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

我自小喜歡喝湯,被親友戲稱為“湯罐子”。幼時,做教師的父母工資微薄,不能常有菜湯,母親便自創了一種“神仙湯”,那滋味,現在想來,似乎還能聞到清香。其實,就是用幾滴醬油沖開水,放點豬油,灑些蔥花。看我喝得高興,父母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小小的房子,因這湯讓人倍覺溫暖。
我家直到現在還住在一套75 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先生無數次提議換房,我卻不置可否。我的房子不大,卻很有煙火氣。
閑來無事,我總會趁早到菜場淘來新鮮的魚,變著花樣熬制各種魚湯,什么鯽魚湯、桂魚湯、肥頭魚湯,等等,家人喝得不亦樂乎。俗話說“千煮豆腐萬煮魚”,一個半小時燉出來的魚湯,味道怎能不鮮美?湯里濃縮的,可都是我對家人滿滿的愛。
有次帶女兒去朋友家小住,才三天,女兒就私下鬧著要回家。她說,覺得朋友100多平方米的房子太冷清,整天都不在家做飯,廚房看著干凈,卻沒有媽媽忙來忙去的身影,沒有湯的暖香。
好說歹說,以“回家后熬豬尾骨湯”為誘餌,才讓女兒多玩了幾天。一回家,趕緊買回豬尾骨,用冷水泡出血水,洗凈,拿老式砂鍋盛了,入冷水煮開,撇去浮沫,擱幾塊姜片,滴幾滴陳醋,調成小火慢慢煲。一小時左右,揭開蓋子,香氣撲鼻而來。加了些鹽,把切成厚片的土豆添進去,再過半小時,就香氣四溢了。
女兒迫不及待地盛了一碗,我笑著說:“就你嘴巴刁,非要豬尾骨,害我跑了好幾家店才買到。”女兒嬉皮笑臉:“老媽辛苦了!排骨湯也不錯,但有些油膩,豬尾骨卻清香宜人。”她還補充說:“我就覺得阿姨的女兒沒我幸福,住大房子又怎樣?整天在外面吃,換了我,早餓死了!”一番話,說得先生瞠目結舌。我卻暗笑:這丫頭,得了我的真傳。
晚餐時,先生又提起“換大房子”的話題,說:“你看你朋友都住著大房子,多寬敞!你難道不羨慕嗎?再看咱這么小的餐桌,都放不下你做的湯了。”我笑道:“這有什么好羨慕的!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何況70平方米的房子三口之家完全夠住了,不能因為房子降低了生活質量。咱餐桌雖小,一家人圍聚,其樂融融,多好!”女兒喝著湯砸吧著嘴巴連聲附和:“就是就是,最重要的是有湯喝。”先生苦笑:“你這樣的女人真是少見,不要大房子也不要車子,我這個老公做得真輕松!”
住在小房子里,我更開心地投入做“湯太太”,花心思四處尋找有意思的湯的做法,再加上自己的創新:火腿竹筍湯、心肺海帶湯、土雞肚條蕓豆湯……都是些家常材料,卻因為用心而有了不同的組合、不一般的味道,那是愛的味道!
去年,女兒出國讀書了,前些天寫了條微博:“昨天在走道上幻聞到冬瓜排骨湯,今天自己做了一小鍋番茄土豆湯,很滿足。想到媽媽每天各式各樣的湯,又想家了!”看著女兒的話,我不禁淚目……
世間萬事萬物都在改變,唯一不變的,是親情,和對親人的愛與牽掛。平平淡淡才是真,無論身處何方,無論住多大的房子,家里有湯的味道,才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