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平兩岸闊 風正一帆懸
——紫砂作品《一帆風順》的造型特征與文化意義解讀

胡立敏

“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王灣的這首《次北固山下》，僅用十個字，就將潮平風正、岸闊境順，船帆高懸、順勢而行的一帆風順呈現在我們眼前，這是詩歌的藝術表現，承載著美好祥瑞的祝福。千百年來，很多人借這句詩寄語著一帆風順的祈盼，當代著名作家劉心武先生在寄語新時期文學時說：“眼下恰是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但愿載動新時期文學風帆的一江春水，能夠繼續浩蕩而雍容地奔瀉流淌。”正如清朝文學家王夫之認為“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這句詩是“以小景傳大景之神”，字字頗得推敲之功，今日作紫砂器《一帆風順》，希望也有此功。

一帆風順，中國人絕不陌生的祝福，適用于任何語境與環境，儼然成為中國吉祥文化的一個具有典型性與象征性的符號，見于各種民風民俗中。中國的傳統藝術根植于民族文化，映射在藝術作品的造型中，形成了獨具中國特色的造物觀，即“形必有意”的造型特征與“意必吉祥”的文化意義，這點在中國傳統文化發展中成長起來的紫砂藝術的創作表現上尤為鮮明。《一帆風順》作為紫砂藝術的一個縮影，以自己的藝術語言詮釋了我們中國的造物觀，傳遞著濃厚的祝福之情。

《一帆風順》是一組紫砂器具，主體是一件提梁壺，另外配備了杯子、壺承與花盆。作為這組作品的主體，這把壺有三點鮮明的造型特征。其一，方器。紫砂壺以千姿百態成就了其造型藝術的璀璨，素器、花器、筋紋器三大器型熠熠生輝，其中素器又有方圓之分，素有“方非一式、圓不一相”之譽。在成型難度上，有“一方抵十圓”之說，可見方器成型難度之高。在以往的紫砂方器中，有方山逸士方方正正、堅毅果敢之方；有傳爐似方似圓、剛柔并濟之方，而《一帆風順》之方取其中，方得非常鮮明卻并不冷峻，方中藏圓，剛中有柔。這里有一個立意，內蘊了中國的方圓文化，做人做事要在方正的底線上圓潤通達，才能有一帆風順的氣運。其二，提梁。提梁是紫砂壺把的一種變相，初創源于使用功能，后來更多為了提高造型上的欣賞性而做。在制作難度上，有“一提、二方、三圓”之說，可見提梁的制作難度之高。這把《一帆風順》的提梁形制特殊，高低傾斜，這樣的設計有兩個用意：一方面以形出意，壺體似船，提梁如揚起的風帆；一方面增加了作品的欣賞性，壺體敦厚下沉，提梁上懸拉高了空間比例，均衡視效，增加設計感與立體感。其三，以帆為鈕。壺鈕是一把壺的點睛之筆，這把《一帆風順》的壺鈕可謂極盡巧思，突破了傳統的一粒珠式壺鈕，以抽象的風帆為形制，傾斜角度與提梁順勢。這樣的壺身、壺鈕與提梁之間的呼應，不僅打造了造型上的和諧均衡之美，在似與不似間也有了乘風起航的意境。

作為一組作品，每一個個體作為整體的一部分，都影響著整體的呈現。一壺、兩杯、一壺承、一花盆，這五件器皿的組合在紫砂作品中是不常見的，套具一般是兩把及以上的壺或是壺與杯的組合，這種加入了壺承特別是花盆的組合是對傳統模式的突破與對新品類的探索。作為一組器皿，《一帆風順》在形體上首先做到了和諧統一的搭配。一方面，整組作品通體一色，奠定了和諧統一的基調；一方面，五個個體都是一方為主要形制，而方中多少都有些藏圓。這既是一種造型設計上的視效追求，呈現了和諧之美，也是一種文化上的表達，內蘊著“君子和而不同”的和合之美。另外，杯子上的陶刻以竹為飾，這并不只是為了增加欣賞性。竹，是中國傳統文化中一個常見卻又特殊的存在，有著極為豐富的象征意義，其正氣之風契合了壺的方正；其節節高升也是一帆風順的一種表達。壺承取六方之姿，既呼應了主體方器的形態，又取了六六大順這個祥瑞的寓意，而這也是一帆風順的一種表達。

總 結

一帆風順，從外觀的形制、裝飾到內蘊的文化，從和諧之姿、和合之態到一帆風順的祝福，一組五器，件件皆是推敲后的呈現，無不透著“形必有意”的造型特征與“意必吉祥”的文化意義，“以小美傳大美之神”“以塑器載大道之韻”，詮釋中國藝術的造物觀，展現中國美學的風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