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之外（組詩）

◇王文海

一個人的遼闊

在落葉里轉身，寂靜異常陡峭

暮色沉寂，放下的流年成為內心的鐘聲

劍氣嘯成月光，江湖有了人間的顏色

一襲紅紗，那是梅花故意丟失的風鈴

認真的過失，還原了磅礴的寂寞

抽身退回到那個從未被使用過的春天

在長城下，那時，劍未沾血，你未出嫁

云朵

沒有誰會像我，把云喚作永生

更不會把小云喚作前生，而把大云

堅定地喚作來生

因為憂郁，也因為陽光

那些云朵居然一錯再錯

喚她回家時，竟讓星空陡然傾斜

云朵是智者，吐氣如蘭

蒼茫的眼神總配有孩童的笑容

也許我錯了，看云本傷神

沒有誰會像我，把云一片片

折疊入閃電中，小云是小地震

而大云，是海嘯前最后的寧靜

桑干河記

允許我將一朵浪花當作祖國

依水而居的人，大道至簡

濤聲成為唯一的呼吸，那些水鳥

漸隱漸現，多像我們召喚的流年

從深山到海濱，火把照徹一生

人間如此寂靜，跑調的音符在河灘走神

忻語婉轉，朔語溫厚，我的先人

從河里走來，從河里消失

浪花逐日，每一片都存著溫良恭儉讓

必經的渡口，鏤空了打傘的背影

允許我將一朵浪花當作母親

落日里，乳汁白發，和她急促的步伐

獨上高樓

一個挽著衣袂獨上層樓的人

是喜歡將帶電的孤獨放在高處

因為風可以將他的信仰鋪滿蒼穹

那樣天空就有繼續藍下去的理由

一個習慣用背影思考的人

總會在日落時開始一天的行程

當夜風里的鳥鳴催生出第一滴露水

惆悵的山河布滿朝暉里的暮色

秋日：被蟲吟偷走的蜜

漸弱的蟲吟像被一點點偷走的蜜

它慢慢抽空了遼闊之上的浪漫主義

葉子不是變黃，是由黃進入了禪理

每一株草多像我們表情豐富的臉

貌似相似的一生充斥著無意錯落的細節

這一幅國畫已用盡了水墨，留白處

那是我們倉促未提及的青春

一管狼毫遲疑著沒有落款，小楷的針腳

縫遍了飛鳥留下的每一處指證

不是沒有憂郁，是把憂郁繡成了飄散的香氣