24)=8.72,p＜0.001,d=3.56]；團體不競爭下，欺騙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顯著大于4[t(45)=31.18,p＜0.001,d=9.27]，誠實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顯著大于4[t(39)=17.21,p＜0.001,d=5.51]。4 種行為的道德判斷均顯著高于4，說明不管競爭關系如何，被試認為自己的欺騙和誠實行為都是道德的。

2(團體競爭關系：競爭、不競爭)×2(行為選擇：誠實、欺騙)方差分析發現，競爭關系主效應顯著團體不競爭下的道德判斷評分顯著高于團體競爭；行為選擇主效應顯著被試選擇欺騙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顯著高于選擇誠實行為。團體競爭關系與行為選擇交互作用不顯著[F(1, 153)=0.97,p＞0.05]。為了解不同競爭關系下被試對自己行為的道德判斷是否存在差異，對團體競爭關系與行為選擇進行簡單效應分析發現，競爭條件下，欺騙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顯著高于誠實行為，F(1, 153)=4.53,p=0.035，95%CI=[-0.78, -0.03]；不競爭條件下，道德判斷評分在兩種行為選擇條件下無顯著差異(p＞0.05)。

2.2 實驗1b

實驗1a 發現當被試作為行為者時在團體競爭條件下表現出行為和道德判斷的忠誠偏向效應。但以往研究發現當個體評價他人與自己行為時，存在自我偏愛現象(Hildreth & Anderson, 2018)。為揭露忠誠偏向效應是否也存在行為者-觀察者差異，實驗1b 被試使用觀察者視角，對實驗1a 中的兩種不同行為進行道德判斷。

2.2.1 研究方法

(1)被試

160 名被試(女142 人)，平均年齡為19.91±1.51 歲。

(2)實驗設計

2(團體競爭關系：競爭、不競爭)×2(行為類型：誠實、欺騙)兩因素被試間設計，因變量為道德判斷評分。

(3)實驗材料

道德判斷材料。將實驗1a 中行為者換做李華，其它同實驗1a。具體參見https://osf.io/9y6kz/。

道德判斷問題?！袄钊A的行為是符合道德的”、“李華的決定是不道德的”兩個陳述項(Hildreth &Anderson, 2018)，Cronbach’s α 系數為0.87，進行7 點評分(1=完全不同意，7=完全同意)。

2.2.2 結果

不同競爭情況下的道德判斷評分見表2。

表2 不同種競爭情況下觀察者的道德判斷評分(M±SD)

采用單樣本t檢驗對道德評分與理論中值4 進行比較。結果表明，團體競爭下誠實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顯著大于4[t(39)=2.41,p=0.021,d=0.77]；團體不競爭下誠實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顯著大于4[t(39)=2.48,p=0.018,d=0.79]。而團體不競爭下欺騙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與4 無顯著差異，t(38)=-0.85，p＞0.05；團體競爭下欺騙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與4 無顯著差異，t(40)=0.33，p＞0.05。說明不論競爭關系如何，被試認為他人的誠實行為都是道德的，認為他人的欺騙行為都不是道德的。

將性別作為協變量，2(團體競爭關系：競爭、不競爭)×2(行為類型：誠實、欺騙)方差分析結果表明，行為類型主效應顯著[F(1, 155)=7.14,p=0.008,被試對選擇誠實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顯著高于選擇欺騙行為；競爭關系的主效應與兩者的交互作用均不顯著(ps＞0.05)。為了解不同競爭關系下被試的道德判斷是否存在差異，對競爭關系與行為類型進行簡單效應分析發現，團體不競爭時，被試對行為類型的道德判斷評分差異顯著，F(1, 156)=6.48，p=0.012，被試對欺騙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顯著低于誠實行為，95%CI=[-1.43, -0.18]；團體競爭時，被試對誠實行為與欺騙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無顯著差異(p＞0.05)。

綜合實驗1a 和1b，進行2(視角：行為者、觀察者)×2(團體競爭關系：競爭、不競爭)的誠實行為道德判斷的方差分析，結果顯示：視角主效應顯著行為者對誠實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5.92±0.15)顯著高于觀察者(4.54±0.13)；競爭關系主效應邊緣顯著[F(1,團體不競爭時被試對誠實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5.42±0.13)顯著高于團體競爭時(5.03±0.15)；競爭關系與視角的交互作用不顯著(p＞0.05)。

2(視角：行為者、觀察者)×2(團體競爭關系：競爭、不競爭)的欺騙行為道德判斷的方差分析發現：視角主效應顯著[F(1, 168)=180.82,p＜0.001,行為者對欺騙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6.20±0.12)顯著高于觀察者(3.94±0.12)；競爭關系主效應不顯著(p＞0.05)；競爭關系與視角的交互作用邊緣顯著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發現，團體競爭時，行為者對欺騙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6.01±0.16)顯著高于觀察者(4.07±0.17)，F(1, 168)=67.41，p＜0.001，95%CI=[1.48, 2.41]；團體不競爭時，行為者對欺騙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6.39±0.16)顯著高于觀察者(3.81±0.18)，F(1, 168)=116.41，p＜0.001，95%CI=[-2.11, 3.06]。

3 研究2：啟動公平道德價值對行為與道德判斷忠誠偏向效應的影響

研究1 發現忠誠偏向效應，且存在行為者與觀察者的分離現象。研究2 驗證假設2：在競爭情況下，啟動公平的道德價值后，行為與道德判斷的忠誠偏向效應會減弱。

3.1 實驗2a

3.1.1 研究方法

(1)被試

148 名被試(女118 人)，平均年齡為19.70±0.90 歲。

(2)實驗設計

單因素被試間設計。自變量為道德啟動(公平、中性)，因變量為被試的行為選擇(欺騙、誠實)和道德判斷評分。

(3)實驗材料

中性材料、欺騙博弈范式和道德判斷問題同實驗1a。公平材料參見https://osf.io/9y6kz/。

(4)實驗程序

實驗程序同實驗1a，公平條件下被試簽署“我保證在本研究中公平對待參與本研究的所有人”的參與保證，中性條件下的被試簽署“我會認真參與該研究”的參與保證。

3.1.2 結果

團體競爭時不同道德啟動的道德判斷評分見表3。

表3 團體競爭時不同道德啟動條件下行為者的道德判斷評分(M±SD)

行為選擇卡方檢驗：不同道德啟動下被試的行為選擇存在顯著性差異[χ2(1)=6.77,p=0.009]，中性條件下的被試更傾向于選擇欺騙行為(64.9%)，而公平條件下的被試更傾向于選擇誠實行為(56.8%)。

性別作為協變量，道德判斷為因變量，2(道德啟動：公平、中性)×2(行為選擇：誠實、欺騙)的方差分析發現，道德啟動的主效應不顯著[F(1,143)=0.02,p＞0.05]；行為選擇主效應顯著[F(1,被試選擇誠實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顯著高于欺騙行為；道德啟動與行為選擇的交互作用顯著[F(1, 143)=23.72,p＜0.001,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結果顯示，在公平條件下，被試行為選擇的道德判斷評分差異顯著，被試對誠實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顯著高于欺騙行為，F(1, 143)=25.31，p＜0.001，95%CI=[0.71,1.62]；在中性條件下，道德判斷評分差異顯著，被試對欺騙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顯著高于誠實行為，F(1, 143)=4.06，p=0.046，95%CI=[-0.96, -0.01]。

3.2 實驗2b

3.2.1 研究方法

(1)被試

171 名被試(女142 人)，平均年齡為19.99±1.62 歲。

(2)實驗設計

2(道德啟動：公平、中性)×2(行為類型：欺騙、誠實)的兩因素被試間設計，因變量為道德判斷評分。

(3)實驗材料

道德情境材料及道德判斷問題同研究1b，道德價值啟動材料同實驗2a。

(4)實驗程序

同實驗1b。

3.2.2 結果

團體競爭時不同道德啟動的道德判斷評分見表4。

表4 團體競爭時不同道德啟動條件下觀察者的道德判斷評分(M±SD)

性別作為協變量，道德判斷評分為因變量，2(道德啟動：公平、中性)×2(行為類型：欺騙、誠實)的方差分析結果發現，道德啟動主效應邊緣顯著公平啟動條件下被試道德判斷評分低于中性條件；行為類型的主效應顯著誠實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顯著高于欺騙行為；道德啟動條件與行為類型交互作用不顯著[F(1, 166)=0.02,p＞0.05]。為了解在團體競爭關系下，道德啟動時被試對他人行為的道德判斷是否存在差異，對道德啟動與行為類型進行簡單效應分析發現，在公平啟動條件下，被試對行為類型的道德判斷評分差異邊緣顯著[F(1, 167)=3.51,p=0.063]，被試對欺騙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低于對誠實行為的評分；在中性啟動條件下，被試對行為類型的道德判斷評分無顯著差異(p＞0.05)。

綜合實驗2a 和2b，2(視角：行為者、觀察者)×2(道德啟動：公平、中性)的誠實行為道德判斷的方差分析表明：視角主效應顯著[F(1, 149)=行為者對誠實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5.92±0.15)顯著高于觀察者(4.38±0.13)；道德啟動主效應不顯著(p＞0.05)；道德啟動與視角的交互作用顯著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發現，行為者在中性條件下對誠實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5.54±0.23)顯著低于公平條件(6.29±0.18)，F(1, 149)=6.49，p=0.012，95%CI=[-1.34, -0.17]；觀察者在中性條件下對誠實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4.57±0.18)與在公平條件下的評分(4.19±0.18)無顯著差異(p＞0.05)。

2(視角：行為者、觀察者)×2(道德啟動：公平、中性)的欺騙行為道德判斷的方差分析顯示：視角主效應顯著[F(1, 162)=78.13,p＜0.001,0.33]，行為者對欺騙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5.58±0.14)顯著高于觀察者(3.85±0.13)；道德啟動主效應顯著中性條件下被試對欺騙行為的道德判斷評分(5.05±0.13)顯著高于公平條件下的評分(4.38±0.14)；競爭關系與視角的交互作用不顯著(p＞0.05)。

4 討論

4.1 忠誠偏向效應

實驗1a 在團體競爭時發現個體作為行為者時存在忠誠偏向效應：個體更容易被忠誠所影響，從而為團體利益做出欺騙行為，也更依賴忠誠作為道德判斷的基礎，相比于誠實行為，個體認為自己的欺騙行為更道德。這說明，身處于團體競爭下的個體行為與道德判斷更受忠誠價值的影響。本研究還發現不論是否處于競爭條件下，被試在對忠誠不公平行為進行道德判斷時都更側重于忠誠。本研究首次發現，相比公平，忠誠更具有基礎性優勢，團體競爭關系會進一步加強個體道德行為與判斷的忠誠偏向，使忠誠道德基礎超過公平處于優勢地位，突出忠誠的重要性。

Hildreth 和Anderson(2018)證實只有在團體競爭時啟動忠誠，美國被試才表現出更多欺騙行為，而本研究發現即使沒有任何道德價值啟動，中國被試依然表現出為保護集體利益而做出更多欺騙行為。此外，競爭條件下當個體對自己行為進行道德判斷時，對欺騙行為的評分明顯高于誠實行為。這表明中國人在日常生活中更多受到忠誠的影響，尤其是團體間競爭時會表現出獨特的忠誠價值基礎優勢。

Markus 和Kitayama(1991)指出，個人主義文化中自我構念更獨立，更關注個人，而集體主義是“人們從屬于內群體中，應該照顧群體以換取忠誠”，更可能培養相互依存的自我觀。具有集體主義傾向的人即使自己會受到潛在傷害，也更可能參考他人并朝著集體目標努力(Oyserman et al.,2002)。在集體主義文化背景下的兒童更傾向于評估情境并基于聯合的模式做出決策(Dmytro et al.,2014; Lau et al., 2013)。在這些方面，文化塑造了忠誠道德的社會化過程，決定了對相關行為的評價。同時，忠誠是集體主義文化下的中國人極為看重的道德內容，因此，被試的行為與道德判斷會產生行為和道德判斷的忠誠偏向效應。

此外，人們認為犧牲外群體成員比犧牲內群體成員在道德上更容易被接受(Bocian et al., 2021;Watkins & Laham, 2019)。Watkins 和Goodwin(2020)的研究進一步發現利益會影響人們的道德判斷，相比于有利于外群體利益的行為，人們認為行為者做出有利于內群體利益的行為更道德，也容易被認可。因此，共同利益可能是產生忠誠偏向效應的原因。

4.2 忠誠偏向效應的行為者與觀察者分離

以往的跨文化研究發現中國人更具有集體主義傾向，同時作為觀察者時也對忠誠于集體的謊言道德判斷更寬容(Dmytro et al., 2014; Lau et al.,2013)。本研究發現當個體作為觀察者對他人行為進行道德判斷時出現道德判斷的分離現象：在團體不競爭時，個體認為他人的誠實行為比欺騙行為更道德，并不像作為行為者時的認為誠實與欺騙行為是程度相似的道德行為；而在團體競爭條件下，個體并不認為他人的欺騙行為比誠實行為更道德，忠誠偏向效應弱化。

Pronin(2008)的研究發現，人們常采用“雙重標準”評價自己和他人，更多參照內心想法來評判自己，參照外在行為表現評判他人。行為者沉浸在一個具有高度心理威脅的社會環境中，為群體最大利益行事的忠誠要求會給行為者帶來巨大壓力，由于不履行忠誠義務會引起他人的厭惡和道德憤怒(Haidt, 2003; Roccas & McCauley, 2004)，行為者作為群體內成員，如果做出公平不忠誠的行為，很可能會引起群體內成員的排斥與消極社會判斷，這種高度心理威脅，可能誘發行為者強烈的自動化負性情緒，使其對可能違背忠誠義務的行為更敏感，從而更傾向于做出忠誠行為，更側重忠誠道德基礎的道義論判斷(Greene, 2009)。而觀察者是通過第三視角對行為的描述文本進行判斷，未考慮文本中沒有描述到的行為者動機(出于忠誠或是公平)，認為欺騙本身就屬于不道德行為的“普世”信念影響了觀察者的道德判斷，從而對于欺騙行為給予了較低的道德判斷評分。

4.3 忠誠偏向效應的公平道德價值啟動削弱作用

實驗2a 發現，在啟動了公平道德價值后，行為者的忠誠偏向效應和對忠誠不公平行為的道德判斷忠誠偏向效應消失，表現出公平道德價值對忠誠偏向效應的削弱作用。實驗2b 也發現公平道德價值啟動作用可以從行為者擴展到觀察者，導致個體偏向公平道德價值基礎進行道德判斷。受公平的影響，個體不再認為忠誠不公平行為是道德的，誠實成為最符合道德標準的行為。同時也證實了無任何道德啟動時被試對自己欺騙行為的高度道德評價并非完全出于自我保護動機，不完全受到自我服務偏向引導(郭婧 等, 2011)，也不是在欺騙后對自己的行為進行道德推脫(楊繼平 等,2010)，進一步證實個體主要受到忠誠道德價值基礎影響而對自己的欺騙行為有更高的道德評價。

5 結論

行為者在團體間競爭情境下的道德行為與判斷出現忠誠偏向效應，公平價值啟動會削弱這種效應；觀察者的道德判斷不存在忠誠偏向效應，出現行為者和觀察者的分離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