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吉州窯龍窯柴燒工藝及其作品特色
——以吉州窯第五屆龍窯柴燒活動為例

彭足群

吉州窯博物館 江西吉安 343100

吉州窯是我國古代江南地區一座極富盛名的綜合性窯廠，創燒于晚唐，興于五代、北宋，極盛于南宋，元末明初斷燒，距今已有1200多年的歷史。其遺址位于吉安縣永和鎮，是一處古代窯場與古鎮聚落交錯疊加的綜合性遺址，二十四座窯包星羅棋布、如崗似阜，蔚為壯觀。其產品種類豐富多樣，裝飾技法靈活多變，創造了以黑釉為主，以剪紙貼花、木葉紋、窯變等為裝飾的獨特工藝。尤其是千古一絕——黑釉木葉紋盞，宛如深邃夜空中的一束黑色亮光，又如輝映著智慧的菩提，為世人所驚嘆，為世界各大藝術館所珍藏。本文將從龍窯柴燒的角度淺析吉州窯陶瓷燒制工藝及其作品特色。

柴燒是一種傳承了數千年乃至上萬年的陶瓷燒制技藝。中國陶瓷從一萬年前的彩陶開始一直到明清官窯都是采用木柴來燒制的，從陶器出現之時便已證明柴燒的存在。柴燒，代表了古人的智慧，是一種藝術，也是一種文化。古代窯爐的結構影響陶瓷的品質，陶瓷的發展需要窯爐相配合，因此，柴燒使用的窯爐也存在時代差異和南北差異。

一、古代陶瓷窯爐的特點

無窯 無窯燒陶是在原始社會，人類根據生活所需而創造的一種平地堆燒法。這種方法是先在平地上鋪適當的干柴草，然后將制作晾干的陶坯放在干柴草之上，再用干柴草將陶坯的四周和頂部包圍，然后點燃柴草，任其自然燃燒升溫，直至陶器燒成。這種方法無法控制升溫速度且造成熱量浪費，只能燒800℃以下的氧化氣氛。

穴窯 從無窯到有窯是先民燒制陶瓷技術進步的體現。這是挖地穴成窯的一種燒陶方式，有橫穴窯和豎穴窯之分。豎穴窯的火膛位于窯室之下，火焰自下而上到窯室，然后從頂部排走。橫穴窯的火膛位于窯室的側下方，火焰經過傾斜的火道進入窯室，再從頂部排出。穴窯四周有窯壁，保溫效果好，可以避免大量冷空氣，燒成溫度要高一些，但是難以控制空氣量，也只能燒1000℃以下的氧化氣氛。

圓窯、方窯 這種窯是穴窯基礎上的一大進步，用草拌泥砌成窯墻將窯建到了地面上，不再受地下水的影響，并且可以初步控制空氣量，燒成溫度可提高到1200℃。因為沒有煙囪，基本還是燒氧化氣氛。

饅頭窯 這是圓窯發展到后期，將窯頂封閉，在近窯底的墻壁上開排氣孔，在與火膛相對的后墻砌豎煙道，排氣孔和豎煙道相通，這就是饅頭窯。饅頭窯是靠夾墻豎煙道產生的抽力來控制空氣進窯，燒成溫度較高，可達1300℃，也可以燒還原氣氛，在北方大量使用。但是饅頭窯沒有煙囪，所以抽力不大，升溫慢，降溫也慢，燒成時間比較長，產量不大。

龍窯 方窯發展到后期，將窯頂封閉，窯身傾斜，最低的一端為窯頭火膛，最高的一端開排煙口，兩側各有一排投柴孔，這就是龍窯。因窯身為長條形傾斜砌筑，燃燒時，火苗從兩側的觀火口冒出，形似一條從上而下的火龍，所以叫龍窯。龍窯不僅升溫快，降溫也快，可以快燒，也可以維持還原氣氛，在南方大量使用。

階級窯 為了使陶瓷釉面光滑均勻，控制好升溫速度和保溫時間，古人把饅頭窯和龍窯的優點結合起來，創造了階級窯。階級窯隔墻阻力大，為了克服阻力，因此加大坡度，坡度在21°左右。利用坡度可以增加抽力，而且可以利用煙氣預熱后面各窯室的坯體；又能利用產品冷卻的熱量來預熱空氣，提高燃燒溫度，節約燃料。

蛋形窯 蛋形窯是景德鎮較為獨特的一種窯型，它結合了龍窯和饅頭窯的優點，根據景德鎮的地形、環境特點而創造的一種窯爐。它像半個平臥在地的鴨蛋，前端高而寬，逐漸向窯尾收縮，窯尾有一個獨立的且長度等于窯身的一個大煙囪，窯頂兩側各有一排投柴孔。這種窯抽力大，燒成時間短，產量大，熱耗低。

二、吉州窯龍窯的結構及特點

吉州窯龍窯具有窯身長、寬闊，火膛狹小，坡度斜陡等特點，與江南地區如龍泉、德化窯有一定區別，并非依山而建，而是因地制宜，平地堆建。窯床裝燒量大，使用時間很長，能同時燒造粗瓷、細瓷，以及高溫與低溫釉瓷。

20世紀80年代至今，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聯合吉安縣博物館、吉安市博物館等單位對吉州窯本覺寺龍窯遺址和茅庵嶺龍窯遺址進行了較為全面的考古發掘。本覺寺龍窯遺址發現了一條窯床，平面呈船形走向，全長36.8m，寬0.42—3.95m，窯床底采用自然土夯筑，坡度12°。

茅庵嶺龍窯遺址所揭示的窯爐遺跡，由2組各上下3條龍窯互相疊壓組成，結構清晰完整，有窯前工作室、火膛、窯門、窯室、上窯路、擋土墻、窯尾等。窯前工作室保留較好，構筑精細，大部分采用窯磚疊砌，深達3.8m。窯床長寬都大于普通窯爐，現存龍窯遺跡最長達60.2m，最寬處達5.5m，是目前國內發現最寬、保存最好的龍窯窯爐遺跡。龍窯窯頭方向南偏西32°，坡度約20°，因坡度產生的抽力把空氣從窯頭吸入窯內，使窯柴充分燃燒。坡度和長度形成的高差越大，抽力就越大，火焰流速就越快，共同影響瓷器的燒成。

20世紀80年代，為了配合吉州窯陶瓷廠生產，吉州窯按照本覺寺龍窯遺址1:1的比例在遺址公園內復建了一座龍窯，龍窯窯頭低、窯尾高，似一條趴著的長龍，欲起身潛入永和湖中。這座龍窯自2013年吉州窯遺址公園開園以來，已經復燒過5次。2023年7月1日，吉州窯第五屆龍窯柴燒活動以“學子添才、黨員添彩、龍窯柴燒”為主題，再次點燃窯火，再現傳承千年不絕的古法陶瓷燒制技藝。

三、吉州窯陶瓷柴燒工序及要點分析

從目前考古及勘探情況來看，古代吉州窯使用龍窯柴燒比較普遍，主要以松柴、竹片及各種雜柴為燃料。柴窯講究“一滿、二燒、三歇火”，即滿窯、燒窯和熄火，從點火到熄火往往需要持續3天以上。

吉州窯瓷器特色十分鮮明，產品種類繁多，裝飾風格多樣，以罐、瓶、壺、碗、盞、碟、缽、盆、爐等為主。制作時，從取土、運輸、粉碎、淘洗、舂打、練泥到制釉，每一道工序都非常細致。經過拉坯、利坯等工序制作成型后，再進行涼坯、修坯、裝飾、施釉，接著再進行涼坯以保證器型完整和美觀。完成系列步驟之后便可以將器坯裝入匣缽運入窯中進行燒制。制瓷的每一道工序都緊密相連，至關重要，從龍窯柴燒方面來說，裝窯和燒窯的過程是需要大量經驗積累的。

裝窯 吉州窯龍窯柴燒一般采用特制匣缽，采用一匣一器的方式，一層一層疊放。匣缽是采用耐火高溫材料制成，在器坯裝入匣缽之前，一般會先處理好匣缽。即先將匣缽口沿打磨平整，便于多個匣缽平穩疊放；再在口沿部位刷上一層大同砂或者氧化鋁粉，這樣可以防止高溫下匣缽之間互相粘連；接著在匣缽內壁和底部刷上一層釉，防止高溫下從匣缽上掉下顆粒物污染陶瓷。匣缽處理好之后，先在匣缽底部撒一層糠灰，一是間隔開匣缽與坯體，防止粘連；二是填平底部，起穩定坯體的作用。接著放墊餅或者碳化硅板；再將器坯放入匣缽中。如果是一匣多器，還可以用馬腳石墊高，多放幾層。用匣缽裝燒，可以將木灰及火焰隔絕，燒窯時產生的木灰不會直接落在陶瓷上，火焰也不會直接熏陶瓷。同時，匣缽還可以起到恒溫的作用，使瓷器受熱更均勻。裝窯時要充分利用好窯內的空間，留好火路間隙。匣缽擺放要高低錯落，疏密有致，以保證窯內通風良好，器物受熱均勻。裝窯時按照火路設計要求，科學留出火道，還可保證還原氣氛濃重、有序、均勻。

燒窯 要做到“火燒到位”，柴窯的燃料品質、窯內溫度與氣氛的細微變化、柴火的投入速度和數量、氣候以及空氣的進流量等都對成品有著關鍵性的影響。吉州窯復燒龍窯自2022年6月第四屆龍窯柴燒活動之后，一直處于歇窯狀態，窯內水分和濕氣較大。因此，在第五屆龍窯柴燒過程中，在封閉所有火眼的情況下，從火膛點火，持續投柴22小時，將溫度控制在300℃左右，“打冷火”進行預熱，烘干窯內水分。接著進行完點火儀式后，才真正意義上進入燒窯階段。最初還是封閉所有火眼，從窯頭火膛開始持續不斷地投柴，可以說這個過程是最辛苦的，不僅要保證柴火的持續燃燒，而且還要通過預留的試片，時時關注窯爐內的溫度變化。持續大火燃燒20小時左右，期間觀察小窯門預留的測溫錐達到1000℃左右時，窯頭的溫度就已經達到1200℃了，這時可以封閉窯頭火膛，再逐排打開觀火口往后燒31個小時左右。為了確保陶瓷質量，怎樣添柴、添的數量、間隔時間以及該燒哪個位置都是非常關鍵的問題，窯工們得時時關注，不眠不休地輪班作業。窯火溫度高了或低了，都不能燒出理想的陶瓷產品。窯工們會通過看窯火和借助于火標來對窯內的具體溫度進行檢測。火標上端有圓孔，當對窯內溫度進行檢測時，窯工們會借助長鉤伸入觀火孔，把火標從匣缽內鉤出。當溫度達到了窯室內瓷器所需溫度時，即可封閉火眼，往后繼續燒。當整個窯爐達到預定溫度后，則需要及時撤火，以免溫度過高破壞窯爐內的氛圍。一般情況下，當封窯停火后通常會花費三到五天的時間，等窯內溫度自然冷卻之后才能開窯。

四、吉州窯龍窯柴燒陶瓷賞析

龍窯柴燒不僅是人與窯的對話，更是火與土的共舞。第五屆吉州窯龍窯柴燒共裝燒4600余件產品，產品種類包括大缸、瓶、鼎、盤、盞、爐 、罐等，裝飾技法有黑釉、窯變、剪紙貼花、彩繪、灑釉等。第五屆吉州窯龍窯柴燒時恰逢天高云闊、陽光燦爛的好天氣，這為龍窯的柴燒創造了很好的氣候條件。此次龍窯柴燒總體上黑釉瓷色澤溫潤，有些呈現出色澤不同、不規則的斑彩，或產生獨特的窯變結晶，釉面與斑彩交相輝映，別具風韻；剪紙貼花瓷器的釉色與胎色深淺相映、動靜相輔，流露出濃郁的民俗氣息；釉下彩繪瓷器線條流暢，紋樣清晰，表面明澈晶亮。但因為窯爐構造偏矮，部分地方火路空間不足或太空，擋板阻礙火路等原因，導致部分瓷器燒制溫度太低，樹葉化成灰之后沒有融入釉中，仍然浮于表面。而有些又溫度過高，導致釉面流動性太大，紋樣模糊不清。

未達到燒成溫度的黑釉木葉紋盞

剪紙貼花吉語盞

黑釉木葉紋盞

虎皮斑盞

釉下彩繪雙耳龍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